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查閱賈蘭的字跡,李陽、李陟兄弟二人隨即湊上來瞧。舅舅查閱后說了“特別好”三個字,哥哥李陽說賈蘭的字跟他不相上下了,弟弟李陟倒是謙虛地說自己的字不如賈蘭。
這時,李紈出現(xiàn)在書房門口,笑道:“蘭哥兒,你舅母都傳午飯了,你舅舅還在給你出難題呀?李陽、李陟,咱們?nèi)胂蒙湃ィ瑒e理他們舅甥倆了?!?p> “好的,姑母?!崩铌?、李陟回應道。賈蘭他舅舅說道:“既然姐姐都發(fā)話了,我哪還敢繼續(xù)為難蘭哥兒,去吧去吧,一起入席用膳去罷!”
說著,一行五人齊齊走出了書房,來到了膳廳。此時,賈蘭見外祖父李守中在正面椅子上獨坐,舅母一邊幫著丫鬟們安箸進羹,一邊對李紈和賈蘭說道:
“午飯來不及準備,只能簡單地吃一些,大餐安排在了晚飯,晚飯我已經(jīng)命廚房準備豐盛一些了,若是招待不周了,大姑和蘭哥兒可別見笑呀!”
賈蘭聽了,這才注意到飯桌上的菜肴,雖然雞鴨魚肉都有,但跟賈府宴席上滿桌的美味佳肴比起來,外祖父家的這桌菜肴在花樣形式上確實算是簡單的了。
賈蘭默默對比著,卻聽李紈笑道:“弟妹客氣了,娘家的飯菜永遠是最香的,就是皇宮大內(nèi)的御膳也都比不得的呢!”
李紈說完,卻聽父親李守中故意“咳咳”了一聲,轉(zhuǎn)而說道:“我們家的飯菜怎能跟大內(nèi)御膳相提并論呢,真是越來越無禮了!”
李紈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本想著回到了娘家可以隨意一點,就跟弟妹開了個玩笑,卻被父親給逮了個正著,頓時又拘謹了起來。
李守中見狀,不忍多說,于是好脾氣地說道:
“娘家雖不比你婆家,沒有那些山珍海味,但大魚大肉還是少不了的,要知道整個京師都中,也不見得有幾戶尋常百姓家能吃得上這些。都別站著了,快入席吧!”
賈蘭聽著,不禁意識到,外祖父李守中不愧是教育界出身的,又見母親、舅舅、舅母等人接連回應了一個“是”字,然后齊齊入席了。李紈在李守中的旁邊坐下,賈蘭接著坐在了李紈的身旁,舅舅、舅母等人坐到了另一邊。
飯畢,李守中說道:“下午,我會派人去接你們的嬸嬸和妹妹們,到時候你們記得出來迎一下?!?p> “叔父呢?叔父是否也來?”李紈問道。
李守中說道:“近來漠南邊關吃緊,你們的叔父沒能回來過年,所以我才派人去接你們的嬸嬸和妹妹們,讓她們過來一起熱鬧熱鬧?!?p> 李紈回應了一個“是”字,不再多問。賈蘭卻仍然覺得疑惑,漠南邊關是哪里?他的叔外祖父和漠南邊關有什么關系?
