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本官迅速鎮(zhèn)壓!”鬧了那么大的動靜,指揮使再在府上“聽戲”儼然不現(xiàn)實,待他親自目睹天津衛(wèi)的慘象,對衛(wèi)所有些自己人,厭惡到了極點。
衛(wèi)所將士從各戶所趕來,本身是各自為戰(zhàn),此時見指揮使一身戎裝,一臉肅然的站在戰(zhàn)場邊緣發(fā)號施令,瞬間有了主心骨,所有軍官也開始自覺的收攏部隊,布置軍陣,開始緩緩包圍而去。
充斥著各個街頭的鐵腳幫幫眾的生存空間,瞬間開始被急速壓縮起來。
“大人,這不是大柳樹下的少東家?”而就在此時,一名家丁忽然指著前方張雪年率眾阻攔鐵腳幫的方向喊了起來。
“這小子莫非會分身術不成?”指揮使見到這個張雪年的時候,先是一愣,感覺很是震驚,旋即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原委。
非但沒有任何被戲耍后的怒意,反而忍不住贊嘆說了一聲,“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這群無知的百姓,我去驅(qū)逐他們離開,這群鐵腳幫的幫眾乃是暴民反賊,豈是他們一群百姓能抵擋的!”一名與曹文詔熟悉的千戶,想要縱馬而去。
“且慢,我倒是要看,這大柳樹下的少東家,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指揮使沉聲說道。
“殺賊!”就在張雪年涌上前的同一時刻,渾身是傷的曹文詔也是一聲大吼,并以極快的速度沖了上去,并將一位意圖用狼牙棒砸張雪年的鐵腳幫幫眾一槍捅了個窟窿,然后挑開了一支長槍,將張雪年護衛(wèi)在身后。
丁耀亢自然不必說,在戰(zhàn)場上,他的嗓門也極大,但是卻不見腳步快幾分,手中拿著短槍,頻頻抽刺人家下體,像極了詭異的幽靈。
但是他這般人物,在廝殺中最為招人恨。
須知,說到底他只是個靠給人家寫信寫話本為生的窮措大,憑借一腔勇氣上了這廝殺場,都只能說他勇氣可嘉,但是真的動手,如何比得了張雪年他們這些常年練武的人物。
所以這廝捅了幾人,終于遇到了硬茬子,一槍刺中一人腹部,那人死死的抓著他的槍頭,他旁邊兒的弟兄,準備一棒子掄死他。
丁耀亢頓時呆若木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過,幸好曹文詔這頭猛虎,彈指一揮間,只見他一槍扎死了擋在前面的對手,手中長槍如同游蛇一般滑動,頃刻間成了手握槍頭,槍攥隨著身子一擺,彎了一個弧線,直接將那人的喉嚨滑碎。
然后丁耀亢這才棄了短槍,從地上抱起一根狼牙棒,結(jié)果狼牙棒太沉重,反而砸了自己的腳,疼的丁耀亢呲牙咧嘴,張雪年眼疾腳快,一腳將他踹向了后方。
但,正所謂困獸猶斗,又或者說,這群遼東來的漢子,本身就有一股韌性和血性,即便是身陷絕境,依然不屈不撓。
在絕境之中,這群遼東的漢子,像是大潮中的波濤一般,瘋狂的沖擊著張雪年身邊兒義民。
即便是張雪年等人大多數(shù)蓄勢待發(fā),依然被砍殺的頻頻后退。
張雪年腦門上直冒冷汗,這是他自從來到大明之后,第一次見識到這般大規(guī)模的上千人廝殺,幾乎每個人的臉都猙獰的如同地獄的修羅一般,是這個世間的大恐怖。
“不好,咱們家人有人落入敵陣了?!?p> 暗樁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張雪年瞇著眼睛打量,卻發(fā)現(xiàn)自己側(cè)翼位置,有太歲幫弟兄因為撤退不及時,被人圍困起來,不時有人倒下,看樣子根本撐不了多久。
就在張雪年分神的一剎那,一根鐵棍砸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張雪年頓時感覺鉆心的疼痛,身子一歪,險些倒在地上。
“二哥,小心!”
