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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情緣千萬劫

第九章

心事情緣千萬劫 張宋春紅 4515 2019-11-03 20:22:20

  江暮云臉“騰”的一下變得通紅,按在秦浩宗肩上的那只手仿佛被燙著似的,從指尖沿著胳膊一直燒到臉上,心跳得像在擂鼓,咚,咚,咚。

  秦浩宗看著江暮云羞紅的俏臉,低笑出聲,笑聲仿佛帶著魔力,他的胸膛隨之起伏,震顫沿著她的手指直達(dá)心房,一波一波撬動她的心。

  她的心徹底亂了,更加不敢看他,視線如被風(fēng)擾動的柳枝,慌亂的尋找落腳點(diǎn),無意間瞥見他帶著戒指的左手,瞬間,仿佛被一盆冰水兜頭潑下。左手無名指不同于其他手指,它距離心臟最近。沒有人會隨便在無名指上帶戒指,除非是婚戒。

  秦浩宗是有婦之夫。

  她怔怔地看著那顆紅寶石,怦然的心跳漸漸平復(fù),臉上的紅潮漸漸回落。她收回視線,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雙唇不由自主地緊抿著。她讓秦浩宗翻身,改成背朝上躺著,語氣淡然。秦浩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翻身重新躺下,臉枕在胳膊上。

  辦公室里守著安安寫作業(yè)的李倩聽見臥室里傳出的笑聲,眼角瞟向門口,屏住呼吸,仔細(xì)再聽卻又沒了聲音。

  江暮云強(qiáng)迫自己進(jìn)入醫(yī)患狀態(tài),她努力感受著秦浩宗的肌肉和反應(yīng),反復(fù)調(diào)整手上的力道和方向,巧妙地摸索著肩胛下側(cè)那處圓形舊傷。這處傷再往左兩厘米就是心臟,敏銳的手感告訴她這是一處槍傷不是刺傷,在中國槍傷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再往下,在第十二胸椎和第一腰椎的右側(cè),又有一道明顯的傷疤,隔著衣服都能推測出這是一處兇險的刀傷,因?yàn)闆]有經(jīng)過正規(guī)縫合傷口兩側(cè)肌肉愈合不好疤痕明顯隆起,除此之外腿上還有一處貫通傷。終于,江暮云初步完成對舊傷和疼痛點(diǎn)的排查。

  按摩之后是針灸,她讓秦浩宗把上衣脫了,自己走向床頭柜去準(zhǔn)備酒精棉和針,出診箱里除了有全套尺寸的鋼針還有江家祖?zhèn)鞯娜忮F針。

  秦浩宗下床,脫下上衣擱在床頭。

  江暮云左手夾著一把酒精棉,右手捏著一包鋼針,轉(zhuǎn)身,怔住。盡管之前已有推測,可親眼看見他身上的傷痕后還是受到極大驚嚇,那些深的淺的橫的豎的圓的長的傷疤,猙獰著縱橫交錯在秦浩宗身上。

  她慌張著抬眼,發(fā)現(xiàn)他正在看她,黝黑的瞳孔仿佛一汪深潭,深潭底燃燒著熾熱的火焰。棱角分明的臉充滿男人氣概的臉,蘊(yùn)含著巨大力量的賁張的肌肉,代表無數(shù)此殊死搏斗的傷痕,她眼中的秦浩宗仿佛一尊魔神,渾身散發(fā)著無與倫比的魔力,讓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她危險。

  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不是怕秦浩宗身上的傷疤,是怕他眼底那簇火,更怕她自己飛蛾撲火。她想要躲閃,視線卻難以挪移,她想要逃跑,身體卻不聽使喚。

  秦浩宗上身前傾,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向自己身前。

  “怕了?”他問。

  江暮云下意識的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視線一直被他的雙眼粘住難以移開,他的臉就在她眼前,身體和她之間只隔著一拳的距離,淡淡的薄荷味、煙草味混合著男人獨(dú)有的氣息一股腦涌進(jìn)她鼻端,沖擊著她的神經(jīng)。

