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峰目眥欲裂,表情猙獰,這對于他來說,大概是一天以來遇到的最殘酷的事。徐蕾一手抱著莊峰,一手如同鐵鉗一樣捂住他的嘴巴,努力不讓莊峰發(fā)出任何聲音。
二人越跑越遠(yuǎn),莊峰掙扎著,眼中全是恨意,他恨徐蕾,他想不明白,徐蕾那么厲害,為什么不把媽媽救出來。
但是,徐蕾心中明白,如果回去,或者發(fā)出聲音,會讓那些亂兵追上,并且殺死,這些亂兵絕不是烏合之眾,他們中間,有絕頂高手。
遠(yuǎn)處的陽光若隱若現(xiàn),從那里有股涼爽的風(fēng)涌了進(jìn)來,那里便是出口,但是,莊峰覺得,這個距離,比世界上任何距離都要遠(yuǎn)。
光線越來越亮,出口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徐蕾縱身一躍,沖出地道。
但是眼前的一切,令二人更加絕望。
數(shù)千敵軍團(tuán)團(tuán)圍住地道出口,地面上,到處都是被殺死的男女老幼,他們貪婪的看著莊峰,仿佛看著寶貝一般。
徐蕾緊咬著牙,道:“莊峰,記住你說的話!”
莊峰愣了片刻,道:“我說了什么?”
“一個男人的承諾!”說著,徐蕾將莊峰抱在懷里,怒吼一聲,朝著人群沖殺過去。敵人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一個女人在深陷絕境的時候,竟然能爆發(fā)出如此強大的戰(zhàn)斗意志。
“殺了她!奪下那個小孩!”
“殺!”
但是,徐蕾是何許人也,是莊懷身邊最強大的戰(zhàn)士,莊懷的守護(hù)者,現(xiàn)在莊懷不在了,她要守護(hù)這個新王,直到戰(zhàn)死。
徐蕾手中的長劍如龍,游走在敵軍之中,大批大批的敵軍因此倒地身亡,以至于讓這么多殺人如麻的士兵,對一個女人心生懼意,他們后退著,盡量不敢與其正面接觸。
這時,敵軍將軍騎馬而來,令軍士停手,喝到:“真是幸運,我們居然能見到伏龍國的世子,那個戰(zhàn)士,可否報上姓名,本將從不殺無名之輩!”
徐蕾怒道:“我乃王室衛(wèi)隊統(tǒng)帥,徐蕾!”
“我佩服你的勇氣和忠誠,但我是姬國大將軍,雷劍!我的任務(wù)就是抓住這個小鬼。但是,我可以給你一次與我對決的機(jī)會,你可敢與我一戰(zhàn)?”
徐蕾回頭望著已經(jīng)燃起熊熊烈火的王城,繼而上下打量著雷劍,道:“我可以和你一戰(zhàn),但你必須約束手下,保證我主的性命!”
雷劍抽出佩劍,長劍立于胸前道:“我以戰(zhàn)士的名義向你保證!”
暴風(fēng)雨終于停了,厚厚的云層被風(fēng)吹了個七零八落,太陽透過云中的空隙,將一束陽光投射到兩人的身上。眾兵將他們圍成一個圈,期待的,像是看一場比賽。
“雷劍將軍可是天靈八段,這個女娃再厲害,也絕不可能是雷劍將軍的對手!”
“哈哈!不自量力!”
