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姜瀚,沈慶埌陰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與同情,猶豫了一會,終于開口說道。
“姜瀚,柳韶曼,按照咱們的規(guī)矩,凡是巽風(fēng)門的弟子,在藥田服完雜役,熟悉草藥之后,都要進入靈窟去修煉。之前你們一直在煉制丹藥,所以就耽擱了些日子,現(xiàn)在是時候進去了,與你們一起進來的其他弟子,早已進入靈窟?!?p> 柳韶曼去哪里都無所謂,只要和姜瀚在一起就行了,而姜瀚看到沈慶埌的面色,心里清楚,再用丹藥來爭取時間,這條路子已經(jīng)行不通了。
另一方面,姜瀚雖然不清楚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但是隱隱覺得,巽風(fēng)門應(yīng)該是承受了不少的壓力,看來差不多到了要動手的時候了。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勇敢的面對!
姜瀚點點頭,與柳韶曼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三人往天柱峰山神廟而去。
一路上,柳韶曼看見姜瀚面色凝重,而沈慶埌欲言又止的神態(tài),憑著少女的直覺,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很識趣地閉上了口,三人靜靜的前行,一路無話。
進了山神廟,魯長老卻不在巽風(fēng)門里,正殿里空蕩蕩的,左右兩旁豎立著兇神惡煞,怒目圓睜的神像,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們?nèi)恕?p> 姜瀚跟著沈慶埌穿過神像,繞到正殿后面,卻見到那里有一扇小門,兩尺見寬,僅可供一人穿行。
推開小門,姜瀚赫然見到里面是一條窄窄的甬道,同是有一股潮濕的發(fā)霉的氣味撲鼻而來。
現(xiàn)在是雨季,若是通風(fēng)條件不好,時間長了便會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姜瀚想到這點,眉頭一皺。
沈慶埌進門前,遲疑了一下,又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姜瀚,姜瀚與他對視,盡管沒有說什么話,但是姜瀚瞬間就明白過來。
這里面怕是一個龍?zhí)痘⒀ǎ?p> 沈慶埌在前面帶頭,姜瀚跟著后面,三人依次走入小門里面。
這條甬道又窄又矮,彎彎曲曲,斜斜地往地下而去。
甬道里兩邊的石壁,上面刻畫著栩栩如生的神像,或手舞足蹈,或騰云駕霧,或披頭散發(fā),神態(tài)動作各異,每當(dāng)姜瀚他們經(jīng)過,兩只眼睛發(fā)出幽幽的光芒,勉強的照亮了甬道。
只是這些神像與他們的距離如此近,就像貼身站在身邊一樣,嚇得柳韶曼臉色發(fā)白。
走了一小段,甬道盡頭處,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打斗聲和喝罵聲,姜瀚立時反應(yīng)過來,第一次來到巽風(fēng)門,就在山神廟外,聽到了動靜頗大的打斗聲,原來是從這甬道后面?zhèn)鞒鰜淼摹?p> 怪不得當(dāng)時只聽得聲音與動靜,卻見不到人影,原來這一切都發(fā)生在山神廟的下面。
又過了一陣,下面的打斗越來越激烈,還夾雜著石頭碎臉的聲音,以及慘叫聲,痛罵聲,這甬道的盡頭處,似乎正在發(fā)生一場激烈的戰(zhàn)斗,而且還愈演愈烈。
有那么幾次,里面動靜之大,居然引起了甬道的震動,頂上的泥石簌簌而下,柳韶曼一個女孩子,從未遇見過如此的陣仗,再也控制不住,尖聲驚叫。
姜瀚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臉上平靜如水,悄悄的往后面伸出手來,握住柳韶曼嬌嫩的小手,指尖間傳來溫暖,柳韶曼第一次被男子握住,臉唰的一片通紅,只是這里光線昏暗,沈和姜又在前面,看不到自己的窘態(tài)。