  “怕什么?”他問,他的聲音仿佛帶著磁性,撥動著她的心弦。

  江暮云不說話,眼眸卻早已透露她的想法。

  秦浩宗心中不由暗暗嘆氣,拉著她的手走到床邊,松開,翻身上床躺下,臉側(cè)向另一邊,聲音有些含混:“你是第一個在白天看見我身體的女人。什么都被你看去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p>  看不見秦浩宗的臉和眼,讓她感覺輕松許多,她猶豫了片刻繼續(xù)針灸。年少時養(yǎng)成的習(xí)慣,她總是能忽略那些難以解決的問題,像一個把頭埋進(jìn)沙地的鴕鳥,只要眼前看不見危險就是安全的。

  江暮云的指尖再一次接觸秦浩宗身體的時候,感受到了肌肉的放松,身體會說話,而且說的都是真話,江暮云讀懂了秦浩宗的身體語言,盡管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五分鐘之前他還是緊張的,說緊張并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說他的身體對她不放心,所以不放松。但現(xiàn)在,他忽然放松了。

  她一手拿著酒精棉和針包,一手拿著鑷子,擦酒精、點(diǎn)、按、扎,進(jìn)針動作又快又穩(wěn)又準(zhǔn),一針接一針。

  取到重要穴位的時候她會問:“酸、麻、脹還是痛?”就像對待她其他的患者那樣,然后根據(jù)反饋增加提插或是震顫。很快,秦浩宗后背和腰部插滿了鋼針。

  她說:“閉目養(yǎng)神二十分鐘,如果能睡就睡一會兒?!闭f完用手機(jī)計時。臥室里沒有多余的凳子,她就靠在墻上靜靜地等待。

  他的手枕在臉下,江暮云看不見他無名指上的戒指,看不見卻印在腦海里。秦浩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呼吸聲越來越重,江暮云的心也越來越重。

  毫無預(yù)兆的心動說來就來,迅猛得排山倒海一般,這感覺又陌生又熟悉,上一次發(fā)生還是在十年前,高二那年的教室里,渾身沐浴著陽光的男孩說“你不應(yīng)該這樣”。

  江暮云的視線在秦浩宗寬闊平坦的后背逡巡,從肩膀開始一路向下,經(jīng)過收窄的腰線、起伏的臀部一直到修長的雙腿,模特的身材也不過如此。她暗暗搖頭,告誡自己不要存非分之想,這樣的男人就算沒有沈雪的事也不是她能高攀的,何況還是個有婦之夫。

  江暮云想著矛盾的心事,時間眨眼就過了二十分鐘,她在計時器即將響起前按下暫停鍵,說:“現(xiàn)在要起針了?!甭曇羟謇鋮s難掩溫柔。

  江暮云的聲音驚醒了秦浩宗,他從迷迷糊糊的半睡狀態(tài)中醒來。長長吐出一口氣,意外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真的睡著了。

  他不喜歡在外人面前袒露身體,哪怕是和親密之人做最私密的事時也會把燈光調(diào)暗。少數(shù)幾道疤可以增加男人氣,渾身都是疤只會讓人感到恐怖,也意味著他的無能。

  要不是機(jī)緣巧合尋找沈雪的下落,他想不起來讓人給自己推拿針灸。針灸止痛?開什么玩笑,那是廢物才干的事。他是東華安保的老大,他是兄弟心中堅(jiān)不可摧的靠山,不是軟腳蝦。

  上次那短短半個小時是他這輩子做的第一次推拿,要知道他們這類人是絕不會把自己的后背和脖頸交給一個陌生人,哪怕對方是個女人,他卻鬼使神差的做了以前絕不會做的事。

  江暮云的手溫軟干燥,那天晚上他睡了一個好覺,早上起床脖頸難得的沒有僵硬。其實(shí)第二天晚上李勛就為他找了本市最知名老中醫(yī),據(jù)說是市醫(yī)院最好的推拿專家,可惜,對方的手剛一挨上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他能接受名不見經(jīng)傳的江暮云,卻不能接受全市知名的老中醫(yī)。

