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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和海王

第3章:起勢

地主和海王 A夫千 3237 2019-11-16 23:18:11

  第三章福興號是李家最大一條貨船,滿載2萬石,一石110斤,名副其實(shí)的千噸級大船。

  李長樂站在船頭甲板,碼頭商號總掌柜陪著管家泰安,還有各職人員,躬身站立在李長樂七八米外。

  百舸千帆,天海一線,耳邊飄出幾絲長發(fā),亂舞眼前。李長樂巋然不動,仿佛被這海、這船、這帆、這磅礴氣勢,這神秘?zé)o邊,帶入空靈。

  他想起獨(dú)愛桂花糕的李長樂,想起昨日之前還愚鈍無知的自己,那傻子心中其實(shí)藏著另一份憧憬,或者說夢想。

  他除了每日惦念桂花糕,心里還想著在海的盡頭,是否是另一個王國,另一個世界。

  心中少些惦念,又何嘗不是好事,如今知道得多,懂得多,心中越寬廣,自己越渺小。李長樂突然有些懷念昨日之前的自己,心里只藏著一件事,不懂得愧疚,更沒有煩惱。

  腦子里那本書上的畫面讓李長樂知道,原來這個世界的船可以更大,酒可以更醇,樓可以更高,路可以更平,車可以更快,弓可以更強(qiáng)......

  李長樂暫時還不知道這些畫卷的出處,伏藏也好,另一世的記憶也罷,總之李長樂都已經(jīng)決定,要一一驗(yàn)證,試著把這些東西付諸于現(xiàn)實(shí)。

  “少爺!馮奎到了?!?p>  泰安上前,打斷了李長樂豪情萬丈的思緒。李長樂回頭立即注意到一個矮壯漢子,皮膚黝黑,留著山羊胡,正是馮奎。

  四目對望,馮奎先是略微愣神,隨后釋然,最后咧嘴,笑而無聲。

  聽說東家少爺找自己,馮奎立即隨陳良、趙孟趕來。路上也不問緣由,只打聽少爺長樂是否真的已為常人,不再憨癡。

  陳良,趙孟并未作答,言多必失,只管將這位海把頭請到碼頭,萬事大吉。

  “長樂少爺,馮奎對不住你?!眮淼嚼铋L樂面前,馮奎開口。

  李長樂沒想到這廝如此光棍,反倒亂了方寸。自持身份威望,篤定不敢動他嗎?

  “馮奎,我李家待你如何?”李長樂死死盯著馮奎問。

  “李老爺不把我當(dāng)外人,船上的事全交由我做主,單是這份信任,就是十足好?!瘪T奎回答。

  李長樂只覺得這話里話外都別有意味,終究壓制不住情緒,怒道:

  “你知道對不起我?可知道更不對不起至今生死不明,跟著你討生活的四十余眾兄弟?東門巷住著,還有他們的妻兒父母?!?p>  “我知道!”馮奎低頭。

  “好,你既然知道!”李長樂怒極,伸手抽出掛在船延的手刀,一刀劈下。

  馮奎絲毫不躲,刀砍在肩頭,陷入半寸,血滲布衫。這矮粗漢子,不哼聲,不后退,任憑李長樂手里還扶著刀。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頓覺驚恐莫名。李家少爺與從前判若兩人,先前見面交談就已毋庸置疑,簡直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這一言不合便揮刀砍人,也太狠辣果決了吧。

  李長樂神色復(fù)雜,他不明白馮奎為何不躲,他這一刀,揮出之前就計(jì)較好擦著肩頭,只要馮奎略微側(cè)身,就能躲過。他之所以抽刀便砍,也是心中豪情未消,想要拿出點(diǎn)富貴少爺?shù)臍鈩荨?p>  小爺身上的變化,總要亮出來讓人瞧瞧,起勢立威,好方便往后駕馭家臣。

  “長樂少爺言之有理,馮奎當(dāng)受這一刀,為東門巷四十三戶。”馮奎顫抖出聲:“身為總管帶,沒能負(fù)起責(zé)任,導(dǎo)致船沉貨毀,因此還該再挨一刀?!?p>  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超出李長樂預(yù)料,他面容僵硬,盯著馮奎眼睛不放,仿佛要將他看穿看透。

