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地沉了下來,漫天無星,只有一輪彎月高掛,綻放清冷光輝。
坐著電梯從九樓下來,遇上了從旁邊電梯出來的霍三皮,他的面容上覆蓋著一抹茫然。
對于下一刻的生活不知所向。
霍三皮并沒有注意到莫運,輕輕搖晃著身體走出這棟大樓,這方電梯位于大樓左側,居于后方,要走上二三十米才能到達小北創(chuàng)意城的正面處。
莫運在他后面跟著。
他想打聲招呼的,可是他不知道怎么開口,叫皮哥?聲音喊多大呢?太小了聽不到,太大了會不會吵到別人?
莫運想了想,提了點速。
“一個最可悲的人,有最可憐的心,還有最可憐的邏輯…”霍三皮搖頭晃腦的,哼著歌,聲音低沉。
忽地他感覺到了什么,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眸子中亮起了些許光芒,有點驚喜地停住了腳步,“莫運。”
“皮哥?!蹦\露出笑容。
“你怎么走后面了嘞,”霍三皮笑嘻嘻地問。
莫運的笑容凝了片刻,這個怎么回答呢,難不成說自己上廁所的時候摔了一跤耽誤了幾分鐘…
兩人步行速度都蠻快,盡管一路都在聊天,可也沒有絲毫影響,當然…聊了啥…他也不記得了,只記得…有趣。
離著宿舍越來越近,霍三皮肅了肅喉嚨,說道:“我說句話啊,你也別不信,我覺得你是比較成熟,在我所見識的同齡人中算比較成熟的了?!?p> “真的,你要相信自己?!?p> 莫運笑得很燦爛,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成熟的,他覺得自己幼稚,非常幼稚,幼稚地沒有道理。
他覺得霍三皮所見到的與他同齡的人都太少了,哈哈…
走入小巷,那熟悉的老樓就出現(xiàn)在視線中,兩人一口氣直奔七樓,微喘著氣,身體素質(zhì)…退化了啊。
宿舍四室一廳,一衛(wèi)一廚,廚房里的火灶上銹意斑斑,舊爛不堪,已經(jīng)無法使用了,除非把里面的器具全部更換掉。
一廳非常小,里面放置了舊桌子舊木板等一些推置物,讓得本就更小的廳堂越發(fā)令人無處落腳。
每天晚上下班回來,想要洗澡都會等上好一會,因為寢室里人實在是太多了。
所幸今天,有兩個寢室里的人都沒回來,似乎是有什么事去了,這衛(wèi)生間就空了出來。
衛(wèi)生間里,一個洗衣機,一方蹲坑,一臺漱口池。
數(shù)十道纖細的水流從花灑中噴射而出,漸漸地淋浴全身,縷縷熱氣蒸騰而起,衛(wèi)生間里變得猶如云煙氤氳一般。
“莫運,我好了,你洗?!被羧にα怂︻^發(fā),接了一捧熱水潑在了臉上,發(fā)出舒暢的聲音。
莫運拿過花灑,沖洗著涂抹沐浴露的全身,感覺滑滑的,皮膚還可以…等到泡沫全部被沖刷干凈后期,才回悟過來,滑的不是皮膚,是沐浴露。
孫佳明天休息,今晚一晚上都沒回宿舍,不禁讓莫運產(chǎn)生感慨。
第二天休息,今夜就可以膨脹浪蕩了…
莫運第二天早班,今天有個好消息,在九河職業(yè)學院兼職的工資到賬了,六百九十五,全部提進了微信,到后面卡里連一分錢都沒有了,干干凈凈。
他把欠孫佳的一百多還了,也把迪倫的一百元還了。
“孫佳的嘞,他什么時候還我???”
