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翰遠回到?jīng)鰢?,已?jīng)是亥時。雖然已過二更,但整個府里卻好似白天一樣忙碌。來到正廳,廳內燈火通明,想來父母坐在廳上已經(jīng)等了很久。馮翰遠進屋剛要行禮,老兩口便趕快迎上去。父親馮鼎璋說道:
“自家人沒那么多禮節(jié)?!蹦赣H扶著兒子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圈,心疼道:
“這滿臉灰滿身土的,這是趕了多久的路啊,狼狽成這樣,怎么瘦了這么多?!闭f著把兒子扶到邊上坐下。
馮翰遠說道:“孩兒在軍中吃得好睡得好,就是這幾天著急趕路,有點狼狽,算不得什么,母親不必擔心。”
“怎么能不擔心,你父親在軍中那么多年,這軍中過的都是什么樣的日子為娘可是最清楚。趕了這幾天的路,是不是還沒吃飯啊,我已經(jīng)讓人給你準備去了?!?p> “多謝母親,孩兒還真是有些餓了。”
馮鼎璋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吃這點苦算得了什么,老夫當年戍守邊關的時候,可比你現(xiàn)在苦多了。怎么樣,你鄭師父可還好?”
“鄭師父一切都好,只是身負宣府總兵之責,這每日忙得可謂是頭角倒懸。”
馮鼎璋哈哈一笑,說道:“這宣府總兵,早些年我也做過,那滋味可不好受,現(xiàn)在終于輪到他了。前幾日,他還給我寫信,說是真的想告老還鄉(xiāng),到咱們府上來教你武藝。他說他還有一套家傳槍法沒傳授給你呢。”
馮翰遠笑道:“鄭師父現(xiàn)在稍有空閑,便會與孩兒切磋一番,每次都把孩兒打翻在地才肯罷休?!?p> “他的性子我最是了解。現(xiàn)在軍務繁忙,閑暇時拿你出出氣也是平常。不過想來這么個切磋法,你自然也會精進不少,要知恩才行?!?p> “父親說的是,孩兒明白。孩兒一去數(shù)月,父親母親身體可還安好?”
母親說道:“我與你父親一切都好,你放心。只要你在軍中能夠平安無事,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母親請放寬心,如今邊境安穩(wěn),軍中不過是一些操練之事罷了。”說完,馮翰遠看了一眼父親,問道:“小妹最近怎么樣,有沒有惹出什么禍事?”
沒等馮鼎璋夫妻開口,門外就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會惹出禍事?”話音剛落,門口進來了一個女孩。這女孩十六七歲年紀,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周身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正是馮翰遠的妹妹,澄陽郡主馮紫諳。
馮紫諳上前行了一禮,然后坐在了馮翰遠邊上,問道:“在你眼里,我這個妹妹是不是只會闖禍???”
馮翰遠見她一臉的調皮,笑道:“數(shù)月不見,妹妹又變漂亮了,一定也更乖巧懂事了,怎么會像以前一樣冒失呢,是我失言了?!?p> 馮紫諳噘著嘴道:“夸我也不忘了損我兩句?!倍旱么蠹夜笮Α?p> 見父母兄長都笑自己,馮紫諳不由得羞紅了臉,急忙想擺脫這尷尬的處境。眼珠一轉,想到了些什么,問道:“上次你說再回來給我?guī)ФY物的,禮物呢?”
馮翰遠說道:“好妹妹,我這次回來的太急了,沒來得及準備,下次,下次我給你射一對大漠上的白雕,怎么樣?”
“哼,說得好聽,每次都說話不算話。你就是一點都不惦記我?!?p> “我就你這么一個妹妹,我不惦記你惦記誰?我這次真的是走得太急了,連路上的干糧都沒準備。”
馮紫諳斜眼看了他一眼,說道:“看你這樣子,像是剛從土堆里爬出來似的,想來一路也是辛苦。好吧,原諒你了。”
馮翰遠哈哈一笑,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p> “哼,我當然是你的好妹妹。我問你,我的禮物你沒準備,孫家姐姐的禮物你準備了沒有?”
