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物是人非始終經(jīng)不起時間的敲打,已為人婦已為人母的胡圓圓也并不例外。連著后院也換了模樣,依稀記得唯有那方石桌石凳亦如當(dāng)初。
“我到后廚安排些吃的,你們稍等一會兒。”胡圓圓掏出繡帕,將本來已經(jīng)夠干凈的桌凳再擦了一次,這讓夏笙歌多少生了內(nèi)疚,一手抱著孩子還得兼顧他們,加上店內(nèi)的諸多事宜,有些后悔自己踏進了門檻。
“是小妹妹還是小弟弟,需不需要我?guī)兔б粫??”這話說得是相當(dāng)沒底氣,別說帶這么點點大的嬰兒,就算是給她個十來歲的小孩,也不見得能帶的多好,更何況多年的空洞已經(jīng)讓她不太適應(yīng)與外界過多的交代,好在這幾個月有百曉陪著穿山逛市,勉強有了些適應(yīng)。
“遠來是客,怎能讓你幫忙帶孩子。我這女兒啊小脾氣倔著呢,這會兒剛睡著只能抱在懷里,等睡熟了些才能把她放床上。”柔情的母意在胡圓圓臉上鋪開,可以看得出她有著讓人向往的簡單和幸福。
夏笙歌點著頭,并不是應(yīng)合自己是客,而是贊同后半句中的另意,若是真的交給她那將是絕對的手足無措。
“我先忙去了,你們就隨意些,就當(dāng)自己家。”
“圓圓,等一等?!毕捏细杩粗L(fēng)風(fēng)火火轉(zhuǎn)過去的身影,立馬起身將她叫住。“菜沒上不打緊,我饞你家的酒饞了好久,幫忙給我先上一壇。”
胡圓圓回頭看她的神情一愣,隨即像是會意,暖暖一笑,快步走向前廳,不一會兒,一個臉上稚氣未脫的男孩提著一壇酒,端著幾盤涼菜傳遞了好幾個疑惑的眼神,最后帶著萬般不解悻悻離開。
在揭蓋酒蓋的那一瞬間,整個院里飄蕩著濃厚的醇香,夏笙歌吧唧了幾下嘴,有著一飲而盡的沖動。看著旁邊放著的小碗,小心倒上推到百曉的面前。
“二哥,這酒是真好吃,我以前偷偷嘗過,保準(zhǔn)你意猶未盡。”說完,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腳踏在坐著的石凳上,一手著在石桌,仰頭咕嚕咕嚕的沖著喉嚨灌個不停,真正是饞得連多余的一滴余釀都未曾落下。
百曉輕輕含了一口,對酒他本就沒多大興趣,雖沒太多興趣對品質(zhì)的好壞倒也是略懂一二,憑著入口的甘香醇厚,這壇子酒沒個十來歲也有個七八年,小小的一口在不知不覺中叫他有些暈眩??粗捏细璧拿统苑?,未免覺得她有些自不量力?!案鑳?,喝慢些,少喝些,空著肚子對身體不好。”
什么叫對身體不好?這么多年來幾乎日日泡在酒罐子里,也沒見有個頭暈?zāi)X脹,除了不知倒在哪里會睡上個幾天幾夜,身體上的不適可是從未出現(xiàn)過,就這樣如牛的身體,這樣的酒再來個十壇對夏笙歌而言也不在話下。在百曉說話之間,半壇子酒已經(jīng)下了肚,半會兒功夫,就已經(jīng)見了底。
打了個滿足的飽嗝,夏笙歌將酒壇扔到了一旁,紅彤彤的雙頰明顯有了喝高的跡象?!岸?,嗝……你,你還要不要,喝……喝……點?!蓖迫林粍倬屏υ缇团吭谧郎系陌贂?,晃了晃模糊的視線,面前的景致似乎變得跟方才看到的有些差異。踉踉蹌蹌的往著門口的方向游了過去。待到胡圓圓領(lǐng)著小二好不容易從忙碌中卡了點時間送來剛出鍋的下酒菜,卻是一人沉沉大睡,一人不見蹤跡。
夏笙歌踩著與記憶中大相徑庭的路道,每著一腳的軟綿綿害她好幾次險些載到在地。朦朧的眼神下兩處高掛的牌匾,將清晰的記憶變得越越模糊。只是這大門口,怎么掛了些白色的幡布。
“站住,你干什么的。”兩個看上去皆是一臉稚氣的小男孩穿著深色的綠衣,腰帶卻是換成了白色。不敢松懈的防備神情攔著走路東倒西歪一身酒味的不速之客。
夏笙歌指尖輕輕彈出兩道氣,兩個攔路小兒一下就被震到了一米開外?!拔疫€能干什么,殺殺人,放放血……嗝……圖圖樂。”扯開的大嘴是皮笑肉不笑,嚇得兩個孩子哆哆嗦嗦的拿著武器,欲攔且怕的樣子,有絲發(fā)笑。
