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來越大,雨點中夾雜著冰錐,像利劍一般直插大地,莊峰想象中花園被淹沒的事情并沒有發(fā)生,而是像斬首一般將園中的草木齊齊斬斷。地上的老鼠紛紛躲進洞中,以躲避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但不久之后,那老鼠洞便因為冰與水的關系,坍塌了下去。莊峰不知道這些老鼠還能不能活,除了祈禱之外,別無他法。
莊峰相信老祖的話,他確實比自己的父親悟性還要高,從他眼看著五位老祖慢慢邁向祭祀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們是想把自己當做祭品,將靈魂賦予神劍之中,這樣才能消滅五位暴走的神靈,然而此時,莊懷還在看著天上,一籌莫展。
“快看!五位老祖登上了祭祀臺!”
隨著一聲吼叫,眾人這才看到,五位老祖登上祭祀臺的一瞬間,便化作青煙,融入神劍之中。
神劍頓時發(fā)出了刺耳的嗡鳴,此刻,雷電像是從黑石之上傾瀉下來的瀑布一樣,毫無遺漏的全部注入到神劍之中。
雪人大吼一聲,一劍刺入了火人的身體;火人踉蹌后退兩步,身影越來越弱。土人見狀,瞬間掀起一股沙塵,在暴雨中變成泥漿,像一把劍一樣飛向雪人。
然而,雪人似乎知道自己的精魄和神格快被神劍吸光了,他孤注一擲,縱身而起,一劍刺入火人的頭頂。
火人痛苦的悲鳴一聲,身形開始渙散,變成一條金色的火焰,被神劍吸了進去。這是他的神格,神格沒有了,剩下的不過是軀殼。
人們正歡呼之際,那火人突然自爆,炙熱的火焰,瞬間將下面的軍士化為灰燼。
劇烈的爆炸,讓其他四個神靈也受到了傷害,土人卷起沙塵,似乎要將雪人徹底掩埋,然而神劍突然爆發(fā)雷光,瞬間將土人的手臂擊碎。雪人見時機成熟,一劍刺入土人的胸膛。
待神劍吸收掉了其他幾個神靈的神格之后,雪人終于沒有力氣了,化作一縷白光,進了神劍之中,而那把劍,卻像是逃逸一般,飛向了遠方。
多年之后,莊峰再次尋得了這把劍,那時才知道,它為什么要逃出去。
天空恢復了平靜,幾個士兵送來戰(zhàn)報,說是他們開始退軍了。但只有姬國仍然不退,他們好像起了內訌。
莊懷點點頭,回頭看著自己那些剛才戰(zhàn)場回來的親兄弟們,道:“我們還有沒有再戰(zhàn)的能力?”
莊林回頭看了看,道:“大王,大哥和三哥戰(zhàn)死了,二哥和老九已經無力再戰(zhàn)了,老八不知去向,八成也死了,就剩下這么多了?!?p> 這時,信使終于回來了,道:“大王,其他四個沒有參戰(zhàn)的小國一開始都已經接受了我們的條件,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莊懷訓斥道:“別吞吞吐吐!”
“只不過他們拒不出兵,直到大戰(zhàn)結束,他們才表示,準備加入姬國陣營,他們說,說我們根基損毀,加入我們就是自取滅亡?!?p> “混蛋!”莊林一腳踢翻門前的大鼎,叫道:“宵小之輩,果然不可靠?!?p> 此時,戰(zhàn)報又來,道:“大王,不好了,他們又開始集結人馬了!這一次,好像比上次來的更多!”
“我們怎么辦?”莊林問道。
“兄弟們,將士們,我們生長在這個國家,也深愛著這片土地,可是我們的守護者沒有了,現如今,我們成為了這個國家最后的守護者,值此國家危難之際,我們的臣民,我們的妻兒,隨時都有可能慘遭屠戮,你們有誰愿意隨我一起,與這些人渣死戰(zhàn)到底?”
莊懷的話一出,第一個舉手的便是徐蕾,她叫道:“大王,末將誓死跟隨!”