馮翰遠一愣,知道妹妹說的是穎國公的小女兒孫迦瑤。這孫家妹子比馮紫諳大兩個月,因為涼國公府和穎國公府是世交,所以這兩家的孩子都是從小玩到大的。
馮紫諳見他愣神,追問道:“這六月十二可是迦瑤姐姐的生日,你不會給忘記了吧?”
馮翰遠這才猛的想起。以往每年六月十二,穎國公都會請父母和妹妹過府,給迦瑤妹子慶生。今年過完春節(jié)馮翰遠就北上宣府。這一忙數(shù)月,竟是把這件事給忘得死死的。
馮紫諳說道:“迦瑤姐姐好歹也是和你青梅竹馬呀。前幾日我去孫伯伯府上,迦瑤姐姐還向我打聽你呢,你居然連她的生日都給忘了,也難怪記不起我的禮物?!?p> 馮翰遠道:“這邊關事務繁忙,一忙起來,確實把這些忘記了。”
馮紫諳瞪了他一眼,說道:“就知道你不靠譜。這眼看著也沒幾天了,妹妹我?guī)湍隳銣蕚浒?。?p> 馮翰遠一拱手,說道:“那有勞妹妹了。”說完,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馮紫諳見他這般客氣,調皮的勁頭又上來了,沒好氣的說道:“沒事沒事,早晚是我嫂子,一家人,應該的嘛?!?p> 馮翰遠這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咳的漲紅了臉說道:“妹妹莫要亂說?!?p> 馮紫諳見他如此狼狽,不由得捧腹大笑,半天才緩過氣,說道:“瞧你那點出息,這迦瑤姐姐和你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兩家又是門當戶對,簡直是天作之合啊?!?p> 馮翰遠的臉更紅了,罵道:“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的,也不知羞?!?p> 馮紫諳不甘示弱,回道:“你是我兄長,我談論我兄嫂有什么可害羞的?”
這時,母親插話道:“你妹妹說的也不無道理。人說成家立業(yè),這男子漢應是先成家后立業(yè)。我瞧著這孫家二姑娘品性溫良,舉止大方,樣貌出眾,與咱們家也是世交。你若有意,我和你父親正好幫你去說。”
“就是就是!”馮紫諳在一旁更得意了。
馮翰遠說道:“回母親,孩兒覺得自己年紀尚小,婚事應當不急。待孩兒有朝一日沙場建功,再定奪也不遲?!?p> 馮母笑道:“瞎說,你年前已行冠禮,哪有男子加冠之后還說自己年紀尚小的。”
馮紫諳在一旁幫腔道:“就是,若等你建功立業(yè)后,迦瑤姐姐已經(jīng)被人搶走了,看你后悔不。我可是看上這個嫂子了,你若辦不好我為你是問?!?p> 馮翰遠一時無話可說,正尋思著怎么樣結束這個話題。前廳人來報說世子的晚飯已經(jīng)備好。馮鼎璋說道:“時辰也不早了,都早些休息把,翰遠這一路上很是辛苦,讓他先吃飯?!?p> 馮紫諳應了一聲,上前扶著母親回后堂。
馮翰遠轉身剛要走,馮鼎璋就把他喊住:“翰遠啊,晚點到我書房來?!?p> 馮翰遠應了一聲,轉身退去。
一個時辰之后,馮翰遠吃飽喝足收拾好一切,拿著一個從邊關帶回來的包袱來到父親的書房。
“這是什么?”父親奇怪的問道。
馮翰遠解開包袱,里面是幾對金屬的平底環(huán)裝物,不過底部的環(huán)做的很寬,像一塊踏板一樣。馮翰遠說道:“這是宣府城里一個姓張的鐵匠打的,綁在馬鞍兩側,除了上下馬方便之外,最重要的是可以讓騎手在馬上可以用這兩邊的踏板保持平衡,這樣騎馬就變得容易多了?!闭f完,把一個鐵環(huán)遞給了父親。
馮鼎璋拿著這鐵環(huán)端詳了許久,問道:“這東西是那位張鐵匠想出來的嗎?”