害羞歸害羞,柳韶曼已經(jīng)沒有先前那么恐懼了。
這甬道蜿蜒曲折,一路向下,姜瀚走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地下何處,只是覺得越來越潮濕和悶熱,后背貼身的衣衫都濕透了。
又往前走了片刻,三人走到一扇石門前面,那石門與山神廟正殿的小門差不多大小,區(qū)別就是這里為石門,滑溜溜的,很多地方都長滿了青苔。
石門外,甬道內(nèi)三人安靜地站立,各懷心事,沉默無語,石門內(nèi),只聽得傳來陣陣清晰的喧鬧聲,人聲鼎沸,顯然里面非常的空曠,似有數(shù)百人在里面活動的樣子。
姜瀚在這一剎那,想起了方生曾經(jīng)說過,外門弟子的修煉生活,當(dāng)時自己聽了之后,內(nèi)心里大為震驚。
在方生的口述中,那里簡直就是一處人間煉獄,充滿了沖突、殺戮和掠奪,外門弟子在這里,因為種種原因,要么慘死在同門手中,要么出來之后,性格大變,變得心狠手辣,兇殘成性。
姜瀚想到這里,饒是他魂體強大,精神力遠(yuǎn)勝于一般修士,也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這石門之內(nèi),應(yīng)該就是專門供外門弟子修煉的地方了,而如今的他們,會不會一副冷酷無情,猙獰怪笑的模樣呢?
姜瀚的腦海里雜念叢生,抑制不住的胡思亂想。
前面的沈慶埌,根本就不知道姜瀚心潮澎湃,此刻他伸出雙手,放在石門之上,雙臂運勁,石門吱呀一聲,緩緩地打開一線空間來。
隨著沈慶埌推開石門,姜瀚和柳韶曼站在沈慶埌的身后,看見了里面的空間,而里面的人也停止了手上的事情,無數(shù)道目光齊刷刷的投射過來。
一時間,石門內(nèi)外鴉雀無聲,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沈慶埌咳嗽一聲,打破了寂靜,率先走了進去,而姜瀚和柳韶曼緊跟其后。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洞穴,上窄下寬,從形狀上看仿似一個倒扣的寬口窄底的瓷碗。
圓形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大小相同的小石洞,一圈一圈的,自上而下,極為規(guī)整,顯然是經(jīng)人力開辟出來,并非天然形成。
這洞穴本來規(guī)模并不算小,但是姜瀚抬眼掃了一圈,里面足足擠了數(shù)百人之多,數(shù)百人同時蝸居在同一個空間里面,這樣就話,一下子就顯得逼仄和狹窄了,甚至有種擁擠不堪的感覺。
在這種擁擠的環(huán)境下,姜瀚和柳韶曼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種強烈的敵意,那是一種本能的反應(yīng)。
此刻大部分人都窩在石壁上的小石洞里,只是稍稍的探出了個頭來,不懷好意的盯著石門處的兩人。
當(dāng)目光看到姜瀚身邊的柳韶曼的時候,石洞里傳出陣陣的驚呼聲,顯然他們從來沒想過,會在這里見到一個女修。
這種情景,就像一頭嬌嫩柔弱的綿羊掉進了狼窩,引起了群狼的騷動。
柳韶曼身為女子,對于這種不懷好意的目光和驚呼聲,極為敏感,下意識的立刻躲在姜瀚的身后,而姜瀚也同時挺起胸膛,攔在了她的身前,怒目圓睜,用凌厲的眼神回敬那些不懷好意。
沈慶埌看在眼里,可能是出于同情,又可能是考慮到丹藥的關(guān)系,忍不住暴喝一聲,將石洞里蠢蠢欲動的人給震住。
“放肆,這兩位是我們巽風(fēng)門極為重要的弟子,之前他們在外面管轄藥田,為咱們巽風(fēng)門作出了巨大的貢獻(xiàn),你們仔細(xì)聽著,都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若是給我知道你們對這兩位不敬的話,小心我不客氣?!?p> 沈慶埌作為宗門的執(zhí)事,同時又身為魯長老的心腹,在巽風(fēng)門的地位,就如同招魂堂的鐘亮一般,無人敢違抗。
可惜的是,沈慶埌的話音剛落,洞穴里響起了一把蒼老的聲音。
