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搖右擺,長歌當(dāng)歡
長歌當(dāng)歡是艘船。長歌當(dāng)歡,相傳行于洛水之上,水霧籠罩,只是百年來無人得見。洛水聞名于墨海,只是整條大河多數(shù)皆在長生林里,只有一小段在北洛平原上,見識到的人不多。如此一來,長歌當(dāng)歡鮮有人見識過也是平常事。
但是,長歌當(dāng)歡的人,最近倒是隨處可見。因為總是有活人死人說自己是長歌當(dāng)歡的人,最近幾十年間,其風(fēng)頭之盛已經(jīng)快追上了墨海這方圓幾萬里的一片大地上世人皆知的風(fēng)雨庵。
風(fēng)雨庵中大多是誦經(jīng)和尚,墨海佛門祠堂少說上千個,是唯一一個凡人都知曉而且能尋得到地方的修行宗派,一心普度眾生。世人無論自詡為天上之人又或者認(rèn)命于凡胎之輩,見了風(fēng)雨庵這些個破廟,無一不停步摘帽挽袖除塵提誠相拜,可見這是個眾生皆敬的好地方。
“后起之秀,不值一提?!崩钋嘣率丈?,向前走了一步,對著鳩淺兩人道。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鳩淺心里覺得如果這句話有道理,今天恐怕就只能用命試試了。輕輕的拉住此刻正欲上前的秦微涼,鳩淺吞了口唾沫,溫柔道:“能不能聽我一句,待會打起來了,一定要逃?”
微微詫異,秦微涼嫌棄的甩開鳩淺的手,鄙夷道:“待會打起來了,你逃吧。別誤了卿卿性命?!鼻淝涠忠ё謽O其重,就如同前些日鳩淺瞪著她對她說時那般。左搖右擺此時都攔在了歸途上,秦微涼已經(jīng)打算孤注一擲了。西秦男子如餓狼,她要叫天下人都知道,西秦的女人兇惡起來也如兇狼。
李青月擺頭看了眼身邊黑袍加身的男子,說:“一折,三日后在西秦邊界等我,你先行一步?!?p> 男子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后撤幾步,腳尖輕點,消失于茂盛的長生林中。
回頭看著前面的一對人兒,李青月愿意給點時間讓他們考慮。每次出來都要拖泥帶水,這次少殺一個也挺好,隨便一個都是墨海的好苗子,栽在青月下沒道理。
李青月懶得聽他們墨跡什么,抬頭望著天,心道怎么還不下雨。借不到雨哦老天今天不流淚,那就邀一邀歌吧。雖然令牌還沒到自己手上,但是事情總歸是還得做的。
鳩淺第一次被甩開后又厚著臉皮將手湊了上去,這次直接緊緊地抓住了秦微涼的纖細(xì)胳膊,臉色通紅,半晌終于憋出一句降了八度的哀求,“你逃,讓我拖一會兒?!?p> 不得不說,見多了佯裝臉皮厚實的鳩淺,秦微涼此時見他出一副女兒姿態(tài),很不習(xí)慣。短暫的思慮過后,她輕輕的扳開鳩淺緊扣在胳膊上的手,對這個臉色通紅的男子搖了搖頭,說:“我做不到,西秦世子的妹妹,西秦王的女兒,不會不戰(zhàn)而退。父親教過我,生死握在自己手上。”
秦微涼的固執(zhí)終于激怒了心急如焚的鳩淺,“啪”清脆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若不是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秦微涼都不敢相信自己被打了一巴掌,這個眼神逐漸變冷的男人揮手的動作完全逃過了自己的眼睛。
“我勝不了他?!蓖耆撬缓穑@句話說完的時候鳩淺已經(jīng)破音,聲音尖銳如瘋鳴。如何去跟固執(zhí)己見的女子講道理?鳩淺此刻真想對她怒吼一句,你哥都死了,你又算得了什么?