“算是吧。那個鐵匠人很聰明,手藝也好,之前鄭師傅的青云劍斷了,就是這位張鐵匠修好的。過完新年,孩兒不是騎著父親送的那匹馬回北境的嘛,路過他家的時候去瞧了瞧,他一眼就看中了孩兒那匹馬的馬鞍,那馬鞍下就綁了一個木質的環(huán)?!?p> 馮鼎璋沉吟道:“那個馬鞍是從大宛買馬的時候一起買的,那馬商說是只有他們的國主才能用的。我記得那個馬鞍的鞍橋比其他的都要高,上下馬很不方便,所以在馬鞍的一側綁了一個檀木的蹬環(huán),方便上下馬?!?p> “父親說的沒錯,那張鐵匠正是受了這個檀木蹬環(huán)的啟發(fā),打造了這種鐵環(huán),并且把環(huán)的最下面加寬成踏板。孩兒親身試過,在馬上確實靈活的很多,能騰出雙手,更重要的是能更容易保持平衡。“
馮翰遠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而且他還仿制了那個大宛馬鞍。孩兒這次深入韃靼腹地探查,一行人就是裝備這樣的馬鞍和馬鐙,確實大有裨益。孩兒認為,如果把這兩樣東西大批裝備的話,那挑選騎士就不必像現(xiàn)在這般嚴格,我大周就可以組建一支單獨作戰(zhàn)的騎兵。”
馮鼎璋拿著這蹬環(huán)又仔細端詳了一番,說道:“從此環(huán)看去,用料不多,也易于打造,發(fā)到南北兩坊,這產(chǎn)量應該是不成問題。只是我大周缺良馬,這組建騎兵,馬從何來?”
“這個孩兒也想過。我大周雖不缺馬,可這能與韃靼戰(zhàn)馬一較高下的,確實鳳毛麟角一般。大宛馬雖是天下良馬,但我大周每年從西域購馬耗銀太多,數(shù)量不夠且不說,就是使用時也是思慮太多投鼠忌器。而且大宛馬雖體型高大,短距奔跑無出其右,但相較于韃靼戰(zhàn)馬,耐力不足,略顯嬌貴。故而孩兒覺得,取馬于韃靼方為上策?!?p> 馮鼎璋聽著愈發(fā)好奇,問道:“你想襲擾韃靼馬場?”
馮翰遠道:“不錯。韃靼與北俞本身同根同源。就像古時匈奴一般,生于馬背之上,從小習騎射。他們上馬殺敵下馬放牧,忽而是一支萬余人的騎兵隊伍,轉瞬就變成草原上放牧的牧民。而我大周是以武卒定天下,在草原上沒有韃靼人的騎兵行動迅速。所以若我大周有一支像韃靼人一樣可以一日奔襲二百里的騎兵,就可以時不時以少量騎兵奔襲韃靼人的馬場,不為殺敵只為搶馬?!?p> 馮鼎璋聽罷沉默了一會,問道:“這些想法你還和誰說過?”
“除了父親,孩兒就只和鄭師父說過?!?p> “嗯,你能想到這些,為父很是欣慰。你這套戰(zhàn)法早年間也有人提出來過,宋老將軍也依此法得了一些戰(zhàn)馬,但總體上效果不佳。說起來,主要是我們沒有足夠的騎兵,每每出動都是步騎混搭,稍有不慎便會被敵人發(fā)覺。而且若是敵人提前設伏,我方都是損失慘重啊?!?p> 馮鼎璋想了一會,又說道:”后來韃靼人把馬場遷得更遠了,宋老將軍覺得奔襲太遠,風險太大,得不償失,后來也就作罷了。若想證明自己,戰(zhàn)場是惟一的途徑。待你有了戰(zhàn)果,才能評判你這戰(zhàn)法是不是成功。沒有戰(zhàn)果之前,切忌不要到處吹噓,腳踏實地穩(wěn)扎穩(wěn)打才是正途?!?p> “父親說的是,孩兒記住了?!?p> “恩。你今天回京先去兵部報道,馮武跟我大概說了一下宣府的情況。兵部現(xiàn)在怎么說?”
于是馮翰遠就把之前見王兆杰和宋尚書的情景和父親說了一遍。馮鼎璋聽過之后,沉默了好一會。約莫一刻鐘后,馮鼎璋才開口道:“你急匆匆的趕回來,是有意要趕在宋尚書當值的時候到京城嗎?”