緊接著,所有人都叫了起來。
“死戰(zhàn)到底!死戰(zhàn)到底!死戰(zhàn)到底!”
莊峰感覺到,這一次,好像比這煎熬的一天中,任何一次來的都要悲壯,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著,全城的男女老少都來了,親吻著,擁抱著他們的父親,丈夫,兒子,像是要把一輩子的愛,在今天全部交給對方。
莊懷身披金甲,帶著金屬特有光澤,在這風暴即將散去的毛毛細雨中,向莊峰走來。而莊峰好像真的已經料到了這一刻,他的心里異常的平靜,沒有哭鬧,沒有悲傷,像一個真正的小小男人,與他父親對視著,好像在簽訂某種契約。
父子二人沒有一句離別的話,片刻之后,莊懷轉身對徐蕾說道:“徐蕾,你帶著女人和孩子們,躲到避難室里去吧?!?p> 聞聽此話,徐蕾哽咽道:“那,那你怎么辦?”
莊懷笑了:“你怎么老愛問我怎么辦?我沒事,你是我手下最強大的戰(zhàn)士,把我們國家未來的希望交給你,我放心?!?p> 說罷,莊懷決然而去,徐蕾雙目通紅,蹲下身子緊緊摟住莊峰,再也沒有所謂的戰(zhàn)士了,這一天,她失去了師父,還有可能失去她最在乎的人,她真的很疲憊。莊峰感覺得到,那個堅毅無比,英勇善戰(zhàn)的戰(zhàn)士,此刻已然崩潰,她似乎已經料到了莊懷此去的結局。
一時間,王城里面人心惶惶,徐蕾知道,她必須執(zhí)行大王的命令,所有公卿大臣扶老攜幼,帶著女人和孩子們,一起隨著徐蕾躲進了避難室。
當避難室石門封閉的那一刻,便知道再也無法得知外面的消息了,除非有人能回來,親自告訴他們。
莊峰的媽媽抱著他,默默的跟在徐蕾的身后,他們來到了一個王室特有的避難室,這里有豐富的水和食物,基本上不用擔心會餓死。
“那個….”莊峰的媽媽欲言又止。
“嗯?您有什么事嗎?”徐蕾問道。
“你和莊懷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她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徐蕾遲疑片刻,笑道:“他是君,我是臣,王后,您是聽說了什么嗎?”
“我不傻,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對嗎?”她最終還是準備問個清楚。
徐蕾沉默良久,這才鼓起勇氣,點頭道:“是的,但我并沒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想默默的守護者他?!闭f到這里,她搖頭苦笑道:“可惜,我無法完成這個心愿了?!?p> 莊峰看著徐蕾,訥訥的說:“姐姐…”
莊峰的媽媽也笑了,她深刻體會道,讓兩個女人能夠打打出手的,就是男人,讓兩個女人和平相處的,還是男人。
莊峰的這一句姐姐,竟然一下子化解了媽媽心中的妒意。
良久之后,莊峰媽媽突然問道:“他們回不來了,是嗎?”
聽到這話,徐蕾渾身一震,結巴道:“會,會回來的,王后無需擔心,大王吉人天相,自然不會出什么事,我們在這里,只是暫避一時,以防敵軍突然偷襲,殺戮平民?!?p> 一天的緊張情緒,讓所有人都昏昏睡去,但只有徐蕾躺在莊峰的身邊,翻來覆去,莊峰小聲道:“姐姐,你好漂亮哦!”
徐蕾一驚,轉而笑道:“小鬼頭,你知道什么叫漂亮嗎?”
莊峰微微一笑,繼續(xù)道:“我長大了,當然知道,那么,將來我可以娶你嗎?”
徐蕾再次被這個小鬼的話驚呆了,她默不作聲的轉過身去,許久,才說道:“除非你有力量保護我才可以哦!”
“我一定會的!”
莊峰也不再說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讓自己變強。
幾個時辰后,莊峰被人群的嘈雜聲驚醒,發(fā)現媽媽和徐蕾都不在身邊,他四處張望著,王室專用避難室的外面,站著一群人。
“如果不是你們王室不作為,我們何至于此?快出來!”
