“媽,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可惡!不過我哥可厲害了,就這么走上去,唰唰唰寫了一首詩,把那些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乖乖跟我們道歉!”
家里。
安然提著一雙筷子冒充毛筆,煞有架勢地比劃著。
但不像是寫字,反而是在揮刀舞劍,那個瀟灑勁兒,簡直就是一位縱橫江湖的古代俠女嘛!
“這么厲害?。俊?p> 李素芬笑呵呵的,心中卻是詫異,沒想到兒子竟然還會書法。
當然,心中的驕傲那是甭提了!
“嗯嗯嗯,那個江老爺爺拿著我哥寫的字,寶貝得不行,生怕誰搶了似的!”
“有那么夸張嗎?”
老爸老媽都笑。
有小丫頭在,家里就是不缺歡笑聲。
下午,安平帶著小妹去參加書法交流會。
山水樓是一座三層小樓,位于苗寨山上臨淵的一角,向外能眺望山川河谷,向內(nèi)則能把苗寨主要景色盡收眼底,是登高望遠的一處好地方。
今晚,山水樓被市書法協(xié)會借用,招待一位重要客人。
好在中午分別的時候,安平從江老先生那里拿了張通行證,否則怕是要被拒之門外。
顯然今晚的山水樓是特意布置了一番。
門口鋪了長長的紅地毯,上面點綴了茶花和梅花花瓣,隱約能嗅到一絲幽香。
屋內(nèi)古色古香,幾張書案錯落有致,以絲綢屏風和各色盆景相隔,筆墨紙硯,鎮(zhèn)紙印泥,樣樣不缺,隱蔽角落里還擺了幾座小火爐,褐色陶壺飄出的水汽婷婷裊裊。
安平領(lǐng)著小妹一路上到三樓。
精致的白瓷碟碗中,各種糕點散發(fā)著香甜怡人的氣息。
安然看得嘴饞,眼巴巴的。
安平好笑,領(lǐng)著她走過去,拿起一塊蜜三刀塞進她手里。
幾個少男少女也正悄悄吃著,安然見此也就放心了,咬一口糕點,香甜酥糯,美得瞇眼笑。
稍遠一角,幾個人圍著一張書案輕聲交談。
“今晚的文會規(guī)格不低啊,聽說不只是書法協(xié)會,市文聯(lián)也會來人!”
“那為何選在這山里?有些偏僻了?!?p> “這個我知道,此次文會就是為了招待一位京城的書法大師,這位大師的故鄉(xiāng)就在附近,正好此地苗寨舉辦元宵節(jié)活動,也算是共度佳節(jié)嘛!”
這時,其中一位中年人目光一閃,笑道:“說起書法大師,今天中午我就遇到幾位,其中有三位年輕人,那可是一個比一個嚇人!”
有人不屑,撇嘴道:“年輕人?那書法能有多好?”
其他幾人也微微搖頭。
書法還是需要積年累月的錘煉的!
中年人爽朗一笑,半是刺激半是實話,道:“反正比你們幾個半桶水厲害!”
幾人都不高興了。
在座的幾位,不是縣書法協(xié)會會員,就是在縣文化旅游局供職的書法愛好者,水平還是有的。
當然,大家此時也是鬧著玩的心態(tài)。
中年人繼續(xù)道:“那位少年書法家的書法,你們沒親眼看到,就不討論了,不過他當時現(xiàn)場創(chuàng)作了一首詠梅詩,我寫來給你們鑒賞一下。”
說吧,中年人就開始提筆揮毫。
“哈哈,老趙,你這字越寫越回去了??!”
幾個老友紛紛嘲笑。
老趙聞言略有些尷尬,解釋道:“這年前年后的,局里事情多,練得少了!”
很快,一首小詩呈現(xiàn)在眼前。
但還不等細心品讀,樓下又上來幾個人。
當先兩個中年人,帶著金絲眼鏡的是市文聯(lián)的副會長,王禾;旁邊的禿頂中年,則是老趙的領(lǐng)導,縣文化旅游局的副局長,羅正賢。
后者身邊還跟了個十七八歲的女生,明顯是跟著家長來見世面的。
老趙等人趕緊迎了上去!
“局長,王會長,你們兩位這么早就到了!”
“王會長,最近有什么大作問世啊,也讓我們拜讀一番?”
“最近偶有所得,王會長什么時候得閑,幫忙批評斧正?。俊?p> “王會長文采日益精進,應該很快就要去省文聯(lián)主持工作了吧?”
一群人各種恭維,王禾面露得意,非常享受眾人的奉承。
客套一番,眾人各自坐下,喝茶閑談。
話題很快說到老趙剛寫下的詩句,于是眾人請王禾會長品評。
“這詩......”
王禾眉頭輕皺,沉吟著。
此時,老趙突然看到了安平,樂道:“巧了,那位少年書法家也在現(xiàn)場,我去請他過來!”
說著,就快步朝偏僻的窗口走去。
眾人順著方向一看,就見窗口趴著一男一女兩個少年,看面相,應該是兄妹倆。
“是他?”