“不錯。當年定遠侯宋老將軍戰(zhàn)死邊關,身為人子,我不信這朝中內鬼就是宋尚書。”
馮鼎璋點了點頭,說道:“韃靼此番來者不善,若朝廷真給你新招募的三萬騎兵,你有把握嗎?”
“孩兒與鄭師傅反復推演過。根據(jù)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此番韃靼人對宣府是勢在必得,若一味固守城池,恐怕?lián)尾涣硕嗑?。?p> 馮鼎璋起身來到書房的地圖前,反復揣摩了一番,問道:“宣府之外,永平、金和、歸化、陽關幾座小城,你守還是不守?”
馮翰遠也來到地圖前,說道:“幾座小城城墻不固,糧草不足,恐怕難以堅守,不如撤出城中軍民,放韃靼人到宣府城下,將騎兵埋伏于宣府城外三十里的蒼龍山中,待韃靼攻城之時由后方掩殺,必能成功?!?p> “三萬人馬,如何隱于無形?”
“可在馬蹄上裹上粗布,以減揚塵?!?p> “需埋伏幾日?”
“依孩兒推算,三日即可?!?p> “軍糧補給如何解決?”
“隨身干糧肉干,不起炊煙?!?p> “三萬人馬,所需干糧數(shù)量巨大,短期內如何制得這么多干糧?”
馮翰遠道:“這是伙夫最近改良的,將原來做麥飯的麥粉加少量水后制成麥餅,用油烹之。”說著從腰間的布袋中取出了一塊干糧遞給了父親。馮鼎璋拿著這塊干糧打量了好久,說道:
“如今我大周軍糧之中,粟米與小麥幾乎各半,可士兵卻都鐘愛粟米,只因這麥飯軟泥少味,黏齒不可食,老夫也嘗過幾次,實在是難以下咽。如今,算是找到了解決之道了?!?p> 馮翰遠道:“此物酥軟可口,也易于保存,以繩穿之置于腰間袋中,可保五日之用。”
馮鼎璋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面前的地圖,說道:“如若韃靼人發(fā)現(xiàn)了你的伏兵,你有何后手?”
“韃靼人發(fā)現(xiàn)我山中有伏兵后,無非有三種選擇,其一全力攻山,其二圍而不打,其三退避三舍。父親知道,韃靼人騎兵為主,少有步卒,山下仰攻非騎兵所長,若敵圍山或是攻山,我便由烽火傳訊,屆時鄭師父會率宣府半數(shù)守軍出城與孩兒回合,與敵決戰(zhàn)于蒼龍山。此番敵帶有攻城器械,與我周旋絕沒有我方靈活。若敵發(fā)現(xiàn)我部后隨即退兵,孩兒則嘗試追擊,看能否撈到些好處?!?p> 馮鼎璋聽罷,沉默了半晌,說道:“看來你與鄭將軍已然謀劃的十分詳盡了,韃靼人若直奔宣府城下,反而是我們最樂意看到的結果?!?p> “父親明鑒。如此一來,韃靼人的騎兵雖然靈活,可他千辛萬苦打造的攻城器械卻萬難撤走。孩兒只是擔心,操練時日不多,恐怕吃不掉多少韃靼騎兵?!?p> “先別高興的太早。此戰(zhàn)的關鍵,是你帶去的三萬騎兵能與之一戰(zhàn)。要知道這些人可是連馬都沒能騎穩(wěn),雖說有著馬鐙馬鞍這些裝備可以彌補,但是最多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能操練成什么樣,可是誰也說不好。所以此戰(zhàn)能讓韃靼無力再攻城就算是勝了,你莫要太貪?!?p> “父親教訓的是,孩兒謹記。就看宋尚書能否說服陛下,將這三萬騎兵交予孩兒?!?p> “明日我也進宮去見見陛下,陛下定能應允?!?p> “說起陛下,孩兒倒是覺得,今天宋尚書與孩兒談的另一件事更為蹊蹺?!?p> 馮鼎回頭看了馮翰遠一眼,點了點頭,說道:“原本我以為只是尋常的風寒。前些日子去你姑姑那,才知道原來這么嚴重?!?p> “說起來我也很就沒去德妃姑姑那問安了。要不然明天父親帶孩兒一起進宮如何?”
