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媺之

14 幽怨鳳,倨厭凰

媺之 九月木葉 2535 2019-10-08 11:21:34

  過了中秋,天氣由涼轉(zhuǎn)寒,西風(fēng)冒吹,時(shí)有沉云遮日、陰色覆城之時(shí)。

  這一日,曦華抱了一本《國風(fēng)》闖進(jìn)棹蘭齋,要蘇媺為她講解。

  花照和葉縈跟在后面,端著大盤小盞的吃食,臉上露出“難得”的喜色來。

  蘇媺不禁嘆氣:“寧學(xué)士早已將《國風(fēng)》講過一遍,可惜你左耳進(jìn)右耳出,都渾忘了!”

  “她講得干干巴巴地,我不愛聽!”

  曦華占了紫燕流云美人榻,攤著兩只手懶成個(gè)“大”字,張著小嘴等葉縈把白玉葡萄喂給她。

  琯溪蜜柚、興隆風(fēng)栗、桂花乳酥、蒸梨膏……在幾案上一字排開。

  葉縈是最懂主子心思的好丫頭,曦華一個(gè)小眼神兒丟過來,她便知道該奉上哪一樣。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我記得,講這首《鄭風(fēng)》時(shí)是夏天,你還說,把御花園的鏡湖想象成‘山之隰’,旁邊是亂蓬蓬的扶蘇樹,應(yīng)該十分有野趣。”

  “我哪記得什么山之隰,什么扶蘇樹的,園子里又沒有!”

  曦華嘴巴一嘟,一粒葡萄籽“噗”一下飛了出來。

  葉縈忙伸手去接,那籽兒打在紅木幾案上跳了一下,落在地上不見了,一個(gè)小宮女忙趴在地上找。

  蘇媺無奈地?fù)u頭,口中念道:“不見子都,乃見狂且……這句是說,本來要去見我心里最美好的人,不曾想,竟見到一個(gè)輕薄的狂徒?!?p>  “哈,這就好比我想去見三哥,誰曾想這樣倒霉,竟然碰上了太子?!?p>  宮女們一愣,都笑起來。

  蘇媺也哭笑不得,懶得糾正她故意亂七八糟的解釋。

  “‘山有橋松,隰有游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意思是說,山上長著高大的松樹,水洼里長著一叢叢紅蓼。沒有見到我心里最美好的人,卻見到一個(gè)狡猾的臭小子?!?p>  曦華翹著腳,掰著手指一個(gè)個(gè)地?cái)?shù):“荷花、紅蓼、扶蘇、喬松都罷了,國風(fēng)的山上和水洼里還有什么?”

  “很多啊,山有榛、隰有苓,山有漆、隰有栗,這就叫起興,所謂‘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也’。”

  “算是拋磚引玉嗎?”

  “未必!你看不上的磚瓦,也許正是別人心中的美玉?!?p>  曦華眨巴眨巴眼睛,想是已經(jīng)明白,卻故意岔歪了話題。

  “我橫豎是瞧不上太子的,那可是翮貴妃的寶貝疙瘩!立秋那日,太子代父皇去京郊祭祀五帝,翮貴妃便說,宮中也要整肅儀容儀態(tài),就是小孩子也要行動(dòng)有儀、坐立有止。呵,不就是說給我聽的么?”

  她忽地坐起,一枚蝶翅銜珠金絲耳墜子掉在地上,發(fā)出“吧嗒”一聲輕響。

  “前幾日,太子在毓節(jié)門前難為你,你干嘛不告訴我?”她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又道:“三哥也不來看我,我總要想法子給你出氣才好!”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三殿下已經(jīng)替我解了圍,何必再生事端?”

  蘇媺嘴角噙笑,打趣曦華道:“說起來,‘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這說的就是你了?!?p>  “哈,什么意思?”

  “你一時(shí)半刻也忘不了你三哥。他不來看你,你一定睡不安穩(wěn),只想見了面要哭給他看吧!”

  “那是!倘若父皇把三哥也派出去做事,我可要哭死了,一定眼淚鼻涕齊飛的?!?p>  朝歡忍不住笑道:“公主什么事都想著三殿下,當(dāng)真是兄妹情深?!?p>  “唉,我日日悶在這宮里,好比坐井觀天。媺姐姐進(jìn)宮以前,除了三哥,沒人跟我玩。”

  曦華長吁短嘆、抱怨連連。

  “二哥以前也常常陪我的,可惜他被父皇派去了西北,人影兒也摸不著?!?p>  蘇媺纖細(xì)柔嫩的指尖在書頁上輕輕劃過,仿佛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二殿下,哦,現(xiàn)在已是瀛云王了,他去西北已經(jīng)一年多,這一次皇上西巡,王爺一直隨鑾伴駕,應(yīng)該也會(huì)一同回京吧?”