  隨著一根根銀針被拔起,秦浩宗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寸寸蘇醒,老祖宗流傳千年的技藝是對中國人身體的最合適的保健方法。

  “下一次是什么時候?”秦浩宗忍不住問。

  江暮云看著地板,說:“大多數(shù)情況下第一個療程應(yīng)該15天,每次針灸間隔最好不超過三天。”

  “那就后天吧?!鼻睾谱谝贿叴┮路碌匾贿呎f。

  江暮云不置可否,收拾好東西拎著出診包迫不及待地走出臥室。安安看見她出來了立刻扔下筆過來粘著她,問她什么時候走。江暮云摟著安安笑著安慰她。秦浩宗不會讓她們這么快就離開,他想和安安多接觸。

  秦浩宗穿好衣服出來,李倩說位置已經(jīng)訂好了,秦浩宗點(diǎn)點(diǎn)頭,對江暮云說:“等會兒一起吃午飯,樓下有商場,要是嫌悶可以讓李倩帶你們?nèi)ス涔?。?p>  李倩對江暮云笑了笑,眼睛特意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她的衣服。

  江暮云不自在的縮了縮肩膀,手指悄悄抻了抻毛衣的邊角,婉言謝絕。她不想逛商場,能開在二環(huán)邊上的商場可想而知是高端奢侈品匯集地,她沒錢。

  李倩離開后辦公室里就剩下三個人。江暮云坐在沙發(fā)上聽安安給她講故事,是十二個仙女的故事,沙發(fā)上剛好有十二個芭比娃娃。秦浩宗開始處理公務(wù),桌子上有幾分資料需要他閱后簽字,期間接了好幾個電話,都是約他吃飯或者打球的,被他一一拒絕。

  十一點(diǎn)半,秦浩宗說去吃飯,江暮云將安安的東西都收拾好,拎上,她打算吃完飯就帶孩子回家。秦浩宗見她大包小包的,讓她把東西放下,說吃完飯?jiān)偕蟻砟?。江暮云不得不放下?p>  出門時秦浩宗非常自然地抱起安安,江暮云跟在他身后,坐電梯到七樓,這里有本市最著名的法式西餐廳,價格自然也是昂貴的。高大帥氣的服務(wù)生一眼就認(rèn)出秦浩宗,從門里迎出來,口中問候“秦總好”,一面將他們引向里面。

  大概是樓下有商場的緣故,吃飯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向一對夫妻帶著孩子,偶爾能見到一兩對小情侶,每張桌邊基本都放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

  江暮云跟在秦浩宗身后,頭頂是一串又一串璀璨耀眼的水晶燈,兩側(cè)就餐的客人們穿著得體的衣著,女士更是穿裙子化淡妝,一個比一個精致。有幾個人看見他們后特意多看了江暮云幾眼,眼神里有著毫不掩飾的詫異。

  江暮云知道自己穿著半新不舊的毛衣和牛仔褲,偏又跟在氣勢十足的秦浩宗后面,看上去肯定不倫不類。果不其然,身后傳來悄聲議論“帶著保姆吃西餐,任性”。

  她聽見后又是一陣局促,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幸好他們的位置到了,在餐廳最里面,周圍一圈綠植,形成一個半隱蔽的空間,江暮云坐在綠植后面,松了口氣。

  安安第一次到西餐廳吃飯,還是這么富麗堂皇的裝修,孩子一直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東看西看,坐下后摸摸蕾絲繡花的餐巾和描金彩繪的高檔骨瓷餐具,一臉好奇。

  江暮云不得不承認(rèn),她是個沒用的母親,沒能給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條件。也許把安安交給秦浩宗才是對她最好的安排,江暮云在心里想到。