徐蕾擋在結界前道:“你們可都是伏龍國的臣民,飽讀詩書的貴族,值此危難之際,你們卻來騷擾王后?”
“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我們要把你們交給那些侵略者,換取我們的安寧!”
看著這個尖嘴猴腮的中年婦女,徐蕾冷笑道:“你以為,把王后交出去,就可以保證你們的太平了嗎?別天真了,這是戰(zhàn)爭!”
爭吵越來越激烈,王后只能躲在墻邊,不停的掩面哭泣。
“你們別吵了,如果有個人可以換取和平,那一定是我,放過我媽媽吧?!?p> 莊峰稚嫩的聲音在徐蕾身后響起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他們看著小小的莊峰,臉上露出貪婪的神色。
“公子,不可?!?p> 莊峰咬咬牙,繼續(xù)說:“你們不就是想投降嗎?你們的丈夫還在戰(zhàn)場廝殺,為了這個國家;而你們卻為了一時茍活,要出賣為了這個國家流血犧牲的英雄,放棄希望,也是一種背叛!你們要背叛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們送走的英雄們!”
此話一出,頓時鴉雀無聲,他繼續(xù)道:“如果真的能用我的死,換取你們生的權力,那我定會去換,可是,這真的可能嗎?你們也是飽讀詩書的名門之后,會不理解這場戰(zhàn)爭代表著什么嗎?”
這時,莊峰好像是真正的王者,向徐蕾命令道:“徐蕾,把門打開,他們是我的子民,我得和他們在一起。還等什么?父親不在,我就是你們唯一的王!”
這一瞬間,徐蕾好像產生了錯覺,仿佛眼前這個小家伙就是莊懷。
門,打開了,人們的情緒也穩(wěn)定了許多,他們并沒有真的把莊峰和他媽媽抓起來,而是敬畏的看著莊峰,沒錯,莊懷不在,莊峰就是他們唯一的王,只要有王在,他們就會安心。無論這個王有沒有實力保護大家。
這時,整個避難室,像是地震一樣劇烈的搖晃起來,地面上傳出了馬蹄聲和打砸聲,這讓眾人本來冰冷的心,再一次掉入了冰窖之中。人群再一次開始騷動,他們一臉期待的看著莊峰,期待這個新王能給他們指引。
莊峰問道:“媽媽,這個地方應該有出口的,對嗎?”
她點點頭,默默的打開了王室避難室里的一個暗門,道:“這里有個地道,一直通到河邊,這么多年來,只有我和莊懷知道?!?p> 莊峰點點頭,煞有介事的命令道:“各位公卿大臣,帶好你們的家屬,慢慢的從這里撤出去,他們既然已經殺到了這里,就不會在出口設伏,你們出去之后,各自散去,如果找到我的父親,就請把我今天的事告訴他,我也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王?!?p>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的撤離出去,最后,只剩下了雅柔和莊峰,還有徐蕾,三人相互對視,雅柔道:“徐蕾,他們已經進來了,你們先撤,我必須從這里關閉出口,不然的話,我們誰也走不了!”
“那你怎么辦?”徐蕾脫口而出。
“我沒事,我是姬國王室的女兒,他們不會為難我的。”她溫柔的一笑,好像在做最后的訣別。
莊峰見媽媽不走,哭喊道:“媽媽不走,我也不走!”
她拍了拍徐蕾的肩膀,笑道:“放心,等我平安出去,定會去與你們匯合,你們出去之后到玄幽谷,找一個叫尚風的大師,他和老祖相交甚厚,定然會幫忙的?!?p> 徐蕾點點頭,抱起莊峰跳入地道,與此同時,雅柔瞬間關閉的地道口,那些亂兵也都涌了進來,莊峰聽到隔壁傳來母親憤怒的聲音:“原來,那個叛徒是你?”
緊接著,刀劍刺入身體的聲音隨之傳來,鮮血,順著地道口慢慢滲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