羅正賢身旁的少女輕呼一聲,十分意外。
“薔薔認識?”
羅正賢副局詢問。
“爸,他是我們班的同學,不過我們也沒說過話,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家就在山村里,可能就在這附近吧。”
眾人聽了,望向安平的目光,都不禁閃過審視與質(zhì)疑。
老趙說他是書法家?
還會寫詩?
怎么看都不像??!
......
此時,天已經(jīng)漸漸黑了。
安平領(lǐng)著吃飽了的小妹來到窗邊坐下,望著樓下的游人圍著篝火跳舞。
“大師?”
安平扭頭看去,見一個中年人快步走來,笑容和煦。
“你是?”
安平想了想,確定自己并不認識對方。
“大師,中午您給那老先生的畫題字賦詩的時候,我也在亭子里,對了,鄙人趙有德,在縣文化旅游局工作,冒昧打擾,實在是對大師的文采深感敬佩!”
安平哭笑不得,這說話半文不白的,聽著還真有些別扭。
“原來是縣里的領(lǐng)導!”
安平站起身客套著,“可不敢稱大師,我叫安平,這位趙領(lǐng)導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p> “安大師太謙虛了!”
趙有德解釋了來意。
于是,安平帶著小妹,打算跟趙有德過去打個招呼,然后隨便應付下就開溜。
羅文薔?
安平很意外,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同學。
當然,是那種同班一兩年,一句話也沒說過的同學。
羅文薔身材高挑,平時衣著也不俗,但或許是家境優(yōu)越,人有些傲氣,在班里也就跟幾位同等家境的女生關(guān)系好,剩下的人基本是不搭理的。
此時走近了,羅文薔也就是略一點頭,沒有說話的意思。
安平也不管她,默默打量了一下在場眾人。
趙有德正打算給雙方介紹。
王禾不耐煩地擺擺手,瞥了一眼安平,又抖一抖手中的詩,嗤笑道:“你就是那什么少年書法家?好吧,書法我沒看過,就不說了,不過這詩,很有問題??!”
安平眉頭一挑,笑了。
這是要找茬啊!
他拉著有些緊張的小妹,隨意坐下,道:“哦?那還要請這位大文豪多指點了!”
咦,脾氣不小嘛!
眾人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少年膽子挺大,竟然敢跟王會長這么說話!
王禾也覺得自己受到了嘲諷,冷笑道:“這詩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哪抄來的,就算是你寫的,那也有很大問題!‘墻角數(shù)枝梅,凌寒獨自開’,既然是獨自開,又為何用‘數(shù)’,直接用‘一枝梅’不是更恰當?”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這王禾可是市文聯(lián)的副會長,在大家眼中那可是文化界的權(quán)威了,水平在那擺著呢,評論能差了?
不由得,大家看向安平目光越發(fā)不屑。
沽名釣譽!
年紀輕輕的就不學好!
我擦,喊我來就是為了踩我一腳?
顯得你牛逼?
你們能不能要點臉!
安平正想回懟,樓梯口傳來一陣轟動,緊接著,眾人簇擁著一位老者登上了三樓。
這邊,王禾、羅正賢兩人瞬間彈起,快步過去迎接。
“江老先生,您來了!”
“江老先生,您還記得我嗎?我是小王啊,幾年前去京城跟您討教過!”
江老先生親切地跟兩人握握手,道:“小羅、小王也在呢,聽說你們這些年也都努力,書法水平進境不小,我很高興,不過可不能懈怠,要勤學多練!”
羅正賢、王禾兩人面色激動,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鼓舞,跟幼兒園得了小紅花的孩子似的!
但在場眾人卻沒有覺得有絲毫不妥。
眼前這位江老先生,那可是京城書法協(xié)會的元老,書法界的泰山北斗!
能得他一句夸獎,那可是極高的榮譽!
在場夠分量的人物一一上前見禮,江老先生都和藹應對,只是一直在抽空掃視,像是在尋找什么。
突然,他精神一振,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眾人,徑直朝角落走去。
“哈哈,安平小友,我還以為你沒來呢!”
“江老先生,原來今晚的貴賓就是你?。 ?p> 安平挺意外。
“我回去又研究了一下午,不得不說,你的書法水平真是讓人嘆為觀止??!”江老先生緊緊抓住安平的手,毫不見外,“對了,走走走,我給你介紹個熟人!”
說著,就拉著安平下去二樓。
安平哭笑不得,只能招呼安然一起跟上。
三人離去,寂靜的三樓轟然熱鬧起來!
“那年輕人是誰?跟江老先生很親切的樣子!”
“江老先生說那少年的書法令人嘆為觀止?這怎么可能?”
“我倒是聽說,江老先生中午遇到了一個少年書法家!”
眾人都忍不住倒吸涼氣,這是哪冒出來的變態(tài)?
羅正賢和羅文薔驚駭不已。
沒想到剛才被人譏諷羞辱的少年,竟然瞬間變得讓他們有些高攀不起了!
不由得,他們暗暗瞥了一眼面色慘白的王禾,心中滋味,復雜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