……
秦微涼好好的思索了一會兒,這讓得鳩淺心里生出一些歡喜。
但是,最終她還是令他絕望的搖了搖頭。
鳩淺不怒反笑,剎那間,心里恨這女子愚鈍變?yōu)榱艘唤z悵然,是啊,眼前女子一直如此,如此完美。鳩淺心下一橫,但不管怎么樣,都不是沒有辦法。
他輕輕湊近她的耳旁,說了一句很輕的話,驚得傾城女子張大了嘴巴,怔怔的看著他,終于在咬牙切齒一番之后,轉(zhuǎn)身就走。
……
說實話,李青月很納悶區(qū)區(qū)一句耳語居然就能改變秦微涼的主意。原本打算看一出人間好戲,這已經(jīng)少了個人,應(yīng)該是看不到了。有點失落,長歌左搖注視著前方這個小孩子,問:“她居然愿意轉(zhuǎn)身離去,你是怎么做到的?”
蓄勢待發(fā),鳩淺右腳尖后撤一分,著地緊貼,保證下一刻自己可以如愿迅速起步。鳩淺雖然自認(rèn)為天下無敵,但他也知道那只是玩笑話。鳩淺感到十分的興奮,戰(zhàn)意愈發(fā)濃烈,時至今日終于遇到一個跟大哥一樣的人了,不,比大哥還強。鳩淺此刻站在此人面前,如臨深淵,探頭看,身下如墨黑,深不見底。
李青月略表惋惜,道:“看你這個樣子,是想打一場?”
鳩淺點點頭,拔出了劍。握劍如握匕首,咧開嘴,白牙森寒。
抬起頭,老天沒有下雨的念頭啊。李青月余光瞟到已到喉頭前的劍尖,稍稍驚訝一番這一劍的速度不慢,一邊偏了偏頭,躲開了這離弦一劍。
李青月不知道自己這一躲,撇開了鳩淺嘚瑟了六年的絕招,可惜了,沒有觀眾,也無人為這驚天一撇喝彩?!巴斓陌⌒∽印!崩钋嘣碌脑u價不高不低。
清脆的響指聲起,天色見黑,烏云慢慢的聚在兩人頭頂。
李青月望著壓城黑云,心道這還差不多。
鳩淺一擊未中,為了保持安全距離,退回了原來的位置,身后再退兩步就是她轉(zhuǎn)身離去之地。不退了,打不打得過都得打,鳩淺告訴自己?;秀敝g,鳩淺意識到一件事,出了長生林,再次走到?jīng)]有退路的人居然最先是自己,可明明兩個哥哥世間仇敵那么多,而自己原本人畜無害,舉世無敵。
兩人相隔一段距離,轉(zhuǎn)眼間,烏云化雨,磅礴而至。鳩淺忐忑不安,這是一場強行雨。相傳長歌當(dāng)歡每次出手只殺一個人,鳩淺此刻真心希望那是真的。
大雨打在地上,濺起泥污,原本平坦的地上此刻被雕刻得滿目瘡痍。每當(dāng)雨滴下落到鳩淺頭上,就如同落在了無盡火中,嗤嗤聲接連響起,瞬間被高溫蒸干。
雨水避開李青月的發(fā)絲,向兩邊滑去,全數(shù)落在肩頭,此時雖然腳踏泥濘,卻只有鞋底沾到了些泥。任由大雨如何,濺落在李青月身上就好似水落荷葉,沾不上,落不住腳,只得滑走。只見長歌左搖平平伸出右手,掌心對天,任由一滴雨落在手心?;瘟嘶?,看了眼地上出現(xiàn)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現(xiàn)的水波。拇指依次從小指滑到食指,然后退回中指。手型好似觀音拈花,稍稍用力,又是一指輕響。鳩淺有種錯覺,這聲音或許整個人間都聽得到,好似在你耳邊脆脆輕捻。
下一幕對于鳩淺而言,是活到如今都不曾體會過的光景。大雨驟停,整個天空都是正欲下墜但又不墜的雨滴,然而這些水滴一點都不如心里所想的那般圓,鳩淺心神悸動,肯定是身前這個男人搞得鬼。