“慶埌,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p> 沈慶埌一驚,怎么師尊他也在靈窟里面,這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魯長老從陰影處走出來,徑直走到洞穴中央的平地上,姜瀚赫然看見,平地上,散落著數(shù)具巽風(fēng)門弟子的尸骸,尸骸缺臂少腿的,顯得殘缺不全,有的連頭顱都不知去向,姜瀚細(xì)看之下,其中有兩具還汩汩地流著鮮血,顯然剛剛死去不久。
推想可能就是三人從甬道走進來的時候,發(fā)生了激烈的戰(zhàn)斗,這兩人就是那場戰(zhàn)斗中身亡的,可想而知,方生所言非虛,這里真是人間煉獄。
魯長老伸出枯瘦的右臂,指著姜瀚說:“慶埌沒有把話說清楚,這兩位的確是我們巽風(fēng)門極為重要的弟子,而眼前的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原內(nèi)門招魂堂的姜瀚,前一陣子,他還闖進了刑劫黑獄榜的十大弟子之列。”
魯長老此言一出,猶如在平靜的水面扔下了一塊巨石,整個靈窟內(nèi)所有弟子腦海轟鳴,身子震顫,嘩聲一片。
這種震驚比起剛剛發(fā)現(xiàn)女弟子柳韶曼的時候,還要震撼得多。
姜瀚的名聲早已響遍宗門上下,他的事跡已經(jīng)被口口相傳了無數(shù)回,如今這位傳說中的姜瀚,竟然站在自己的面前,還是如此年輕的一個少年,眉清目秀的,怎么會不讓人驚訝呢?
“大家一定很好奇,姜瀚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咱們巽風(fēng)門的靈窟里,我告訴大家,那是因為姜瀚在宗門小試?yán)锓昧硕镜ち_剎丸,被寒幽堂查出,現(xiàn)身上受到毒丹反噬,修為盡失,所以被寒幽堂貶到了咱們的巽風(fēng)門。”
魯長老話音剛落,靈窟里立即變得安靜無比,靜得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呼吸聲,可這只是表面的平靜,此刻每一個人內(nèi)心中是驚濤駭浪,巨浪滔天。
魯長老的話,實在是太過于勁爆了,每一個弟子如同五雷轟頂,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都需要時間去好好的消化。
我的天啊,難道我聽錯了嗎?眼前這位少年就是傳奇弟子姜瀚,聽魯長老說,他服用了毒丹,現(xiàn)在身上修為盡失,那他以前是怎么做到的?等等,我好像還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東西,讓我好好想想……
隨著時間流逝,靈窟里的氣氛漸漸變得奇怪起來,每一個人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姜瀚,那眼神里飽含了各種各樣的心思,有半信半疑,有恍然大悟甚至還有一些貪婪。
只是姜瀚的名聲實在是太大了,在靈窟里,盡管大家的臉上毫不保留對姜瀚的意圖,手底下卻沒有輕舉妄動。
那邊魯長老說完,就帶著沈慶埌離開靈窟,留下身后的姜瀚和柳韶曼,這一刻,他對姜瀚連客套的意思都沒有了,直接就從姜瀚的身邊走過,對姜瀚的態(tài)度就像腳邊的尸骸一般。
而沈慶埌的臉上是死灰一片,他知道魯長老在殘酷的靈窟里說出這樣的話,也就等于判了姜瀚死刑,只是他不知道魯長老為何態(tài)度突然轉(zhuǎn)變得如此之快,一點挽回的余地都不留給自己。
片刻之后,沈慶埌腦海忽然想了起來,自己第一次來山神廟,在外面半空中看到的身影,那身形如此高大,不就是藏經(jīng)閣的龐長老嗎?
到了此刻,沈慶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龐長老親自出面,魯長老哪敢違抗他的命令,這姜瀚必須得死!
可惜一切都已成定局,無可挽回了,沈慶埌只得在心里長嘆一聲,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就這么快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