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如云拿傘走開,到了處茂密的林子。陽光此時還在,它穿過樹葉之間的縫隙進入,在地面形成斑點。
如云收了傘放在棵大樹底下,自己在那滿腹惆悵地站著。林間突然躍下來一個人,他人落地的聲音出來驚了如云。
“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
他的神情郝正風并不是多注意,到是看見樹底下那把淡黃的紙傘很是好奇,因為陽光穿過樹葉在上面點了幾個金光閃閃的斑點,有幾個點點恰好落在上面的梅花上。
“這傘,你買得?”
陸如云點點腦袋答了句嗯。
“你好端端的,買傘干嘛?”
對他這問題,陸如云只抬頭默言了會兒,后直接把腦袋又垂下去了。知曉他不愿說,郝正風便不再問了,只走過去把那傘拿起來打開瞧瞧,上面原先的點點梅花此刻被大開來,艷紅似火的梅花在傘的半邊圓那處匯聚著,上方到下方的梅花越聚越多,慢慢鋪展成一條火紅的裙子,裙擺長長直接繞到另一半圓那邊,那兒還有幾片脫裙的梅花在飄。
“這是個女人?。 焙抡L自言自語,聲兒還挺大,讓如云聽見了。
他趕忙過去把傘搶過來收好,轉(zhuǎn)背就要走,奈何郝正風突然沖到前面把他攔住,道:“如云,你有喜歡的人了?”
如云轉(zhuǎn)了會兒眉眼低頭依舊不說話,郝正風就自己說:“是哪家的?漂不漂亮???心地好不好?。慷紩┦裁??都不會什么?”他一連串提了這么多問題,別說如云不想回答,就是想也不知道該回答哪個。
“最重要的是她有沒有裳裳姑娘好啊?”郝正風猛然提出了個他自認為很重要的一個問題。
這到比先前那幾個問題有吸引力,如云突然就抬起腦袋,兩眼發(fā)光得瞧著他,“您也覺得她好啊?”
“當然!像她這樣得,當?shù)蒙鲜郎献詈??!?p> “的確是世上最好的,可……”后面的話他很難受,不想說下去就停住了。
“可什么?”郝正風略微歪個腦袋瞧著如云問。
“沒什么!趕緊走吧,回紅雪閣?!痹捔T他人就抱著淡黃紙傘要往前走,躍過郝正風時,他突然就來一聲:“錘子我猜出來了,你喜歡的就是裳裳姑娘?!?p> 被他猜中心思,如云頓了頓會兒,又挪起步子繼續(xù)往前走了。
晚上,圓月高掛,朦朧似水的月華被它傾灑在漫長無邊的夜色里。
陸如云坐在高處,舉著扇子在胸揮揮,略微掀起后面的烏絲黑發(fā)。底下一間房間的房門突然被打開,從里走出來一個人兒,他先搖頭幌腦瞧瞧四周,確認沒個人后,再將兩手高舉一放,抱著的白鴿子就展翅飛走,如云也不管他人了,只追那鴿子而去,鴿子撲動翅膀快不過他的輕功,所以只一會兒就被擒住,他抓著白鴿子翩然落到地上。
走到某處拐過一個角落,裳裳突然就從前面那個拐角里面出來,她身穿一件長袖的薄紅紗外套,依稀可以瞧見里面的白色榻衣,她腰間被一根紅布條系著,在左腰那處拴出一個往下耷拉的蝴蝶結(jié),往常她頭上的金色麻花辮不在,現(xiàn)下只用根木簪把那秀發(fā)繞個圈圈別在后面。
陸如云看呆了,站著動也不動,全身只有白鴿子的腦袋還在轉(zhuǎn)。
“咦~你從哪兒弄得白鴿子?”裳裳走近,直看著鴿子轉(zhuǎn)著的腦袋。
如云這才回神兒,“啊~你說什么?”