“花里胡哨的…“鳩淺支支吾吾,就憋出這幾個字,好像還費了他不少力氣。
哎呦,說我花里胡哨?李青月不著痕跡的眉頭輕挑,心道,待會兒就知道是不是花里胡哨了。
“少廢話,在我的雨陣?yán)铮腥说姆磻?yīng)速度和力量都會暴增,看看你能把劍耍成什么樣子?!崩钋嘣缕炔患按氏劝蝿ο绕?,也不花哨,就是一劍刺去,只是這劍眨眼間便到了鳩淺眼前。
好快,鳩淺盯著劍尖,心中大賅,連忙以最快的側(cè)身速度躲去,好在險而又險的躲開了這一劍。如若放在平時,這一劍一定已經(jīng)將他刺穿出了一個大窟窿。
可是,接下來的情形也并不容得鳩淺停下思考。
李青月原本一劍探出,被躲后應(yīng)該順著劍的軌跡刺去,至少還得前伸一點??墒菍嶋H上在劍尖點到原先鳩淺站立之處之后便毫無道理的驟停,然后隨著手腕后手一拉,劍尖調(diào)轉(zhuǎn)再次向鳩淺劃去。眼看就要躲避不及,鳩淺只能拼命后傾,以求能夠及時避開。距離實在太短,被劃中最少就是身上一道深口,搞不好如果長歌左搖揮劍力量太大,自己被一劍就給分了尸。
好在自己腰板好,下得快,鳩淺目睹這一劍貼著自己的鼻尖而過,倘若自己再晚上一絲一毫,這劍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削掉自己的鼻子。
這才只有隨意的兩招,就如此驚險,再任由這般往下走,自己的結(jié)果定然是身死道消。不行,得打先手,鳩淺暗道。
于是,鳩淺調(diào)動起身體里的靈力,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里毫無靈力波動。難道是這雨?百思不得其解,鳩淺原本下仰的姿勢立馬翻身用指點撐土地,順勢用掌心摁住大地,曲肘借力,使得自己與長歌左搖拉開一點距離。
稍作休息是行不通的,鳩淺知道對戰(zhàn)比自己強的對手一定要先手,而且必須一鼓作氣,壓住對方的氣勢,在別人一直出于接招應(yīng)對的狀態(tài),如此自己才能有一線生機。當(dāng)然,前提是雖然分了伯仲,但不能大分徑庭。
長歌當(dāng)歡,當(dāng)歡雨,當(dāng)歡歌,當(dāng)歡玉面綺羅,當(dāng)歡生死契闊,當(dāng)歡苦日去多。有人說長歌當(dāng)歡的創(chuàng)立者是個一肚子酸酸水的文人,那整個長歌當(dāng)歡的風(fēng)月,大概就在這句流傳千百年的話里了。
李青月舍了道法,對每個對手無論強弱皆是邀歌借雨,雨一陣,禁萬法。實在是難得的舍本逐末。李青月記得,在遙遠(yuǎn)的從前,有個稚嫩的姑娘指著自己的鼻子邊哭邊罵,具體緣由時日太久大概已經(jīng)記不得,大抵就是控訴自己恃強凌弱,世間沒有公平可言。從那以后,李青月給每個人予以公平,這一給就是幾百年。然而就是堪堪體術(shù),該死的人也一個都沒少死。反之,拔蘿卜帶泥,泥人兒們也覺得自己是盤菜,上趕著往刀下鉆,用血幫著洗劍。
鳩淺拋開防守,放手一搏,主動出擊。起身舞劍,明明被禁了萬千道法,鳩淺的身邊竟然也舞出了千萬劍影。
