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上梁
三日后，一封詩會信邀請函自長安傳來，令姜玄大惑不解，“崔元冬？”
“是的，侯爺?！卑⒐砉Ь椿卮?，“傳信之人說手信乃他家主人親筆書寫?！?p> “你下去吧?！卑⒐碜吆?，姜玄把信封丟在一旁，朝書房內慵懶假寐地小花嘆道，“人若無名，便可專心。”
慕春搭腔，“你不想去？”
“不去。”姜玄把視線投向躺椅內一襲紅衣的慕春，“旁門左道，沒興趣?！?p> “也就你能這么拒絕人家的邀請?！蹦酱合駛€小女孩似的咯咯嬌笑，“若別人能寫出那樣令人欽佩的詩來，怕是每日都有應付不完的詩會了?！?p> “你待著吧，我去看看周將軍?！苯⑽蠢^續(xù)這個話題，起身向外走去。
……
客房內，周振宇一掃數(shù)日前虛弱不堪地病態(tài)模樣，又變回往日龍精虎猛的戰(zhàn)場猛將，見得姜玄進來，他臉上露出一個真誠而僵硬的笑容，“多虧姜侯的神藥，周某才僥幸撿回一條性命?！?p> “周將軍，感謝的話就不必說了，先前你曾照拂于我，理應還了你的人情才是，日后沒準還有求著你的時候呢?！苯h首微笑，“你能康復就是最大的幸事。”
“周某的命是姜侯救的，往后你但有所求，我定全力以赴?！敝苷裼顢咳菡?，躬身拜謝。
姜玄點點頭，“客氣了，想來周將軍府上的人定然憂心無比，那你就快快動身回長安去罷，改日我再去你府上拜訪?！?p> “周某恭候姜侯大駕?！敝苷裼钫写艘?，今日傷勢痊愈，他自然要趕回長安處理各項繁雜事務。
……
送別周振宇，姜玄在府外佇立良久，冬日的暖陽格外惹人喜愛，眺望著不遠處地巍峨群山，他的心情著實舒暢。
周振宇能活著，自然比看著他入土之后碑文上的寥寥空文更讓人開心。
日后能否得到他的回報，姜玄還真沒在意，選擇救周振宇一命，只是一個善舉而已。
畢竟，求回報的善舉只是偽善。
……
長安，程府。
程咬金自上次朝會以后，對自家兒子越發(fā)不滿。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他覺得姜玄這樣的少年俊杰，應該是他的兒子才對。
“上梁！”程咬金手握烏黑長鞭，朝著一旁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護衛(wèi)吼道。
“小郎君，得罪了...”四名護衛(wèi)不敢猶豫，只好聽命行事，將夜不歸宿的程處默倒吊在祠堂門梁之上。
“哎...”程處默自覺理虧，斷然不敢多言反抗，便任由他們擺布，這樣粗暴而又刺激的家法，他并不是初次享受，只是往后幾日他得趴著睡覺了。
“老子讓你徹夜不歸！”程咬金氣的虬髯亂顫，掄圓了胳膊就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啪...”
“嘶...程處默倒吸一口涼氣，他只覺得脊背火辣辣地疼，就像被利刃生生劃開了一道口子，“阿耶，何至于此??！”
“還犟嘴！”程咬金氣不打一出來，又揮舞鞭子抽在兒子的脊背上，大聲怒斥道，“平康坊里有你相好的嗎？老子倒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個狐貍精把你迷的家都不回！”
“哎呦...”程處默慘叫一聲，齜牙咧嘴地回道，“就是去轉了轉，沒干別的，哪有什么狐貍精?！?p> 一旁的護衛(wèi)已然見慣了如此詭異的場面，一個個頷首垂目，想笑又不敢，只能憋著腮幫子強忍著。
“還敢頂嘴！”程咬金怒極反笑，抬手又是一頓猛抽，“你看看姜玄，比你出息多了，來大唐才多久，就數(shù)次立下潑天大功，你瞅瞅你，除了流連花叢，還能做什么？”
程處默這才清醒過來，原來罪魁禍首是遠在鄠縣的姜玄，怪不得這幾天他一回府就見父親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他只得委屈喊道，“人家是神山來的，孩兒怎會那些煉鋼之類的技藝?！?p> “這是哪里來的問題嗎？”程咬金一雙虎目瞪得溜圓，“肚子里沒點東西，就是神仙也得吃屎?！?p> “阿耶教訓的是?！背烫幠来藭r此刻不能再糾纏這個話題，不然今日怕是過不了這一關了。
“知道你不服氣?！背桃Ы鹨荒樑?，照著他的屁股又狠狠地抽了幾鞭子才停住手，“如今陛下圣明，盛世必然來臨。將門之后的出路何在？這個問題你可曾想過？”
“沒想過?！背烫幠蠈嵒卮?，如今大唐周邊強敵環(huán)伺，他哪里考慮過馬放南山、刀槍入庫的事兒。
“該想想了?！背桃Ы鹨桓焙掼F不成鋼的樣子，怒聲道，“沒戰(zhàn)可打的時候，你覺得朝堂還有你的立足之處嗎？”
“那也是很久以后得事情了，再說圣人...圣人也是重武之人?！?p> “再久的時間，也不過一晃而逝?！背桃Ы鸬?，“朝堂之上的文武爭斗，從來沒有停歇過，文臣的陰狠，豈是你想得那般簡單，今日他還是你的同伴，說不得明日你就被人割下頭顱。”
“孩兒知錯了。”程處默低聲啞氣地回了一句。
“知錯知錯，你哪次不是這般敷衍的說辭來搪塞老子！”
數(shù)息之后，祠堂門前便回蕩著久經(jīng)不息的鬼哭狼嚎，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程咬金有時覺得，自家孩子實在太讓人生氣了。他們對生活一無所知，卻有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
因為從小受到家里的縱容和嬌慣，總覺得富裕安定的生活是理所當然，從不去想這些財富與權利究竟從何而來。
孩子們根本不清楚，他為了走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曾經(jīng)度過多少艱難險阻。
而為人父母，卻不曾忘卻所踏出的每一步。
眼下，自己兒子正處在幾乎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的那個人生階段。童年時期剛剛結束，一種缺乏經(jīng)驗支撐的假性成熟隨之到來。
使得他感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做到，直到真正成熟之后才會明白，那其實只是他的錯覺。
“滾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別滿腦子就是上陣殺敵?！背桃Ы饟]揮手，讓人把程處默從梁上放下來，“你若是想不明白，就多接觸接觸姜小子，他遠不止會煉鋼那么簡單?！?p> “孩兒聽阿耶的。”程處默此時猶如一只受傷的小麋鹿，眼里滿是委屈。
“滾！”
……
遠在秦嶺山下的姜玄自然不知道因為他的優(yōu)秀而讓程處默遭受了慘絕人寰的皮肉之苦。
此時，他正帶領著姜小花巡查工坊，“凌三，鐵匠夠不夠用？”
“侯爺莫非有別的物件要打？”凌三反問，“若是大件的話，可以再招攬一些人手的?！?p> “有這個想法?！苯c頭，“回頭我派人去西市再尋幾個?！?p> 侯府打造的兵器只有刀劍，且只能用于貼身近戰(zhàn)使用。而一旦遭遇善用遠程攻擊的弓箭手，便瞬間落了下乘。
如此看來，打造弩箭便勢在必行。而弩箭他至今未曾見人使用過，如何打造出攜帶方便又攻擊力強大的弩箭，還需要他去軍營里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