“我說你從哪兒弄得白鴿子?”裳裳稍稍加大了嗓門兒。
“哦!從別處弄得?!?p> 裳裳小氣小氣,道:“別處是何處?你說清楚!”
“這事我本來打算明兒再告訴你的,現(xiàn)下告訴你也不錯?!?p> “什么事兒?跟白鴿子有關(guān)?”
如云點點腦袋,答她:“這白鴿子是在計前輩手里劫的?!?p> “計叔?他怎么會有白鴿子?”
料想和她說話她定是不會相信,如云便拆了白鴿子腿上綁著的信紙,遞給她看。
裳裳接過來打開瞧瞧,“…正風已死,莫要憂心。”信念完,猛然抬起腦袋,“正風……郝前輩!”
“這是誰寫的?!”
“鴿子在計前輩手里劫的?!?p> 裳裳一腳猛然退后,嘴角顫顫覺不可思議:“不可能!你騙我!”
“我說過我不會再騙你!又怎么舍得再騙你?信上那字跡你該是認識得,我的字跡你也見過,難道我還要為了騙你去辛苦臨摹別人的筆跡?”
她退了又退,退了又退,最后直接轉(zhuǎn)背就跑了,右手邊攥著信紙,路上淌著柔和的月光,但卻覺得月光掉在她臉上、身上的剎那之間就變成苦苦的湯藥,一點一點的在心里帶刺兒般散開,劃破每一處所在,痛得鉆心、噬身,她不溫暖舒適,好涼好涼,心尖里好痛好痛……痛之愈身,淚水上來在眼眶里積聚不了了,就滾滾、滾滾地掉下來,打在衣上、手上如花兒一般綻放開來。嗚呼……嗚呼……風竟然在這個時候無情得吹來!她烏黑的發(fā)絲、紅衣薄紗外套齊齊被風卷起,它們還直穿入她全身的口子進入里面,所到之處皆是一陣透骨的冰寒、無情的肆虐,愈加凌冽、愈加無情!像把刀子卻又比刀子還要厲害地錐入心尖!
“你這樣把淚水藏著,心里怕是更加不好受,就應(yīng)該大聲哭出來,那樣才好受些?!标懭缭齐S著裳裳一路跑來,此刻正一同站在棵桃花樹下溫柔地與她說話。
帶著淚水花兒的裳裳轉(zhuǎn)過來瞧他,她臉被月光照著,淚水珠子在如云的眼里現(xiàn)得更加明顯,看得久了,難過與傷心就在他心里滋長得愈來愈旺盛,最后他受不了了就將幾句溫柔的話噴薄而出:“你掛滿淚水珠子的臉看得我心里好難受。如果可以,這件事情我一定不會告訴你,你的臉本是陽光明媚的,那些淚水珠子不該被掛在上面。但是我必須得告訴你,不止是因為郝前輩,還因為你是紅雪閣的閣主,你那么有責任,定是盼著紅雪閣好的?!?p> 她閉了會兒眼睛,早就圈在眶里的淚水就疾速滑落,再睜開眼看他,眼前依舊是一片水霧,但她卻隔著那水霧與他說:“對,我是有責任的,就算再怎么難過、再怎么傷心,也要讓腦子清醒,才能做好事情?!彼捳f完就一邊笑抬手一邊擦掉臉上的淚水。
陸如云看著,情不自禁走近了些,他老早就看見她頭發(fā)上沾了片桃花瓣,這下又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上了她的頭頂,剛拿起那片桃花瓣,風就又吹來了,且比剛才還大還狂,裳裳的木簪子別不住了,被風這么猛吹猛打就掉了,導(dǎo)致她一頭的烏絲黑發(fā)散開,飄飄揚揚在空中凌亂,她的紅衣外套有個很長的裙擺,這下也被風吹起來……
被狂風凌亂的陸如云又呆了,拿著桃花瓣的手一直頓在她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