李青月見狀睜大了雙眼,眉頭一鎖,似是在腦中回憶著什么。忽然,長歌左搖爽朗一笑,道:“果然后起之秀秀于舊林,好,我今日來試試,你這純純武學(xué)能將劍耍到什么程度。”
他心里出現(xiàn)了好久未曾出現(xiàn)過的激動和興奮,沒想到今日之戰(zhàn)竟然能一了百多年來縈繞在他心頭的一樁心愿。純粹武學(xué),世間愿意修習(xí)此道之人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了。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可得酣暢的戰(zhàn)一場。
就在李青月戰(zhàn)意愈發(fā)濃烈的時候,雙手揮劍快出幻影的鳩淺也已經(jīng)躋身眼前。身前千百萬劍,只有一劍實,萬劍虛。李青月雙眼微微瞇起。
看到了,抬手一劍,分毫不差的接住了鳩淺的劍砍。剎那間,一接便是千萬劍。劍身相交,劍光閃爍,一下又一下的重?fù)?。鳩淺將劍舞的出神入化,但是一一被眼前這個面帶微笑的長發(fā)男子接下。一劍兩劍,兩人交手間快速閃電,所到之處,泥濘跟不上衣擺,懸在空中欲墜不墜的水滴被劍氣切割為更小的碎末。恍然間,一片大雨水幕,變得如同一簾水煙,只可惜煙不上天,也不流散。
也不知道兩人交了多少招,鳩淺不知疲勞的打蛇上輥,一招緊接著一招,遠(yuǎn)處的人嚼了好幾口雪花的時間里居然都沒讓的長歌左搖再主動遞出任何招式。
李青月大概算了算,掐著時間算著招數(shù),鳩淺應(yīng)該是快到了力竭時分。人仙境的人每揮動一劍就使這么大的力氣,這么多招了,是時候力乏了。心里默默贊嘆一聲,居然能和自己壓境至人仙境打這么久,說不準(zhǔn)不少凡上的人還勝不了這小子。
如他所料,李青月慢慢的感受到手上持劍時對招愈發(fā)輕松,笑了笑。然而,鳩淺喘氣極其沒有特點的下一次揮劍力度之大,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李青月的預(yù)想,錯亂交過,李青月掌心被猛的一震。
金鐵交接之聲響起,李青月手中的劍被擊飛,劍飛之時還劃破一滴懸空未落的雨水。不對,這是凡上之人才具有的力量。李青月心頭一震,還是小看了這個家伙。
劍脫手,好機會。鳩淺抓住李青月大意的時刻,停下了劍舞,直接刺向了他的胸膛。若是刺中,今日之災(zāi)便是過了。哼,韜光養(yǎng)晦,示敵以弱這么久,終于讓自己找到了破綻。
然而,長歌左搖不負(fù)盛名。因為手中舞劍,此時李青月以赤手空拳對鳩淺反手長劍。拳腳無法接招,只能險而又險的側(cè)身避過。
回拉,上挑,左揮,鳩淺一氣呵成,眼見最后左揮李青月躲避不及就要被傷在肩上,鳩淺此刻很有把握一劍把他手臂削下來。
眼見是躲不過了,只見李青月氣息暴漲,頃刻間便能夠感覺到澎湃的力量充滿了他的全身。躲已是來不及,李青月快速伸過右手,食指上一道如玉白澤閃過,不偏不倚的彈中鳩淺削過來的長劍,鏗鏘之聲,鳩淺的劍被彈得變化軌跡歪了出去,只劃落了一片衣角。強彈飛劍,手挽衣角,雨中的青衣男子知道此次算他輸了。
