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天災(zāi)
凌三作為侯府唯一拿得出手的優(yōu)秀鐵匠，他大概知曉姜玄與他談話的目的是什么，這令他欣喜異常。
有水平的作家都不會拒絕好故事，就像政客總?cè)滩蛔y許諾一樣。作為工匠大師，凌三的心已然騷動起來。
“侯爺，老漢去尋吧?！绷枞愿鎶^勇地說道，“長安城里手藝不錯的鐵匠我還知道幾個，可以去試試。”
“也好。”
……
午后，陽光和煦溫暖，照耀在大地之上，安逸靜謐的侯府，卻傳來一陣吵鬧聲。
“胡鬧...”柔娘雙臂環(huán)胸，據(jù)理力爭，“哪有女人拋頭露面的？”
“經(jīng)營店鋪算是拋頭露面嗎？”慕春紅衣罩身，氣勢凌人，“長安城里那么多女人經(jīng)營著食肆衣帽行，偏偏說我不行?！?p> 姜玄本想繞道而行，卻被眼尖的慕春瞧見，只得干笑著走了過來，“你們吵什么呢？”
對牛彈琴還能多產(chǎn)奶，與女人講道理卻只會徒增煩惱，姜玄絲毫不想摻和進二人日復(fù)一日的爭論當中。
“你過來評評理?！蹦酱汗戳斯葱≈割^。
柔娘嬌聲喚道，“夫君...她欺負我?！?p> “說吧，你們在爭論什么？”姜玄扯過一張椅子躺了上去。
“我們在討論女人該不該經(jīng)營生意的事。”慕春翻了個白眼，顯然對于沈子柔的不要臉又多了一層新的認識。
陽光明媚而刺眼，姜玄半瞇著眼笑了笑，“有興趣的話，當然可以嘗試一下，府里不缺錢，能經(jīng)得起折騰?！?p> “待字閨中的女子，還想拋頭露面?！比崮锲沉搜勰酱?，嗤笑一聲。
慕春嘲笑道，“活不下去的時候，哪有資格想這些?！?p> 能目睹二人動腦，對姜玄來說真是個榮幸。他很高興她們駁回自己的動物本能而回到純粹的智力領(lǐng)域去討論一些有關(guān)生活的話題。
“這個話題因人而異，不同的人生自然不能一概而論?！苯溃胺旁谝郧?，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需要為了活著而掙扎不休。但現(xiàn)在就不同了，不論是待字閨中還是拋頭露面，你們都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沒人會因這件事而遷怒于你們?！?p> “我沒有想做什么?！蹦酱郝犃T，報之一笑。
柔娘攏了攏及腰長發(fā)，憤憤開口，“那你跟我吵什么？”
“好了?！苯X得血壓有點高，揉了揉眉心，“你們純屬是閑的慌?！?p> “哼...”二女一左一右，互相遞給對方一個嫌棄的眼神。
話雖如此，姜玄還是很欣慰的。經(jīng)過自己不斷的引導(dǎo)糾正，二女有時也會互相交流一些淺薄而又不失意義的想法，雖然整個過程火花四射，硝煙彌漫。
現(xiàn)在的生活雖然富足有余，但思想上的認知不應(yīng)該退化或跌落深淵。
世界上最不可預(yù)料的事，就是前一分鐘還在享受著高品質(zhì)的生活，炫耀著權(quán)勢和財富，大吹大擂天長地久。后一分鐘就成了站在廢墟里兩手空空、一無是處的難民。
“你們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很有意義。”姜玄適可而止，帶著小花溜之大吉。
……
閑下來的時光，好比蟲子在蜜糖里爬行一樣緩慢。
再次見到內(nèi)侍吳鈺英，是在傍晚時分。他的舌頭像一只害羞的粉紅色動物滑過下嘴唇，“侯爺，陛下召您入宮呢?！?p> “入宮？”姜玄愣了愣，望著眼前頭飾稍顯凌亂的太監(jiān)，他想不明白為何如此著急，眼看著天都擦黑兒了，“現(xiàn)在就去嗎？”
