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藥

　　手指下意識摩擦著手中握著的麻布藥袋，略微粗糙的觸感讓程書眷有些出神，那種細(xì)小的麻癢感像極了那天遇見花闕時的感覺。

　　雖然有些微不可查，但是一旦意識到，就能變成一種不可忽視的感覺。

　　想到花闕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病，程書眷就覺得有些頭疼，廖大夫確實算得上城里比較好的大夫了，但就調(diào)理身體方面，恐怕還不如自己。

　　不知道花闕會不會收下這些藥丸，看花闕的樣子也不是那種樂意讓別人窺探自己身體的人，更何況還是自己這種沒經(jīng)過同意的情況。

　　“唉?！毕氲竭@里，就忍不住的嘆了口氣，程書眷是第一次這樣去惦記一個人，真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

　　“嘆什么氣？走了走了！”李樺邱剛進(jìn)門就看到程書眷低頭嘆氣的樣子，頗有些不解，于是便出聲問道。

　　聽到這話，程書眷便回過頭去，就看見李樺邱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嘴角止不住有些抽搐，道：“你就這么喜歡那個什么七娘？”。

　　“你懂什么，此舞只應(yīng)天上有。”李樺邱是看過七娘跳舞的，自然對此信心滿滿，覺得只要小伙伴看到七娘跳舞，肯定也能迷上她。

　　程書眷是沒想到自己身旁這人還打著拉皮條的想法，他不過是單純想見到花闕，以解相思之情，最好能得到花闕的同意，能讓自己幫忙調(diào)理身體。

　　等他們來帶紅顏閣的時候，紅顏閣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中間的舞臺更是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因為還沒開始，所以人們都在低聲討論，但這么多人的說話聲疊在一起，怎么聽都覺得嘈雜。

　　“阿程，我們?nèi)グ鼛纯窗??！毖巯逻@種令人窒息的吵鬧環(huán)境，李樺邱覺得有點受不了，向著小伙伴提議道。

　　“嗯?！皠e說李樺邱了，程書眷本身也不喜歡這樣嘈雜的環(huán)境，所以直接應(yīng)了下來。

　　等他們視線一轉(zhuǎn)，就看到一位穿著黃衣的女子朝他們走了過來，兩人相互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后，在原地靜靜等著。

　　“程小公子，李公子，樓主交代，請隨我到上廂房觀看?！秉S衣女子化著宜人的淡妝，帶著得體的笑容。僅是略顯可愛的面龐，不突兀也不出彩，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會讓人愿意與她們交流。

　　放眼掃過去，大廳里所有的黃衣女子基本都是類似的長相，看著十分舒適。

　　“好好好，請姐姐帶路?！甭牭竭@句話，李樺邱也不等程書眷做決定，急忙說道，腦子里滿是可以離開這嘈雜之地的喜悅。

　　程書眷剛反應(yīng)過來，想要說些什么，李樺邱就忙朝程書眷遞了個眼神，讓他趕緊應(yīng)下來。

　　“好的?！背虝鞗]什么辦法，看著沒等到他開口，依舊靜候在原地的黃衣女子，只能做出了讓步。

　　隨著侍女來到了上廂房后，頓時覺得空氣又開始再次流動起來了，隔音效果良好的房間，讓他們不自主的放松下來。

　　等到侍女為他們備好茶點退出房間后，兩人這才開始大膽的打量起了屋內(nèi)環(huán)境，直到看到窗上大片大片的透明玻璃后，才知道彼此小看了紅顏閣。

　　“這可真是大手筆，這西洋玻璃可是價值千金啊，要不是你，我覺得我們這次得花大價錢才能來到這上廂房?！崩顦迩裾镜讲Ａ?，伸出手輕輕敲了敲，聽到了清脆的響聲后，發(fā)出了些感慨。

　　“嗯?！背虝靺s沒在意這些，眼里只看著樓下的舞臺上正站著的人，光是這樣看著，就有一股像是爆竹炸裂般的感覺，從心底響起直沖大腦。

　　李樺邱聽到這有些敷衍的回答，只得不滿的收回了打量房間的視線，看向了自己的小伙伴。

　　看到小伙伴的雙眼直勾勾盯著下面舞臺，讓李樺邱不自覺皺了皺眉，也將視線投向了下方，待看清情況后，心里有幾分了然。

　　紅色的舞臺上，一襲紅色旗袍的花闕站在了中間，沒有說話。侯了一會等到周圍逐漸安靜下來之后，才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麥克風(fēng)，放置在了嘴邊。

　　“感謝諸位賞臉來到紅顏閣，今天是七娘留洋歸來登臺的第一天，排了些新曲想要獻(xiàn)給諸位。此外，入夜后，還有我們紅顏閣的煙花會，希望到場的各位都能盡興?！碧鸲行┸浥吹囊羯珡幕I口中吐出，再加上花闕臉上得體又帶些張狂外露的笑容，讓原本心就不平靜的程書眷越發(fā)覺得心癢了起來。

　　花闕說完這句話，就換了七娘上臺，臺下的人看到紫衣露臂的七娘瞬間就鬧了起來，沒多少人去在意不同于平日里的開場白。

　　之前接待過的黃衣女子，一直候在臺下，看到花闕下了臺，就上前說道：“樓主，程小公子和李三少爺都侯在樓上?！?p>　　“嗯，知道了?！被I沖她點了點頭，便朝著樓上走去，在踩到最后一節(jié)階梯的時候，花闕頓了頓。