“你們兩個少說兩句,這小女娃我可知道,是個狠角色,估計對付她,會困難一點。”
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雷劍只是雙目注視著徐蕾那堅毅的眼神,一聲怒吼,便向徐蕾沖殺過去。
而徐蕾冷冷一笑,低喝一聲,便迎了上去。二人打的難解難分,數(shù)個時辰過去,雷劍開始有些吃力,單憑武藝,他是難以戰(zhàn)勝徐蕾的,總得想點計策才行。
于是,他猛然后撤,朝著人群中的莊峰沖了過去。徐蕾一驚,急忙追了上去,但是,雷劍的劍,并沒有刺向莊峰,而是一轉(zhuǎn)身,刺向了徐蕾。
徐蕾猛不防,腹部被刺開一個口子。
好在口子并不大,她避開雷劍的攻擊之后,一臉怒氣的看著他,然后繼續(xù)攻擊。
二人又打了一陣,最終,徐蕾發(fā)現(xiàn)了雷劍的軟肋,并一腳踹了過去。雷劍踉蹌的跌倒在地,這時,徐蕾毫不猶豫,一劍刺去。
雷劍瞳孔緊縮,倉皇之下,叫道:“雷鳴盾!”
瞬間,一面閃著雷電的盾牌虛影迅速擋在了雷劍的身前,當(dāng)?shù)囊宦?,與徐蕾的劍撞在了一起。
“你贏了,但只是你我之間?!?p> 多年后,莊峰才知道,戰(zhàn)士是一種極具榮譽感的職業(yè),兩個戰(zhàn)士之間的對決,誰先用盾,誰就輸了,這是因為,盾只有生命危急關(guān)頭才會用,而且,用一次會消耗很多體力。
“看看我身后的城市,這都是你們做下的孽!”徐蕾憤憤的罵著。
“我們都是軍人,這不是我的錯,現(xiàn)在,你們可以走了。”雷劍說著,令屬下讓開一條通道。
“將軍!放了他們,你要受到懲罰的!”一個士兵叫道。
“你們也看見了,我們無力擋住他們!讓他們走!”
眾人紛紛讓開,徐蕾愣了片刻,滿懷敬意的向雷劍點點頭,抱起莊峰,飛奔而去。身后,雷劍大聲叫道:“向他們敬禮!”
逃出生天后的徐蕾,身體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她小聲道:“莊峰,我們就快到玄幽谷了,等見到尚風(fēng)大師,我們就安全了?!?p> 說著,腳底一軟,便跌倒在地,莊峰驚恐的搖晃著徐蕾,叫道:“姐姐,姐姐!你不能死?。∧氵€要等著我長大呢!”
徐蕾噗嗤一聲樂了,道:“你這小鬼,我還沒死呢,我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會。”
莊峰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把徐蕾扶到小溪邊的石頭上,道:“姐姐,我去給你找點水和吃的,你要在這里等我哦!”
徐蕾想要阻止他,但身體已經(jīng)不能動了,只能看著莊峰朝林子里跑去。
不知過了多久,徐蕾再次睜開眼睛,見身邊多了一堆篝火,莊峰賣力的在篝火上烤著魚,驚訝道:“你,你是怎么抓到魚的?”
莊峰笑了笑:“是小胖教我的?!?p> “小胖是你的朋友嗎?”
“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徐蕾開心的笑著,做起身來,道:“那你跟我說說你的這個朋友吧。”
莊峰仰頭想了想,然后樂了起來,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胖胖的,也沒我高,嗯,他很善良,但老是被女孩子們欺負(fù)。”
“她們?yōu)槭裁雌圬?fù)小胖呢?”
“我覺得她們是喜歡他,才會欺負(fù)他,從來沒有人欺負(fù)我,因為我是王的兒子?!?p> 徐蕾看著莊峰,那眼神里分明就是落寞,她不知道,這個八歲的少年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眼神。
“你覺得,她們是不喜歡你,才不欺負(fù)你,還是因為你是王的兒子,才不欺負(fù)你?”
莊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們只喜歡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
沉默片刻,徐蕾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王是寂寞的,王的兒子也是寂寞的,她覺得老天很是不公平,憑什么要讓一個八歲的孩子承受這份折磨?