狹小的辦公室里,迪倫一雙熊眼瞪著愣住的莫運。
莫運已經(jīng)打算離開了,聽到這句話,身子不由愣了下,而后搖了搖頭。
孫佳…他也不知道啊,他要等到發(fā)了工資再換,也就兩天的事,但是具體會不會延后或者提前,他也不清楚。
他還了勝名的八十八,還買了褲子,短袖,沐浴露,洗發(fā)露,牙刷牙膏,洗面奶,紙巾,鞋子。
一點工資所剩無幾。
廚房里的很多事都找周偉解決,他需要兩個分身,一個在加工間里沒日沒夜地解肉,一個處理廚房事情,本身就呆在明檔里烤著牛排。
小吃阿姨沒薯角了,喊他下單。
來牛肉了,找他拖車收貨。
王明來明檔,八成原因也是找他。
吧臺來下貨也找他,比如薄荷葉什么的。
總之,有關于明檔的一切都找他,一天至少呼喚十多次。
至少有一半的時間,周偉是居于后方加工間,將大幾百斤的牛肉切出來,然后腌著,打包。
孫佳是前面的主力之一,莫運和楊銘所做的披薩沙拉都沒有他到位。
也算是個小師傅了,榴蓮小姐撞薯和紫薯肉松披薩都是他在負責。
每天的三餐都有酸梅汁,與水十比一的比例,注入冰,味道還不錯。
就是…有點膩了,都喝了一個月這玩意了…
明檔里的幾個人都不提倡喝這個,里面添加劑多,喝多了會影響健康,周偉不喝這個,張涵也不喝這個,就連內(nèi)廚里的徐昆也不喝這個。
“熊總,熊總,我給你發(fā)的牛肉批了嗎,冰箱里的肉要賣完了?!敝軅フ林雷?,發(fā)愣間眼角余光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明檔這邊的大門走了進來。
就在熊一亞快要從明檔的窗口邊界處消失的時候,他頓住了身子,對周偉點了點頭就走了。
周偉臉上的笑容轉瞬間便被由心底暴涌而出的委屈所覆蓋,他氣憤地拍著桌子,“瑪?shù)??!?p> 發(fā)泄后,周偉冷靜下來嘆口氣轉身走出了明檔。
最開始找熊一亞批肉的時候,都是很快就蓋章同意了的,后來找多了,都嫌他煩,見面了都不理他,可他為的是自己嗎?
為的是店里??!
每次自己都要舔著臉去湊他的冷屁股,真的很惡心。
可是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生活啊…
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遠方的茍且。
“我下午東西都備好了,你可以檢查一下,我去喝點水。”
下午上班,莫運走進明檔還沒戴起帽子就被楊銘扯住了,他不由眨眨眼睛,“好?!?p> 高帽和口罩戴整齊后,莫運就打開沙拉冰箱檢查起來了,他大概地看了一眼,都很好,就是…這雞蛋碎切地太小了。
站起身來,一個瘦瘦高高的西裝男人走過明檔,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讓得他猶如是白然西餐廳的幕后大老板一般,熟悉地像是自己家。
店長迪倫很快就笑呵呵地迎了過來,“要喝茶嗎?”
“來杯咖啡,微甜?!苯〉乜戳饲罢咭谎?,也不多做理會,直接踏著他那擦著锃亮的尖頭皮鞋走入了陽臺。
迪倫目送他走入陽臺,臉上的笑容逐漸地消失不見,他敲了敲冰冷的瓷板,對著吧臺里的幾位吧員吩咐著:“來兩杯咖啡,一杯微甜,一杯味苦,好了叫我?!?p> 莫運不知道他是是誰,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來店里,除開店長,就連吳林和王明都會客客氣氣地對待他。
“知道那是誰嗎?”霍三皮慵懶的眼珠緩緩轉動,從視野的左側到右側,泛著困意。
“小北樓管。”
“樓管?”莫運凝起眉頭,管理這一層樓的老大嗎?
見莫運還有點不明白的樣子,霍三皮繼續(xù)為他解釋著,“剛剛走過來的,是管理這九樓的樓管,姜健,這一樓,歸他管理,就是差不多老大的意思知道吧?!?p> “我們明檔要戴口罩和帽子的,沒戴就要罰款,他就經(jīng)常過來抓,他也來過好幾次了,只是你沒注意到他而已?!?p> 霍三皮瞇了瞇犯困的眸子,揚起脖子輕輕地撓了撓,“人如其名,就是一賤貨,不用理會,我們戴好口罩帽子就可以放心了,都不用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