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上沒有太陽,但卻并不會讓人感到冰涼。
一張微卷的小白紙條被兩根纖細的手指夾著且高舉著,離地面很高。
“這便是證據(jù),你還要抵賴?”
在地上跪許久的、起初一直抵死不認的計心聞聲而望,霎變臉色,露出驚恐加不可思議的神色,這也說得過去,因他一直認定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怎樣也沒料到會讓人給發(fā)現(xiàn)了去。
“一張信紙而已,誰都可以寫,難道就不是別人寫得?”
“你還不承認,還不承認你是紅雪閣的叛徒!”裳裳這聲兒愈來愈激動、幾乎是吼出來得。她哀傷地輕閉了會兒雙眼,再睜開之時,有顆珠子掛在眼角,小白紙條在右手上被嘩嘩、嘩嘩地攥成團兒,她攥著紙團兒悲憤地轉(zhuǎn)過身去,只幾步便走到木制雕花椅子那兒,提起紅色裙擺又轉(zhuǎn)過身來坐下。
“我給你機會,你不承認,難道一定要我親自說出來?!”
底下計心依舊。
“好,就算這字兒不是你寫得,那這紙呢?莫不是那人特意去買了一模一樣的?以你的品行,不就是最愛用這樣的紙嗎?”
外面忽吹了一陣風(fēng)進來,先是爬上計心的后背,再蜂蛹竄前,他的臉感受到了發(fā)絲夾著風(fēng)的冰涼,身體也被風(fēng)吹得顫抖,一寸一寸地蝕骨灼心……往前他以為這樣危險的一天從不會到來,就心安理得在這里過得無憂無慮,享受著這里所有最好的,那樣的日子于他就像是天上降下的甘露,滋潤了他本就枯瘠的生活,但今兒個竟然會這般措不及防!這般悄無聲息!他感覺希望在這里破滅,比之前還要襲人的寒冷鉆進身體,好冷好冷、好冰好冰,他又重新看見了那道象征著他生命即將消逝的光……可,他還不想就這樣死去。因為他還有牽掛、溫暖和呵護,他必須要守護起來!任誰也不能害他們一毫、傷他們一分!但事實已經(jīng)注定,今后會有誰來做這樣的事?定是沒有人了,世上哪有別人無緣無故的好?何況是陪守終身的事!這樣想著,他突然覺得此刻吹來的風(fēng)帶來的不止是透骨的冰涼,更像把催命的剪子,正慢慢、慢慢地把自己往閻羅王鬼剎那地兒推,現(xiàn)下一人哪有強大的本事同他們作對?看來是免不了要在這里死去了,可他卻是不甘、悲憤和痛苦的……
“來呀!把他給我押下去關(guān)起來,嚴加看管!”
抓人的人過來時,計心整個人恍恍惚惚意識不清,只讓他們架著就走了。
懲治了叛徒,大廳上圍著的人就慢慢消散,眼下就只剩下林悠然和裳裳。裳裳坐在鋪著三節(jié)石階上的木制椅子上,雙腿一如既往地分開,但是脊背卻不似之前那樣筆直,到是弓著直靠后。她的神采傷心,突然她又將腦袋后仰靠后,抬眼看著頂上,看著看著,一顆眼淚珠子滑下了眼角。
“裳裳~”悠然忽道。站在底下太遠,悠然又上了石階離她近些,又叫了句:“裳裳~”頓了會兒,“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曉得我最見不得你難過傷心。”上手摸著她的腦袋,手指觸到她頭上的金色發(fā)飾,卻依舊在那慢慢、慢慢地動了動,是溫柔的撫摸。
裳裳突然起來抱住他的腰,腦袋偎在他懷里,嘩啦嘩啦地哭起來,淚水珠子泉涌,伴著她的聲兒悉數(shù)掉出來,大部分都沾到了悠然的藍色衣服,他兩手在她后背上拍拍,很輕柔很輕柔,像在撫慰一個寶貝,但其實他自己也是難過無比的,只是他自己向來會克制自己的淚水讓它出不來,但裳裳此時偎在他懷里,他竟然沒有控制住淚水,讓它滾出來了。
大春子聽見裳裳的哭聲又回來看看,頂著肥肥大肚腩剛走到大樹那里,竟然看見一位白衣衫的、拿著扇子的男子站在大廳外,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想走近探個清楚,但他腳步聲讓如云聽見,便轉(zhuǎn)頭瞧瞧,后一滋溜就飛沒了。大春子驚訝萬分,兩眼瞪得大大,但感嘆的同時還記著裳裳在里面的哭聲,便又繼續(xù)前走進了大廳,同樣看見裳裳抱著悠然在嘩啦嘩啦地哭。
他走近,安慰道:“主子、悠然,你們莫要哭了,還是看開點得好!”
裳裳聞言突然抬起腦袋,隔著淚水花道:“你到想得開~”
“計叔會是這樣的人,我心里也難過,他平時待我那么好~”越到最后,他說話的聲兒越來越低。
“知人知面難知心,書上早就有這個理,我竟然沒注意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帶著目的!”悠然哭久了,有些氣憤。
三人在大廳內(nèi)待了沒多久便離開了。
月兒掛上夜空,裳裳坐在屋里,仰頭看著窗外的月色朦朧,它的月華飛泄而下,落到無邊的夜色中。窗外又有個人影兒,她知道是誰,喊道:“來都來了,就進來吧!”
如云在外面推門而入。裳裳坐在他正前方,燭火又在她前面,所以他把她的臉看得很清楚。走近剛坐下,裳裳竟然很是難得得給他到了杯茶水,擱到他面前,他有些驚訝,又有些欣喜。
“你早知道他就是內(nèi)賊?”這個問題在她心里老早就想明白了,但還是想親口聽他說出來。
如云拿著茶杯點了點腦袋,一杯茶水下肚后,他問她:“你現(xiàn)在還會難過傷心?”
“難過、傷心,當(dāng)然會了,只是比先前好點?!贝瓜履X袋暗淡了會兒,忽又抬起腦袋,問他:“你又來做什么?”
“我來看看你?!彼钟悬c情不自禁,用一雙極其溫柔的眼睛在她臉上盤旋道。
他那眼睛里的柔光裳裳今兒又看見了,同樣她依舊有點不好意思,但卻問他:“你為什么要這樣看著我?”
意識到自己露得過于明顯,他趕緊眨巴眨巴眼睛,低下頭有點慌忙地喝了之前沒有喝盡的茶水,邊答她:“沒什么!”
裳裳轉(zhuǎn)了腦袋回來低低道:“沒什么……”她有點失落,很不舒服。在她這低頭之際,一聲兒清脆響亮的聲兒傳進耳朵里,她趕忙回了腦袋過去瞧,看見上次那個鼓鼓的錢袋子。
“現(xiàn)下這一百兩你拿去吧?!?p> 其實這一百兩他早就該給她,只是她那日只顧著為猴兒傷心,就把這一百兩忘了,到現(xiàn)在她也沒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