天色越來越暗,昨天的事情,仿佛有一萬年那么漫長,他們舍不得這寧靜的山谷,寧靜的夏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享受人間最珍貴的奢侈品。
他們欣慰,欣慰的是不用再去因為戰(zhàn)爭而焦慮,但他們也害怕,害怕這短暫的時光會偷偷溜走。
他們看著遠(yuǎn)處,依然燃燒著的大火,那些不甘的亡魂,化作火焰,吞噬著他們曾經(jīng)的家園。
此刻,莊峰想起了徐蕾的師父,這個瘦弱、不起眼的老頭,明知這就是宿命,卻為何那么義無反顧把自己當(dāng)做祭品?還有五位老祖,他們明知結(jié)局已定,卻為何要與那些神靈同歸于盡?
他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小小的腦袋里到處都是疑問。
“莊峰,你看,那是什么?”
莊峰的思緒被徐蕾的聲音打斷,他下意識的警惕起來,朝著徐蕾的手指看去,那星星點點的火光,像極了夜空中舞動的螢火蟲,但是,一轉(zhuǎn)眼,這些螢火蟲卻變成了邪惡的怪獸,他們露出了明晃晃的獠牙,仿佛在嘲笑他。
“是敵人!”徐蕾輕聲喝道:“莊峰,快跑!”
不等莊峰反應(yīng),徐蕾一躍而起,伸手?jǐn)埰鹎f峰朝著山谷里飛奔而去。只聽后面?zhèn)鱽泶肢E的男聲:“他們在那里!千萬別讓他們跑了!”
徐蕾速度飛快,讓后面的人有些錯愕,他們只能死命追趕著。莊峰看看下面,發(fā)現(xiàn)徐蕾似乎腳下踩著水一般,每一步都會踏起波瀾。但他們走的路,分明只是山路。
直到進(jìn)入密集的樹林中,她才停了下來,將莊峰小心藏起,道:“你在這里等著,我去解決掉他們?!?p> 莊峰聽到這話,猶如聽到了死神的呼喚,奮力抓住徐蕾的袖子。他受夠了那種分別即使永別的折磨,他不想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死去。
但是,小小的他,在力氣上根本不是徐蕾的對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抽出長劍,朝著那些人殺去。
“他們在那里!”一個人喊道。
緊接著,雙方打斗了起來,徐蕾怒吼一聲,全身爆發(fā)出駭人的紅芒,而對手也不弱,一股劍氣直直的斬向徐蕾。
莊峰真正見識了什么叫不死不休的決斗,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四個男人圍攻一個女人,還打了個平分秋色,他也不會理解,這個號稱修為天靈九段的女戰(zhàn)士究竟有多強。
轉(zhuǎn)眼間,周邊的林子一片狼藉,劍氣掃過之處,無論是樹還是石,都無一幸免的炸成粉碎,四個男人且戰(zhàn)且退,臉上露出了焦躁不安,他們大概也沒有想到,他們要追殺的這個人居然這么強大。
徐蕾再一次爆發(fā),整個人就像是一支離弦之箭,瞬間出現(xiàn)在了距離她最遠(yuǎn)的敵人面前,不等他作何反應(yīng),徐蕾的劍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心臟。
這一下,徹底打亂了敵人的節(jié)奏,等敵人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另一個敵人的身后,長劍一揮,便將他齊腰斬斷。
剩余的兩個男人被徐蕾的兇狠徹底嚇呆了,直到徐蕾斬下他的人頭時,他還在瑟瑟發(fā)抖。這樣的場面,同樣在莊峰的心里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影子,他甚至擔(dān)心,徐蕾殺完他們,會回來連自己殺掉。
最后一個敵人,丟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撒腿就跑,徐蕾哪肯放過他,放了他,不就是等于告訴敵人莊峰在這里嗎?
但眼看他越跑越遠(yuǎn),而自己又沒有多少體力去追了,徐蕾情急之下,丟出手中長劍,那劍仿佛一條閃電一樣,完美的刺穿了他。她走上去,踩著敵人的尸體,將自己的劍拔出來。
她已經(jīng)爆發(fā)了兩次,如果這時候再出現(xiàn)幾個高手,恐怕就沒有力氣繼續(xù)打下去了。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帶著莊峰找到尚風(fēng)大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