在衣角仍在空中翩翩飄舞的當(dāng)兒,李青月轉(zhuǎn)身一腳將鳩淺踹了出去。李青月接過空中的半截衣角,擺了擺頭。而鳩淺身中一腳,即使空中用劍插在地上還是被踹得后滑了好一陣。
看著前方地上一長條劍痕,鳩淺沒忍住,吐出一口鮮血,然后嘗試再次站起,胸前的疼痛此時使得簡單的站立也變得極其艱難。感受到胸口軀干上的疼痛,鳩淺大概猜的到,應(yīng)該是肋骨斷掉了。斷骨之疼,鉆心難忍,逼得鳩淺倒吸一口涼氣,他自嘲似的一笑,心道真沒想到自己連這李青月的一腳都頂不住。
下一刻,鳩淺正欲再起強攻,卻發(fā)現(xiàn)眼前先前站立完好的已經(jīng)消失不見。鳩淺猛地一回頭,還未看清來者,便被后面人影賞了一計重重手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打暈鳩淺后,長歌左搖李青月暢快的松了一口氣,對著癱倒在地,昏迷不醒的鳩淺道:“小崽子,差點栽在你手上,還想砍掉我的胳膊?!?p> 舒展一下胳膊,美美的伸了個懶腰,李青月覺得這一架打完,自己年輕了不少,這都得感謝這個年輕人。
“很可惜,我還是得殺了你。過不多久,你和你那心上人就會在陰間相見的,再見?!闭f著便舉起了手中的細(xì)細(xì)長劍。原本有著大好前途的男兒非要為了一個女子送了性命,李青月感到好一陣惋惜。
就在長劍即將落下的時候,一道劍光合著劍鳴直接穿過雨陣向著李青月的頭顱射來。
李青月有所預(yù)感,隨即調(diào)轉(zhuǎn)劍尖,用力的向這道劍光斬去?;蛟S是力量過于巨大,這一劍直接將來劍斬斷。雨陣應(yīng)著來劍發(fā)出的劍鳴而散,云雨散去,陽光重新灑滿大地,遠(yuǎn)處丟來的兩截凡鐵斷條,燦燦的插在地上。
“早知道長歌左搖不按規(guī)矩來,我應(yīng)該早就跑出來二打一了,對不對?”來人是煙盡雨,但是此時化作是齊一的模樣。
“煙盡雨?你不是齊一,為何化作他的模樣?”皺起眉頭,長歌左搖盯著煙盡雨,散出令人心悸的殺氣。
低劣的易容術(shù)一戳就破,好在煙盡雨并不介意別人知道他是誰?!拔壹热换魉?,自然今日一切都是他做的,因果歸在他身上,與我無關(guān)。”煙盡雨接著說,“長歌當(dāng)歡還守不守當(dāng)年的約定?”本來不打算重提舊事,但是煙盡雨此時想救人也別無他法。
李青月并沒有回答煙盡雨任何問題,繼續(xù)道:“斷的劍也算齊一的因果嘛?你憑什么救得下這小子?”李青月氣息再次上漲,達(dá)到了從未在世人眼前出現(xiàn)過的高度。
就看著他,都能感覺得到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煙盡雨心里估計他已經(jīng)不是凡上的人了,只是不知道下一境叫什么,雖然很疑問,但是煙盡雨暫時對下一境沒有興趣。
煙盡雨說道:“斷劍自然是我的因果,與你與他無關(guān)。鳩淺的命對你而言,雖然放之無味,但取之也可惜。不如,我用別的把他換回來?!眲e人或許不知道長歌當(dāng)歡要什么,但是煙盡雨偏偏知道,而且十分清楚。
長歌左搖聽了這話后輕蔑的笑了笑,說:“那你說怎么換?”