賈蘭想來不能在眼前的飯桌上談論這些,而且最好也不要問嚴厲冷峻的外祖父,于是只等下了飯桌,隨李陽、李陟兄弟回到書房后,這才向他們問了起來。李陽、李陟兄弟竟然懂得不少,向賈蘭講起了漠南最近的局勢。
原來,漠南就是韃靼和女真部落的地盤,眼下,女真各部已經(jīng)臣服于我大殷國朝,因此,漠南邊患皆是來自于韃靼的各部落。韃靼部落曾多次請求通貢互市,都被拒絕了,如此導致了年前的六月時,十余萬韃靼大軍進攻大同。
韃靼騎兵著實兇悍,大同總兵、副總兵皆戰(zhàn)死。韃靼大軍大勢掠奪后就撤離了大同,揮師向東,攻擊宣府。宣府守備森嚴,打不動。韃靼大軍接著向東走,于八月到了薊州。薊州是京師的門戶,而且,那里防守薄弱。
八月十六日,京城里歡歡喜喜的中秋節(jié)剛過,到處是張燈結(jié)彩。韃靼大軍突破古北口要塞,騎兵一路上長驅(qū)直入,掠奪了懷柔、順義,然后分兵搶掠昌平、三河等地,劫掠財貨百姓無計,殘害吏民士兵無數(shù),最后,駐扎在距離京城二十余里的通州附近,沒有攻城。
當時,京師早已戒嚴,兵部尚書統(tǒng)率京營禁軍御敵。禁軍分十二團營,原本有十四萬人,然而,當年輕將士都出城作戰(zhàn),且多已戰(zhàn)死,城內(nèi)可調(diào)動的軍隊只剩下四五萬人了。
朝廷召各地兵馬迅速前來勤王,又在京城里,四處招募民兵補充兵力,直接給進京應武舉考試的武生發(fā)放兵器,分派守城任務。從獄中釋放待罪的參將等人,官復原職,帶兵防御。這樣一來,京城的防務總算勉強撐了下來。
朝廷內(nèi)閣議會得出結(jié)果,賊寇逼城,朝廷沒有御敵之策,因此不能打。既然一時打不了,那就派人談判,拖住韃靼大軍的攻城計劃,等勤王大軍趕到。談判的人從韃靼大軍那兒帶回了求貢書,提出了退兵條件。
朝廷內(nèi)閣議會又得出結(jié)果,假作同意入貢,以防他們再提出貪得無厭的要求,如果有利于社稷,皮幣珠玉都可以給他們。只是韃靼大軍為的是通貢互市,明顯不是奔著錢來的,只怕給了皮幣珠玉,還是不撤兵,該怎么辦?
束手無策之下,內(nèi)閣召開了擴大會議,六部侍郎以上的官員參與了這次的議會。禮部侍郎李守中指出了問題的關鍵,關鍵就在這求貢書上面。這份求貢書只有漢文,沒有韃靼文,不合規(guī)矩,況且這是兵臨城下,威脅入貢,不合禮節(jié)。
聽了禮部侍郎李守中點出的問題關鍵,朝廷內(nèi)閣議會最后得出新的結(jié)果,提議令他們先撤出關外,用蒙文寫成求貢書,再派使者請奏,求貢方可實行。韃靼大軍信以為真,竟果然撤兵了。當韃靼再次派使者送來雙語的求貢書時,勤王大軍已經(jīng)趕到了京師。
李陽、李陟兄弟對漠南最近局勢的講述令賈蘭大開眼界。賈蘭本以為穿越到紅樓夢的世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如此便可,這會兒想來,恐怕今后的日子沒那么簡單了。正所謂,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此時,賈蘭忘了問他的叔外祖父與漠南的關系,反而問道:“后來呢?我們與韃靼通貢互市了嗎?”
“當然沒有!韃靼提出開馬市,用馬或牛羊等牲畜與換取茶葉、絲綢等生活必需品,國朝再次斷然拒絕了?!崩铌栒f道。
李陟進一步解釋道:“韃靼人生活在馬背上,長期騎馬搶劫,如果同意互市,他們不會安分守己做買賣,只會更變本加厲地搶劫。開了馬市,根本控制不住。”
“那如果不答應他們,就不怕他們再次率大軍攻來?”賈蘭問道。
李陽笑道:“你現(xiàn)在看看,他們攻來了嗎?”
賈蘭心想,自然是沒有,自他兩個月前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京師都中的百姓扶老攜幼,街市上的商家店鋪正常營業(yè),不見有一絲一毫戰(zhàn)事來襲的痕跡,便問:“為何?”
李陽笑道:“韃靼大軍兵臨城外,國朝自然是痛定思痛,待韃靼大軍撤兵之后,就立即著手整頓京營,修筑京師外城,選拔將才,加強防備,將京師的十二團營改編為三大營,還設立了漠南邊關的戎府,置有薊遼總督一職,總理薊州、保定、遼東三鎮(zhèn)的軍務,兼理糧餉,另置宣大總督一職,總理宣府、大同、山西三鎮(zhèn)的軍務,由文官擔任?!?p> 李陽講到這,李陟接著對賈蘭說道:“來了,來了,重點來了!我的叔祖父,也就是你的叔外祖父,在年前才赴任宣大總督一職。”
原來如此!賈蘭這下明白了,他的叔外祖父與漠南邊關的關系,難怪外祖父李守中說漠南邊關吃緊,叔外祖父沒能回來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