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虹國的問洲、炚洲與尭國的囚牛洲之間,有一處原始森林。
它三面環(huán)山、樹海搖曳、幽綠深邃、云霧繚繞,被稱為妖林的它盡管有著無法言說的魅力,但卻讓渴望探訪這里的人們望而卻步。
不是因為世界上最陰毒的植物都匯集于此,而是因為傳說中的惡獸之一窮奇就寄居于此的傳聞。
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傳聞,讓妖林成為了讓世人不敢涉足的世外桃園。
從北面高山上涌下縱貫妖林的滅河,在林中中心位置形成了一處有著百米深的深潭——仟潭。
寶石藍(lán)色的潭水仿佛妖林的眼睛一樣,讓整個林子充滿了生機(jī)與靈氣。
魚兒時常躥出水面,似乎在訴說著自己心中的愉悅,而它們的舉動也會招來獵食的飛禽與猛獸。
但當(dāng)一位特殊的獵食者出現(xiàn)在這里時,其他的捕食者都會急流勇退,遁逃無形,生怕乾坤顛倒,自己也會成為他的獵物。
一縷縷的白煙裊裊升起,緊接著魚肉的鮮香就開始四處飄逸。
在滅河的河灘上,一個梳著馬尾辮的綠發(fā)少年,正扇動著巨大的扇葉,將那團(tuán)烤著他剛從河中抓到的魚的火扇旺。
插在用樹枝搭成的支架上的魚,發(fā)出“滋滋”響聲,引誘著饞蟲涌動。
少年拿起其中一枝一口咬下,魚的鮮美頓時溢滿口唇。
正當(dāng)他一臉滿足時,從身后的灌木林中傳來輕微聲響。
少年下意識地用嘴叼住魚,如貓妖般縱身一躍,從他的烤魚架旁消失了。
“果然……”
一個文弱的少年聲從灌木叢中傳了過來,一頭過肩青發(fā)的少年,背著一個籮筐走了出來。
他來到還在冒著熱氣的魚架旁,用水藍(lán)色的大眼睛看著架上還在蒸烤的食物,不禁皺了下眉頭,道:“別躲了,玹羽哥。我又不是苾子,不會向爹告你的狀的。”
話音剛落,綠色的馬尾辮就從旁邊的一棵樹上垂了下來。
名為玹羽的少年嘴中依舊叼著魚,雙腿鉤在樹杈上。倒掛著身子一直在向灌木叢的方向張望著。
似乎確認(rèn)了青發(fā)少年所言為真之后,玹羽使勁晃動了幾下身子,一個空翻便跳下樹來。
而此時他嘴中的魚,也被吃得只剩下了魚骨,少年揮了下胳膊將魚骨丟進(jìn)了河中。
“我才不擔(dān)心你呢,就怕苾子又偷偷跟著你跑來,那我才慘了呢。那丫頭一定會去告狀?!?p> “誰讓你老是捉弄她,她不找機(jī)會報復(fù)你才怪呢?!?p> 看著玹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青發(fā)少年突然將頭轉(zhuǎn)向一側(cè),大叫一聲:“??!苾子你怎么來了?!”
“苾子?”
聽到叫聲的玹羽又如驚弓之鳥一般,一下子躥上了樹。
但是他并沒有聽到妹妹的聲音,而是聽到了弟弟的笑聲。
“好啊枔子,你居然敢捉弄我!”
氣急敗壞的玹羽一下躍下樹來,撲到枔子身邊開始扯弄起他的頭發(fā)。
“你這柔軟的頭發(fā)要是梳成苾子那樣的兩個小辮,一定比她更可愛,更像個女孩兒。”
枔子面部線條柔和,擁有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膚,濃密的長睫毛配在那雙水藍(lán)色的眼睛上,更顯溫婉動人。
這個青發(fā)少年,的確長著一張比女孩還美的臉蛋和纖細(xì)的身材。
也難怪他的兄弟玹羽會時常拿他這點開涮,但枔子本人是十分厭惡自己被當(dāng)成女孩的。
兄弟倆打鬧了一會兒,為了安撫弟弟受挫的心靈,玹羽將一條烤好的魚塞進(jìn)了枔子口中。
但做弟弟的似乎還是心情不悅,背對著玹羽,整理著自己被弄得一團(tuán)糟的頭發(fā)。
“啊!”
枔子的突然發(fā)聲讓玹羽打了一個機(jī)靈,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枔子,后者則扶起了被他倆剛打翻的籮筐。
“糟了!糟了!我剛采的藥草都被你弄掉了!”
一邊抱怨著,枔子一邊在草叢中找尋著,但散落在外的藥草早被踐踏得慘不忍睹,還未發(fā)揮他們真正的作用就已奄奄一息。
終于,枔子轉(zhuǎn)過了身,一臉怒容地瞪視著還在吃著魚的玹羽。
“這下可慘了,不光是你要挨罵,我也要跟著挨罵了。”
“我為什么要挨罵啊,你不是說不會向爹告狀的嗎?”
玹羽沒有抬頭迎接弟弟不滿的視線,依舊吃著,腮幫子鼓鼓的塞滿了魚肉。
“你采的藥草呢?”
“我的籮筐都丟了,還有什么藥草啊?!?p> 在嘆了一口氣之后,像是放棄似的枔子也一屁股坐了下來。
“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爹要你把他指定的那幾樣藥草采來,可你倒好,連筐都丟了。
除非爹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做,我看你今天休想逃得這頓罵了!”