曹文詔剛想趕來支援,卻見張雪年從懷里一探,手中短刃探出,直接射出,射中對面那人的眼睛。
對面那人捂著眼睛,身體不住的顫抖,發(fā)出陣陣哀嚎。
“富貴幫的弟兄,隨我救人?!睆堁┠贻p聲呼喊一聲,隱藏在隊伍中的富貴幫弟兄立刻拼了命的往前沖殺。
張雪年如何肯看著自家兄弟被人圍殺。
即便是他們是王伯庸托付給自己的,為了信義,自己冒死也要救他們。
曹文詔此時完全被二哥給震撼了,只見二哥身邊領著七八個富貴幫的弟兄,呈一個三角陣型,像是一把利刃,直接突入地方的突圍陣中。
一人揮舞著鐵棒朝著張雪年砸來,張雪年側(cè)身躲過,手中短匕如同毒蛇一般直接刺中對方的要害。
頃刻間鮮血如同水柱一般噴射而出,張雪年的臉上滿是熾熱的紅色。
張雪年絲毫不停頓,再用肩膀一頂,使了個大當家最為喜歡的撞樹姿勢,用肩膀猛地頂住了一個對手的心窩,直接將那人頂?shù)目谥袊娧?p> 這還沒有結(jié)束,又有一把鋼刀砍殺而至,張雪年手中并未有長武器,卻憑借著長久的訓練,身子再躲,手中短匕直接飛出,曹文詔這一次才看清楚,在直射而出的短匕的尾端纏著一串金環(huán),空氣中漸漸稀疏的雨滴,瞬間被切割成兩段。
短匕的鋒芒直接刺透了對面那人的哽嗓咽喉,張雪年的手一抖,沾滿了血液的短匕直接飛回手心。
前面的鐵腳幫幫眾適才還氣勢洶洶,一時間皆被張雪年給震懾住了。
剎那間,張雪年一柄泛著幽光的匕首,連殺數(shù)人,皆是七竅咽喉這等要命部位,駭?shù)蔫F腳幫幫眾連連后退。
趴在地上,不知道被街坊踩了多少腳的丁耀亢看的目瞪口呆,除了震撼之外,他心中還泛起了一個念頭,“這雪年兄到底是何等來路?先是一群兇悍的弟兄,都叫他二哥,視他為主,如今戰(zhàn)場上,廝殺又如同殺神,莫非他是軍中之人?”
“朝廷如何能讓此等豪杰埋沒在民間!”指揮使捋著頜下的胡須,忍不住感慨道。
“大人,請一定要將大柳樹下少東家征召入伍!”指揮使身邊兒的軍官也紛紛欣賞敬佩說道。
魂飛魄散的鐵腳幫幫眾,哪里還敢前進一步,剛想想左右躲開,卻不料一隊火銃手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
原來隨著張雪年一陣廝殺,阻擋了鐵腳幫的氣勢,雨水已經(jīng)慢慢停止了。
大明軍隊中最為兇猛的火銃,終于開始噴射他的火舌。
此起彼伏的火銃聲響徹天津衛(wèi)。
鐵腳幫的幫眾如同狂風吹拂中的麥浪般一茬茬的倒下,張雪年等人終于借機退了出來,丁耀亢連忙上前幫著張雪年包扎傷口,口中不時的敬佩道:“沒想到我,丁耀亢竟然能認識雪年兄這般豪杰,將來即便是不幸入了黃泉,那些魑魅魍魎也不敢跟我放肆,因為我有你跟老曹這般生當人杰,死亦為鬼雄的弟兄?!?p> 張雪年抬腳,嚇得丁耀亢連連后退。
“你再踹我,我可生氣了?!倍∫阂荒樣脑沟馈?p> “敢問是哪位英雄領隊,咱們天津衛(wèi)承情了!”為首的千戶指揮火器部隊,進入戰(zhàn)場最晚,此時見賊人已經(jīng)消滅,這才折返歸來,翻身下馬抱拳喊道。
眾街坊皆不搶奪功勞,反而將敬佩的目光注視向張雪年,因為剛才張雪年在戰(zhàn)場上大殺四方的景象深深的刻在了每個人的腦海里。
此時在大家看來,張雪年便是一個大英雄。
即便是這個大英雄是外來者,但是沒有一個城市,會排斥一個曾經(jīng)用生命守護過這個城市的外來者。
張雪年擦拭著臉上的血漬,淡淡的說道:“此戰(zhàn)皆是天津衛(wèi)闔城街坊鄉(xiāng)鄰之功!”
人的名,樹的影,張雪年的羊湯生意紅遍了天津衛(wèi),又有幾個人不認識張雪年,那千戶聞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再次抱拳,朗聲道:“敢問剛才開口的英雄,可是大柳樹下少東家?誰曾想到,掏空了我等腰包的奸猾東家,竟然是如此熱血之人?!?p> 張雪年聞言,氣笑道:“莫不是某缺斤短兩不成?”
“缺斤短兩沒有,不過一想起我們花銀錢買你的羊湯,還要看你高高在上的樣子,心中便有幾分不美?!?p> 就在二人說話間,衛(wèi)所的兵馬已經(jīng)將鐵腳幫的幫眾屠殺殆盡,今夜之事才算是結(jié)束。
張雪年看著滿目瘡痍的天津衛(wèi),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幾名太歲幫的暗樁幾步走過來,一句話不說,便是跪地磕頭。
張雪年連忙上前攙扶,帶頭叩頭的漢子沉默不語,只是感激的看了張雪年一眼,便領著弟兄們悄無聲息的退出了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