  秦浩宗讓江暮云點(diǎn)餐,她搖搖頭將餐單推給他。他問她有沒有忌口的,她說沒有,安安也沒有。秦浩宗抬手示意,樣貌不比空姐遜色的服務(wù)員快步過來,口中稱呼“秦總中午好”。秦浩宗大概翻了一下餐單,迅速報上一串菜名,光是牛排前面的特殊定語就有好幾個,江暮云就只聽明白了幾分熟,其余的一概沒聽清楚。

  等餐的功夫,秦浩宗又接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沒有當(dāng)著她的面接,而是起身走到窗戶邊,說話的聲音也很低。江暮云不敢好奇,帶著安安翻看菜單玩兒。

  秦浩宗掛上電話重新坐下,廚師開始上餐。江暮云懷疑他們給秦浩宗開了VIP服務(wù),否則怎么可能這么快,外面好多比她們先來的人的桌子上都是空的。

  先是魚子醬配烤面包、堅(jiān)果芝士焗大蝦、意式蔬菜湯,主菜是牛排。秦浩宗給江暮云點(diǎn)的是七分熟菲力牛排,他自己的則是五分熟沙朗牛排,分量是她的兩倍,配菜是西蘭花、豌豆。秦浩宗,給安安點(diǎn)的全是小孩子喜歡吃的,有湯有薯?xiàng)l有蛋糕還有五顏六色的水果沙拉。安安看見自己的食物時別提多開心,再叫“秦叔叔”的時候特別甜。

  秦浩宗吃飯很快,這回?fù)Q成他對江暮云說不著急慢慢吃了。

  “早年當(dāng)兵,吃的都是戰(zhàn)斗飯,現(xiàn)在雖然轉(zhuǎn)業(yè)了,速度還是慢不下來?!鼻睾谱谡f,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起自己的事。

  江暮云咬著牛排,點(diǎn)點(diǎn)頭。原來他真當(dāng)過兵,想想他那像部隊(duì)宿舍一樣的臥室,吃飯速度快就不足為奇了。

  秦浩宗靠在椅子上,一只手向后搭在椅背上,一只手?jǐn)R在桌面上,悠閑地看一大一小五官相似的兩個女人吃飯,嘴角微微上揚(yáng)。

  他問安安:“喜歡嗎?”

  安安重重地點(diǎn)頭。孩子正用手攥著勺子,奮力地舀水果粒。

  他的視線又轉(zhuǎn)向江暮云。江暮云猶豫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她其實(shí)不喜歡吃西餐,但今天這頓午飯價格不菲,她不是買單的人,沒資格說喜歡或者不喜歡。

  秦浩宗笑了笑,沒有錯過她那一絲猶豫的表情,說:“不喜歡下次就換個別的吃?!?p>  江暮云心中一動,趕緊垂下眼簾,讓自己忽略他透出的寵溺一般的語氣。

  忽然,桌子不知何故搖晃起來,頭頂更是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囗憽=涸七€沒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秦浩宗已經(jīng)一只手撈起安安,另一只手猛力推她的腦門,喊道:“鉆桌子下面!”

  江暮云不明所以,但是她習(xí)慣了聽從他的安排,立刻矮身鉆進(jìn)桌下。桌下,秦浩宗已經(jīng)抱著安安躲了下來。江暮云雙手雙腳著地,只覺得連地面都在晃動,她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見外面女人和孩子的尖叫此起彼伏。緊接著一串“哐!”、“碴!”伴隨著連綿不絕的刺耳的脆響,仿佛有一萬個瓶子突然在頭頂上集體爆炸,碎片四濺。

  江暮云嚇得忍不住尖叫,秦浩宗大手一伸將她和安安一起按進(jìn)自己胸前,他寬厚的胸膛擋在她們身上,江暮云剩下的半聲尖叫淹沒在秦浩宗的襯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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