  李長樂看到了,馮奎眼神里有懊惱,有跟他李長樂一樣的羞愧悔恨。

  “先欠在賬上!”李長樂輕輕抽開刀,用強(qiáng)找臺階下的語氣說。

  等李長樂抽開刀后,不知從何處竄出一道人影,從扮相來看,應(yīng)該是福興號上的蒼頭水手。他一把扶住馮奎,恨恨看向李長樂。

  “李老爺抬愛,弟兄們賞臉,才讓我馮奎做上總管帶。走海十六年,見過許多風(fēng)浪,船才離開碼頭不足半個時辰,即便風(fēng)浪再大,也不至于這么快沉海,船必然在起航前就有問題,我不推脫責(zé)任?!瘪T奎捂住肩頭傷口道。

  “我親眼所見,是你跟藍(lán)平號船管帶打招呼,讓兩個外人上船,正是他們在船舷和游錠上動了手腳?!崩铋L樂說。

  馮奎咬牙蹲身,一拳砸向甲板,也不問李長樂為何當(dāng)時不出手制止,看他痛苦神色,不像作偽,應(yīng)該確實(shí)不知內(nèi)情。

  “是瀧鹽村洪伍!他送給我二兩銀子,說是捎帶一箱咸魚到汴梁。我開箱看過,確實(shí)只是咸魚,便應(yīng)承下來,銀子交給王管事,立有賬目。船出事后,我仔細(xì)想過問題出在哪兒,始終想不明白。我真是太蠢,這等市井游民,哪兒有舍得花二兩銀子只捎帶一箱海貨的道理。是我準(zhǔn)許他們抬魚上船不假,但我馮奎敢對海神起誓,絕對不知道他們另有圖謀?!?p>  “確有此事,當(dāng)日馮管帶交來二兩銀子,說是額外帶貨錢?!辟~房先生是一個干瘦老者,他出言證實(shí)道。

  “瀧鹽村,洪伍?”李長樂沉思,他正是被瀧鹽村老漁頭救上岸,難不成這里面還有門道。

  “這洪伍就是個游手好閑的潑皮?!奔叶£惲颊境鰜斫忉專骸拔矣袀€隔房姨婆半年前受這小子欺負(fù),讓我找上門狠狠打過他一頓。”

  “你能找到他?”李長樂看向陳良問。

  “我認(rèn)得他家?!标惲伎隙ǖ馈?p>  “我去宰了這狗娘養(yǎng)的雜碎?!瘪T奎跳起身怒罵,引得肩頭傷口流血不止。

  “我親自去。”李長樂上前兩步,本打算扶一把馮奎,真到了面前,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細(xì)細(xì)出聲:“如果真如你所講,等我調(diào)查清楚,我會向你賠罪?!?p>  “無關(guān)緣由,我都該受這一刀,如今更是因我輕信小人,才有后事,長樂少爺說賠罪,是折辱馮某。”

  “陳良帶路。”李長樂不愿再與之深談大義。

  瀧鹽村,殘破茅草土屋,洪伍醉眼朦朧,腳下雞骨頭遍地。這廝家徒四壁,日日不留余錢,怎么看也不像能拿出二兩銀子只捎帶一箱咸魚的人。

  “要不是老子,老漁頭能攤上這等好事。不行,得想個辦法,讓老東西吐出點(diǎn)來。”

  “偏偏這事又不敢往外講,真他娘憋屈?!?p>  “狗日的孫才,答應(yīng)事后再補(bǔ)五兩銀子,如今也不兌現(xiàn),不知躲哪兒去了,尋他不得?!?p>  洪伍自說自話,卻不知李長樂領(lǐng)著陳良、趙孟,六個家丁,此時已經(jīng)奔赴門外。