“快,快去稟告……”
“噓……”夏笙歌將手指靠上嘴唇?!拔矣H自去稟告,你們不……不用麻煩?!眱蓚€傻小子在愣著的時候,她已經(jīng)甩著紅艷的袖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到處掛著白色的幡布,讓酒醉得了一點點的解封,該是誰死了才弄出這么大的陣仗,卻又未見其他家族前來奔喪,連著城中街頭巷尾都沒有一絲相關(guān)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想來,死的這個人在南宮地位不差,卻是死的不夠光彩。
迷迷糊糊的腦袋同睡意做了好幾次斗爭,可惜還是以慘敗告終。當(dāng)夏笙歌再次醒來,自己垂著四肢趴在樹上也不知是睡了多久,總之,太陽的余暉已經(jīng)將整個大地鋪上了紅霞,跟面前的蒼涼成了鮮明的對比。扭動酸楚的脖子,被眼睛的一幕震撼,一句撞邪了脫口而出。
“誰?”發(fā)問的同時,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鐵線穿過樹冠最后釘落在墻上,叫瞬間撕裂的墻體瑟瑟發(fā)抖。
夏笙歌也不知是該怪混沌的腦袋,還是身不由己的身體,若是沒被發(fā)現(xiàn)悄悄溜走即可,卻是因為一時疏忽被逮了個正著,自認倒霉的同時不得不直接面對。借著樹干的力道,不疾不徐的從上面落了下來,這還沒觸地,就感受到鋪面而來的殺氣。
“原來是你。”
看來是熟人,只是這陌生的面孔讓這個熟字絲毫沒有一點重量,好在心中的疑問被處處緊逼的對手一一解破。
“看來那兩個小子說的人就是你。傷我小輩還擅闖入府,若是不給你點教訓(xùn),這天下的人還以為南宮沒人了,還有這身紅衣著實叫人惡心,連著想殺你的心都有了?!?p> “南宮的大門敞開,有什么不能進的?再說,天下穿紅衣的女子多了去了,憑什么你就得殺我,如是這般說來,豈不是著紅衣者都該死,那是不是為新娘為新娘的都得喜事變喪?你這小姑娘家家的,也真是……嘖嘖嘖……狂妄。那我就勉為其難幫著南宮上祈教育教育你這睜眼瞎的弟子?!边@個女孩空有一身霸氣,卻是外強中干,幾個回合下來,沒傷到夏笙歌半分,到讓自己弄了遍體的狼狽。
“不準(zhǔn)你提家主的名字?!倍堵涞亩勾笱壑槟:艘暰€,仍舊不忘趕出擅入的外人。
夏笙歌懶得同她做過多的糾纏,搖著頭已經(jīng)手指已經(jīng)抵到了她的胸前,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身體是一點都動彈不得。
望著那雙帶著毀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對自己的沖動是悔恨不已,縱如此,作為南宮一系已然咬著牙,接受死亡的宣判。
“我向來對漂亮的女孩憐香惜玉,實在是舍不得下手,但是吧……”夏笙歌抬起手掌,看著似乎蠢蠢欲動的五根手指?!拔疫@手啊,已經(jīng)半個月沒聞著腥味了,饞著呢?!?p> 溫暖的臉蛋上游走著冰涼的觸感,這簡直就是千刀萬剮前心靈的折磨。
“不想死???”抖成篩子的身體傾述著她強烈的害怕?!安幌胨赖脑捑透嬖V我,是哪個短命鬼死了。鬧了這么大陣仗就沒一人救你,一個個都去送喪,看來這短命鬼在南宮的地位可不低?!泵摽诘脑挼固嵝蚜俗约?,龐離作為幽冥的王,有千百種辦法可以叫人死而復(fù)生,如果不能,只有兩種答案:要么這個人甘心死去,要么這人死的蹊蹺,連龐離都沒辦法施救。
女孩的臉色變得很復(fù)雜,在糾結(jié)和保命當(dāng)中,猶豫的選擇了后者。
細如蚊聲的四個字還是讓夏笙歌聽了清楚,她如同被抽走了整個靈魂,這哪是她能信的答案:南宮上祈,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