“罵就罵吧,反正我早就被罵習(xí)慣了。”
玹羽也是一臉放棄的樣子,拿起插著魚的樹枝遞到了枔子手中。
枔子沒有拒絕,兄弟倆一起吃起了烤魚,因為吃東西的確是一種能夠減壓的好辦法。
“不過這兩天爹似乎對你格外嚴(yán)格,我看他今天早上還把你叫到他書房去了呢。”
枔子說著望著哥哥,似乎在等待著答案。
“是啊,你知道爹他要我做什么嗎?他居然讓我在一周之內(nèi),把那本《百草圖鑒》都背下來?!?p> 說著,玹羽做出了一個惡心要吐的動作,“要知道那本書可是有兩千多頁,一周的時間別說背下來了,就是徹夜通宵全看一遍也來不及啊?!?p> 枔子向玹羽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瞬,道:“誰叫你以前不努力,要是之前一天背個一兩頁的,也早就記住了。
《百草圖鑒》可是爹所著醫(yī)書中最基礎(chǔ)的一本了,你連那里面記錄的植物都記不住,也難怪爹不能放過你了?!?p> “問題是我之前不是一直這個樣子嘛,爹也沒說什么,怎么這幾天突然針對起我來了?!?p> “還有臉說呢,爹什么時候不是針對你???不管是我還是苾子可都有好好念書的。
別說《百草圖鑒》了,就是像《萬藥集》還有《毒鑒》那種書,我們都背下來了?!?p> 玹羽的臉變得有些扭曲,就算他再不用功,也知道剛才枔子所說的那兩本書有多難懂。
如果不是完全吃透,是絕不可能背下來的。
“要不要我來幫你?”
就在玹羽想著心事,枔子屁股不離地,蹭到了他的旁邊問道。
“怎么幫?”
玹羽一臉苦色地瞟了一眼身邊的弟弟。
“要記住那些植物并不難,只要看到實物就好理解了?!?p> “說得倒輕巧,書中記載了上千種植物,一周時間別說看,找都找不過來?!?p> 玹羽沒有回應(yīng)枔子那一臉的興奮,因為這個弟弟是完全繼承了他們父親的喜好,研究起花花草草來沒完沒了,而他對此事則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的。
想到早上在書房,父親將那本厚厚的大書擺在他面前的情形,還在讓他不寒而栗。
像是要趕走那段恐怖的記憶般,玹羽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魚肉,并在嘴里將其撕碎。
但早上父親那充滿復(fù)雜表情的臉又掠過腦際,除了一貫的怒視外,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哀傷。
“爹今天心情好像很不好?!?p> 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發(fā)問,玹羽沒有焦點的視線伸向了滅河河面。
“你老惹他生氣當(dāng)然不會好了,本來爹就很少笑嘛?!?p> “我除了沒有好好念書外,實在想不出最近做了什么忍爹生氣的事……”
玹羽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接著一臉疑惑地轉(zhuǎn)向了枔子,“你不覺得娘最近也怪怪的嗎?
她總是莫名其妙地一直盯著我看,有時候眼圈還紅紅的,像是哭過的樣子?!?p> “什么?!你把娘弄哭了!”
枔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們的母親在教育子女上,恐怕要比他們的父親苛嚴(yán)得多,很難想像那樣堅強(qiáng)的母親會流淚。
“玹羽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就是因為想不起來才問你的嗎!我最怕女人哭了……”
“你是不是又欺負(fù)苾子了?”
“我欺負(fù)她?是她欺負(fù)我好不好!”
這回輪到玹羽睜大了玉色的眼睛,“你知道嗎,那丫頭上回又調(diào)配了新的香料,非要撒到我身上,味兒倒不難聞。
就是我一出門,不管是飛蟲還是爬蟲全都蹤到了我身上,咬了我一身包啊。
要是弄不好再招來倆毒蟲,我小命兒可都不保了。”
枔子聽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娘是心疼你吧?”
“還說呢,娘看見我那個慘像比你笑得還兇。
你們這些人真是一點手足之情都不顧及!”
說著,玹羽伸手掐了一下還在樂著的枔子的臉蛋。
“我知道了,你準(zhǔn)是又當(dāng)著爹的面,殺了野雞或野兔之類了吧?”
玹羽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道:“怎么可能,我每次去打獵爹都知道,他不可能在我回來之后去廚房的。
就算聞到像現(xiàn)在周圍這樣的血腥味,爹都會不高興,更不用說……”
正說著,玹羽再次睜大了眼睛看著對面的枔子,而枔子也是一臉緊繃。
“血腥味?”
異口同聲發(fā)出聲音的兄弟倆,倏地站起了身。
雖然微弱但的確是令人不快的味道,尤其是在這樣的原始森林中。
人血的味道。
立志成為醫(yī)師的枔子一臉僵硬,玹羽也皺起了眉頭。
妖林的可怕不知讓多少想要探訪這里的人喪命。
他們不知遇到過多少次這樣的人了,雖然每次都施以援手,但能夠活著離開妖林的人數(shù),至今還不到十人。
“要是看到又有人死在這里,爹肯定又要不開心了?!?p> 說完這句話,玹羽從枔子的面前消失了。
耳邊傳來了一陣氣流的摩擦聲之后,枔子轉(zhuǎn)過身,看到玹羽已站在了不遠(yuǎn)處山丘上,一棵高大的望天樹上。
不由分說,枔子也跟了過去。
放眼望去,在滿是綠色的視野之中,一團(tuán)白色與灰色正在交纏,而它們之間便產(chǎn)生了不規(guī)則的紅色。
血腥味已經(jīng)開始向四周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