“是的?！眳氢曈ⅹq豫了一下，又道，“長安爆發(fā)了瘟疫，陛下正為此事憂心呢?！?p> 姜玄腦殼兒好似被重錘擊打了一般，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失聲叫道，“瘟疫？什么瘟疫？”話畢，他頓覺一陣徹骨寒意侵襲進四肢五骸。
古代瘟疫肆虐之時，整個人間猶如死神降臨，人命在災(zāi)病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下午太醫(yī)們就快馬加鞭的組織人手排查染病之人?！眳氢曈㈩D了頓，“暫時...暫時還未確定到底是何種疫病?！?p> “陛下...”姜玄小臉煞白，按下心頭的愁云慘霧，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問，“目前統(tǒng)計了多少感染者？”
“三百一十八例?！眳氢曈⒕o跟著姜玄的腳步，他震驚于少年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
姜玄又問，“死了多少？”
“一百七十九例?！?p> “阿鬼！”姜玄到了前院里大喊一聲，又偏過頭看了眼同樣神色凝重的吳鈺英，“何時發(fā)現(xiàn)的？”
“三日前，長安縣衙與萬年縣衙傳出消息，稱城中病死了十五人，當時消息被截留在了京兆府?！眳氢曈⒓涌煺Z速，又道，“直至今日下午，京兆尹面見圣人...”
剩下的話，姜玄不聽也能猜到，蓋子捂不住了只能頂著壓力上報朝廷，“真是愚蠢至極，如此行事，不怕收拾不了局面嗎？”
阿鬼聞聲而來，見姜玄臉色難看，便快聲詢問，“侯爺您吩咐?！?p> “去把小梅和孟仲還有楊虎叫來?！?p> “遵命?！?p> 不多時，三人快步趕來，姜玄開門見山地說道，“長安爆發(fā)了瘟疫，我不在時，楊虎跟孟仲你二人以小梅為首，協(xié)助她處理好府中各項事務(wù)?！?p> “瘟疫？”三人驚駭欲絕，這個詞在眾人心中等同于死亡。
姜玄道，“楊虎，酒廠明日起停止生產(chǎn)，做工之人全部安排在酒廠內(nèi)，不得隨意出行?！?p> 楊虎拱手回道，“侯爺放心，小的一定照辦?！?p> 姜玄又朝孟仲說道，“你的任務(wù)比較繁重，待會率人去莊戶家統(tǒng)計最近幾日去過長安的人家，再排查一下是否有病患，如果有，就隔離起來?！?p> “侯爺，這...”孟仲欲言又止。
“告知莊戶，不得聚集在一起，更不得擅自離開莊子?！苯荒蜔┑負]揮手，“如有違抗，你自行定奪?！?p> “好的，侯爺?！泵现僮灾笫聛砼R，陡然間一股肅殺之氣縈繞周身。
姜玄指指不遠處巍峨青山，“明日起派人接引山中泉水，府中飲水不得再從先前的河流處取了?！?p> 最后，他才看著一身男裝打扮的小梅，鄭重囑咐道，“我去長安還不知道幾日才能返回，府中一切事務(wù)就交給你處理了，他們兩個聽命與你，你能否做到？”
“侯爺請放心，奴婢定不負您的期望?！毙∶纺柯稉鷳n，她不知此時此刻的長安會是如何光景，既然宮中都來人了，那決非小災(zāi)。
吳鈺英靜候在一旁，自然將一切看在眼里，對于少年侯爺表現(xiàn)出的臨危不懼，又多了幾分贊賞。
“公公，咱們走吧?！苯差D好一切，便快步離開前廳，朝府邸大門走去。
吳鈺英點點頭，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腳步，二人乘著馬車很快沒入夜色之中。
冷冽的空氣竄進狹窄的車廂里，卻怎么也冰凍不住姜玄焦躁不安的心。
馬車飛馳在曲折小路，沉默良久，吳鈺英嘆道，“天災(zāi)無情啊?！?p> 姜玄嗤之以鼻，“這怕不是天災(zāi)，卻更像是人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