　　這才繼續(xù)緩步來到程書眷所在的上廂房，輕輕的敲了敲門，靜候了一會，門才慢慢從里打開。

　　一開門就看到程書眷，略有些呆愣的望著花闕，一動不動的維持著開門的動作。

　　“小少爺，能讓花闕進(jìn)去嗎？”小少爺這三個字，花闕說的有些婉轉(zhuǎn)勾人，感覺像在耳旁細(xì)細(xì)低語，讓程書眷覺得有些耳熱。

　　急忙將身子側(cè)開，讓花闕進(jìn)了屋，也將李樺邱驚訝的表情甩在了腦后。

　　“李三公子，花闕不請自來，打擾到你們觀舞還請見諒。”花闕這句端的是一股子公事公辦的意味，明明只是平日里的客套話，但程書眷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畢竟小少爺?shù)恼Z氣那么婉轉(zhuǎn)，和三公子的完全不一樣，肯定是因為自己在花闕心里與旁人也有所不同。

　　想著想著，程書眷覺得不僅耳熱，臉也有些熱了，畢竟這種可能有些兩情相悅的情況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當(dāng)然不礙事，樓主過來可有什么要事？”李樺邱看著朝他看過來的花闕，知道花闕是想把他支開，便順著話頭往下接。

　　“本是無事，不過李三公子既然都來了，能否請您與紅藥一起去取一下上次大公子在這兒預(yù)定的東西呢？”花闕說的是請，言語間卻透露出些許不容拒絕。

　　李樺邱狐疑的眼神望向了微笑的花闕，又看向低著頭但是紅著耳朵的程書眷，覺得這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但也只能說到：“紅藥小姐就在門外吧，那我自己去找她就好了?！薄?p>　　“有勞三公子了。”聽聞，花闕這才露出了些許微笑，側(cè)過身讓李樺邱出門。

　　李樺邱出門之前，還輕輕拍了拍程書眷的肩膀，吹了聲略有些調(diào)戲意味的口哨，才打開門去找紅藥。

　　“小少爺，謝謝你上次的幫助?！被I這才像是找回了感覺一樣，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柔和，往細(xì)了看，卻又能感覺到其中夾雜著的冷漠、自持，但程書眷低著頭，自然沒注意到這細(xì)微的情緒轉(zhuǎn)變。

　　“樓主，不用謝的，書眷好歹也是醫(yī)者?！背虝熳⒁獾搅嘶I口中你和您的區(qū)別后，沒敢抬頭，只覺得緊張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遂將手悄悄伸進(jìn)口袋，緊緊捏住了麻布藥袋的一角。

　　“小少爺喚我花闕就好?！被I雖然露著笑，但雙眼間卻露著些不易察覺的冷淡，想來心底也是無波無瀾的。

　　“花……花闕?！背虝炻牭竭@話，這才抬起頭偷偷瞄了眼花闕，看到她嘴角的微笑，心里才悄悄有種釋然的感覺。

　　花闕坐到了椅子上，朝程書眷抬了抬手，而程書眷看著花闕示意他坐到旁邊的動作，偷偷呼了幾口氣，束手束腳的坐了下去。

　　這上廂房本來就是供貴人使用的，一般會是與親友以及小嬌娘一同前來，所以椅子之間的間隔本就不大。

　　想到花闕與自己的距離近在咫尺，讓程書眷更加不知所措，甚至一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小少爺害怕花闕？”感受到程書眷言語中的不自在，讓花闕存有些疑慮，她自認(rèn)表情尚可，語氣也拿捏得當(dāng)，不知為何程書眷卻表現(xiàn)的過于拘謹(jǐn)。

　　“沒有！”生怕花闕誤會，程書眷急忙解釋道。那突然增大的音量不僅把花闕嚇了一跳，程書眷自己也嚇了一跳。

　　“呵?！被I聽到這句話，也明白了不是自己的問題，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輕笑，細(xì)小的聲音經(jīng)過花闕喉嚨，在唇上打了個轉(zhuǎn)。委婉動聽是沒有的，但在程書眷聽來，就是會讓他覺得心顫、發(fā)癢。

　　花闕的笑聲像是什么充滿暗示意味的開關(guān)，讓程書眷瞬間就找到了些許勇氣，開口說道：“我有東西想要給你?！?。

　　說完，便將自己捏著的麻布藥袋慢慢拿了出來，在花闕好似略帶鼓勵與堅定的眼神下，輕輕開了口：“這是我上次為你把脈之后，調(diào)制出來的藥丸，希望你能每天吃一粒。”。

　　程書眷忐忑不已的將藥袋遞了過去，聽見這話，讓花闕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伸手接過了這個藥袋，說道：“嗯，下不為例?！薄?p>　　花闕的語氣清淡，甚至沒了那些婉轉(zhuǎn)的柔軟，讓一直暗中注視著她的程書眷覺得心里發(fā)脹般的酸疼。

　　這藥是程書眷背著家里人熬了近兩個月，廢了不知道多少藥蠱與藥材，才熬出來的。

　　“我記著天數(shù)，我會再拿給你的?！睉汛е桓市牡母杏X，這句話程書眷甚至沒有經(jīng)過大腦，便脫口而出，剛說出口就有幾分后悔。

　　看到花闕放下茶杯，那不滿的神色直接且毫不遮掩的在臉上表露了出來，雖然默不作聲，但也不容他人忽視。這讓程書眷瞬間惶恐了起來，心想，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