“你就別去了?,F(xiàn)在后宮亂做一團,人人自危。我聽說昨天你姑姑帶著其他嬪妃在芷陽宮門口跪了整整一天。到了晚間才被陛下放回來,咱們就別去添亂了。”
“看來陛下也是懷疑了。”
“好好一個孩子,突然間就病得不省人事了,太醫(yī)院從上到下折騰了十多天硬是瞧不出是何病癥,陛下焉能不起疑啊?!?p> “父親也懷疑這是蕭墻之禍?可一個十五歲的孩童,真的能成威脅嗎?”
“三國時,曹沖也才十三歲而已啊?!?p> 馮翰遠聽罷,一時無話可說。
“想一想,若事有不測,何人得益,自然也就明白了?!?p> 馮翰遠無奈道:“可是如今連是何病癥都不清楚,陛下就是想查恐怕也是毫無頭緒?!?p> 馮鼎璋嘆了一口氣,說道:“屋漏偏逢連夜雨啊。這內憂外患攪在一起,只怕是要生亂?!?p> 馮翰遠說道:“只要陛下不遷怒于姑姑和漢王和四皇子就好,孩兒相信他們母子不會做這等事?!?p> 馮鼎璋苦笑一聲道:“四皇子剛剛成年,雖練得一身好武藝,但是卻沒什么城府,陛下興許不會疑心。漢王乃陛下長子,雖然為人寬仁,但要說此事得益最大者,就是漢王。只怕陛下想不疑心都難?!?p> 馮翰遠無奈道:“孩兒認為,這得益最大者,未必就是漢王,還有齊王和韓王。不過現(xiàn)在信與不信,都只是陛下的一念之間而已?!?p> 馮鼎璋擺了擺手,說道:“不說這個了。這皇家之事,咱們做臣下的,還是少議論為好?!?p> “父親說的是,孩兒謹記?!?p> “還有一事,為父要提醒你。”
“請父親示下?!?p> “從你探查到的情況來看,此番韃靼軍中至少出現(xiàn)了十部投石炮,還有行炮車、望樓、壕橋,的確有理由懷疑朝中有人暗中資敵。而能為敵提供如此機密的圖紙和如此多的鐵料,說明此人在朝中的權力不小?!?p> “孩兒也這么認為。”
“此人是誰,有多大的勢力,這些短時間內我們都無從查起,也不知此人與韃靼是否還有其他往來。照常理推斷,這西郊大營的三萬騎兵,恐怕韃靼人應該早已知曉。一旦陛下準你所請,這三萬人的調動,恐怕也無法掩人耳目。所以,這馬鐙的事情你千萬要保密,除了君前單獨奏對的時候,切不可和旁人到處宣揚?!?p> “謝父親教誨,孩兒明白?!?p> “明日我面見陛下,會建議這三萬兵馬的調動,盡量不走內閣中書,而是暗中宣以密詔兵符,這樣雖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也是盡量以保完全把?!?p> “還是父親想的周到。”
馮鼎璋起身說道:“不說了不說了,時辰不早了,你也趕了一天的路早些歇息吧?!?p> 馮翰遠起身行了禮,剛要往外走,忽聽得外面下人來報:“老爺,宮里的常公公來了?!?p> 馮鼎璋心里一驚,連忙說道:“快請!”剛說完,這外面的腳步聲已經(jīng)很近了。
這位常公公是皇帝身邊的近侍,統(tǒng)管整個皇宮的太監(jiān)和宮女,皇帝的起居也都是他來照料,深更半夜到訪,定然有要事。父子二人不敢怠慢,趕忙迎出門去。這常公公走到馮鼎璋身前,躬身一禮道:“老奴見過涼國公,見過世子?!?p> 馮鼎璋連忙將他扶起,說道:“常公公不必多禮。公公深夜到訪,想必是有要事吧?”
“回涼國公,陛下要召見您和世子,請您二位即刻入宮?!?p> 馮鼎璋一怔,問道:“公公可知是所為何事?”
“這個老奴不清楚,只知道先前宋閣老來見過陛下。”
馮鼎璋聽完心里就有了譜,說道:“請公公正廳稍作,待我父子先去更衣?!?p> 常公公謝了一聲就去往前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