“我去守海,不斬凡上不歸?!笨粗厣蠑喑蓛山氐呐鍎?,煙盡雨明白北行終究會有一趟。
“三個?!崩钋嘣抡Z氣冰冷,不似能夠多商量。
“好,那就三個?!睙煴M雨抿了抿嘴唇,還是答應(yīng)了他。
“看來你是特意在大殿上拒絕了守海,很聰明啊,現(xiàn)在還能換條人命?!崩钋嘣伦I諷得理直氣壯。
“修道到了我這一步,獸亂將行或者不行,都可以與我無關(guān)。”明知李青月刻意為了譏諷他而強詞奪理,煙盡雨擺擺手,感到一陣索然無味。
李青月不喜歡在亂世將行中高高掛起的人,但是他也深知,這個世間不是他不喜歡就可以改變的。他無奈的呼出鼻息,說:“若是鳩淺下一戰(zhàn)對上長歌右擺依舊能活著,那他也欠一個,或者是八境十個也可以?!蹦茏寖蓚€不打算去北方的人做這么多,李青月覺得此時留他們一命的買賣不虧。
煙盡雨點點頭,覺得反正自己此刻是齊一,先答應(yīng)他也無妨,日后讓小齊勸小淺去。
長歌左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鳩淺二人,用手擋了擋照射在臉上分外刺眼的日光,冬日撐死也應(yīng)該是暖陽啊,嘆一口氣,甩甩胳膊,揚長而去。
正午時分的驕陽并不溫暖,化作齊一的煙盡雨目送著長歌左搖消失在視野里后才松了口氣,所意料中的惡戰(zhàn)沒有發(fā)生實屬萬幸。
回頭仔細(xì)的檢查了一番鳩淺的傷勢,煙盡雨皺起了眉頭,明明就只被踹了一腳,傷勢比想象中的還要嚴(yán)重,胸骨四分五裂,肋骨也斷了幾根,說是命懸一線也不為過。若不是鳩淺生命力頑強能撐到現(xiàn)在,換做他人根本等不到被打暈就直接倒地身亡了。
煙盡雨將鳩淺平躺置于地方,脫去上衣,鳩淺胸膛塌陷,傷勢肉眼可見。煙盡雨口中咒語輕念,斷痛之法附于手心,貼在了鳩淺凹陷的胸膛上。
冬陽初現(xiàn)時,長歌當(dāng)?shù)?;白光刺眼時,斷痛療傷;此時力竭,已是天邊現(xiàn)出微微傍晚霞光。這一治就是大半個下午,而且還有一根肋骨未曾接上,再多不久漆黑寒夜就來了。
偏過頭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鳩淺,煙盡雨輕輕的擦去額頭因為力竭沁出的一層汗水,俯身將他衣衫整理好,然后扶起來背在身上,朝著遠(yuǎn)方慢慢的趕去,那是秦微涼離開的方向。其實,煙盡雨很不愿意湊到那個令他生厭的女子跟前,但是三弟愿意,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帶著他去。
治療鳩淺耗盡了體內(nèi)的靈氣,若不是自己體內(nèi)靈氣周天運轉(zhuǎn)晝夜不歇,剛剛力竭之時直接就脫力過度暈了過去,此時腳力虛浮,背了個人暫且不提,何時才能追上前方的女子,煙盡雨內(nèi)心感到十分苦澀。
慢慢的追趕前方的絕世美人,煙盡雨回憶起自己兄弟三人在長生林闖蕩的日子,心頭憤懣生起。在長生林里三弟都沒有幾次身受如此嚴(yán)重的傷,為了個都不正眼瞧自己一下的女人,三弟這個笨貨還真是舍生忘死。
天色入夜良久,莫約還有三個時辰就又是新的一天開始。正是最寒冷的時候,煙盡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想法,他記得前方還有個歡當(dāng)右擺攔在路上。
第一次遇到風(fēng)雪庵的和尚時煙盡雨清楚地記得那個老和尚說過:“算盡天下,長歌當(dāng)歡早就在茫茫墨海的云端,對我們只是尊敬罷了?!蹦莻€時候老和尚就是凡上巔峰。
倘若真的如此,那這次和長歌當(dāng)歡做交易,當(dāng)真是不劃算。煙盡雨可不希望世間因果塵緣千百年不散,早日脫開身,才能一心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