  馮奎不顧眾人勸阻,也跟在隊(duì)伍后面,肩頭帶傷,滿臉殺氣。若不是李長樂告訴他現(xiàn)在還得避嫌,他肯定第一個沖進(jìn)屋。

  哐當(dāng)。

  門板被人一腳踢得稀碎,洪伍嚇得瞬間酒醒一半。未等他踉蹌起身,陳良已經(jīng)大步向前,如同拎雞子一般,將其揪摔在地。

  “你們好大的膽子,私闖民宅,還動手打人,眼里還有沒有王法?!?p>  洪伍倒地哀嚎,等他看清來人衣著相貌,已經(jīng)大致猜到,恐怕是事發(fā)了。但他不怕,報(bào)著僥幸,船都已經(jīng)沉海,難不成還能找到證據(jù)。只要他洪伍咬緊牙關(guān)不招,即便到了官府,也奈何不得他。

  可惜回應(yīng)洪伍的是挺漂亮一腳丫子,踢得他鼻梁歪斜,眼冒金星,正是李長樂所為。

  李長樂拍了拍鞋子,似在嫌棄這潑皮臉上的油漬臟了鞋底,隨后拖出一條長凳坐在洪伍面前,居高臨下,露出個讓人遍體生寒的笑容。

  “王法?”李長樂半響后才開口:“我跟你這市井潑皮,連道理都懶得講,還講什么王法。”

  李長樂說罷,撫摸著從船來順手提來的手刀。

  “以為你抗住不說,我就拿你沒辦法?”李長樂再開口戳破洪伍心思,語氣淡然。

  “你想干什么,難不成你還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兇?!焙槲檠例X發(fā)顫,吐字不清,手腳并用,偷偷向門口挪動。

  只聽哐當(dāng)一聲。

  李長樂今天第二次揮刀,恰好砍在洪伍眼前地面,與其頭顱之間,只留二指余地。不僅洪伍嚇得屁滾尿流,隨行一眾也是心驚肉跳。

  真要是砍在洪伍頭上,了結(jié)了這廝性命,恐怕就是往府衙送好些銀錢,也未必能平事。

  人命關(guān)天,即便罪大惡極,該死萬次,也不能動用私刑。

  “沒想到就你這幅德性,也能坑害了四十余條性命。說吧,誰讓你干的,當(dāng)天和你一起上船的人在哪兒?!崩铋L樂瞧著破敗的屋子和被嚇得小便失禁的洪伍,厲聲問道。

  “是孫才!”洪伍撂得一干二凈:“他說讓我跟他一起上船,在船上動些手腳,事后給我十兩銀子?!?p>  “孫才是什么人?”李長樂接著問:“你如何跟他搭上關(guān)系?!?p>  “半個月前我從賭坊輸光錢出來,他就與我搭話,問我是不是能跟李家碼頭商號搭上關(guān)系。常在東門巷廝混,我自然認(rèn)得馮把頭。起初他只說找人幫忙捎帶些貨,照例給銀子。只是等我好不容易跟馮把頭搭上話,他才說要?dú)Т?,還說這事官府有人兜著出不了意外,事成之后再多給我十兩銀子?!币辉趺凑f喝酒誤事,耍慣了無賴的洪伍若是沒喝酒,也不至于被李長樂這般輕易嚇唬住,他只覺得腦子不聽使喚,開口便止不住話。

  “孫才...”李長樂努力回憶對此人是否有印象,苦思無果后看向馮奎。

  馮奎搖頭,一眾家丁也無人接話。

  倒是洪伍連忙搶答:“我知道...我偶然撞見過他和谷掌柜同路,看他點(diǎn)頭哈腰的樣子,肯定是給谷掌柜辦事的下人。他還欠我五兩銀子,這幾日找不到他,我本打算喝完酒就去找谷掌柜當(dāng)面討要。”

  似是怕李長樂不知道谷掌柜是誰,洪伍又補(bǔ)充道:“是樂義商號的谷掌柜?!?p>  長樂縣算不得大城,有實(shí)力做海上貿(mào)易的商號只有兩家。李家富源商號,黃家樂義商號,兩家實(shí)力相當(dāng),都有十余條商船。

  同時兩家都是輸出長樂本土所產(chǎn),偶爾跟大食人(阿拉伯人)往來,多數(shù)供應(yīng)內(nèi)需,不走遠(yuǎn)海。

  洪伍所言,解釋得通,李家船沉,損失不止貨物,更重要是商號信譽(yù)。既得利益者,正是與之有競爭關(guān)系的黃家樂義商號。

  好一個黃家,如此齷齪手段,李長樂不怒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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