  “那是自然!”曦華嘴角勾起,滿臉譏諷。

  “前年,二哥封王,翮貴妃苦心積慮,要把他趕到劍南道去,還要賜個(gè)什么‘忠’字作號,哼,司馬昭之心,全宮皆知!好在父皇舍不得,把東海給了他,封了他瀛云王。翮貴妃賊心不死,又想把他趕到封地去,總算二哥還有個(gè)好娘,多虧懋妃娘娘求了我母妃,讓他到余家舅舅軍營里歷練,才算躲過那兩劫?!?p>  曦華所說的“余家舅舅”,正是慶妃的兄長、北六州都督余成儒。

  蘇媺拿了張明花箋夾進(jìn)書頁,嘆道:“出了宣頤宮,你說話要收斂一些!哪里是整個(gè)東海,只是東邊和北邊罷了,被你這么一夸大,貴妃聽了,心里又要不舒服了?!?p>  “就是要讓她不舒服!”曦華瞇縫著眼,笑里夾著些狡黠的小惡意。

  “說不定什么時(shí)候,二哥立個(gè)大功,父皇一高興,真把整個(gè)東海都給了他?!?p>  蘇媺打斷了曦華的幻想。

  “皇上再寵愛王爺,也不可能過為已甚!說起來,三殿下也快有封邑了,不知皇上會(huì)把他封到哪里去。”

  “你真是司馬牛之嘆!三哥過了年才十五,再等一兩年也不晚??!”

  曦華瞅了蘇媺一眼,眼底浮起一絲揶揄的笑:“放心!不是有我么?到時(shí)候,你挑個(gè)好地方,我告訴父皇一聲就完了?!?p>  蘇媺卻沒有留意曦華的神色。

  宮苑里,輕風(fēng)閑漫地四處游蕩著,一股沁人的芬芳飄進(jìn)棹蘭齋。

  她一時(shí)走了神,想到永昶宮里那碎玉般的茉莉一定又在隨風(fēng)綽約了。

  倘若端陽受封,他朝新帝上位,便可以帶著嬿昭儀前往封地生活,對于這對性情疏淡、寧然自安的母子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正說話間,花照領(lǐng)了個(gè)面生的宮女進(jìn)來請安。

  那宮女神色不大自然,行罷禮,簡短道:“大公主回宮了,現(xiàn)下在太妃娘娘那里,說許久未見三公主,想請三公主過去說說話?!?p>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瞅了蘇媺一眼,蘇媺便知事情有異,自己不方便同去。

  “青蘿,怎么是你?大姐姐許久不回宮,我還以為她嫁了人,就把我忘了?!?p>  曦華耐著性子等葉縈、花照整理完衣飾,一陣風(fēng)似地卷了出去。

  蘇媺目送一群宮人簇?fù)碇厝A出了宮門,轉(zhuǎn)過身,瞄了一眼角落里的金蓮滴漏:申時(shí)二刻,這原該是太妃禮佛的時(shí)候。

  但直到晚膳時(shí)分,曦華仍然未歸。

  宣頤宮的小膳房里,飄出了沙參玉竹蜆鴨湯的誘人香氣,灶上的火苗幽幽舔著瓦罐底兒,宮人們的手腳都慢了下來。

  朝歡從小膳房端了一碟蔗糖金糕,說讓小姐先填一填肚子。

  回到棹蘭齋,她卻掩上門,悄悄告訴蘇媺:“奴婢方才聽兩個(gè)小丫頭議論,說和靜大公主的駙馬岳昭喜歡上一個(gè)歌妓,執(zhí)意納進(jìn)府中。公主傷心不已,進(jìn)宮向太妃哭訴呢!”

  蘇媺心中微震:“岳昭?可是鎮(zhèn)國公岳城的嫡長孫?”

  “正是?!?p>  蘇媺沉吟未語,眸中寒芒閃過。

  和靜大公主今年二十二歲,其生母早逝,被追封為榮妃。

  大齊立朝不久,她便由景元帝做主,下嫁給鎮(zhèn)國公岳城的嫡長孫岳昭,至今已有四年。

  夫妻二人感情淡漠,駙馬別府而居,這在京中不是秘密。

  鎮(zhèn)國公岳城自然勸過,無奈,岳昭十分倔強(qiáng)。

  景元帝也知道,自己這個(gè)長女相貌平庸不說,還十分木訥,而岳昭卻是君子翩翩、一表人才,即使和靜有公主的身份,二人也非良配。

  因此,他雖然覺得面上無光,但岳家功勛豐卓,他也不愿十分勉強(qiáng)。

  秀姀在一旁恨聲道:“當(dāng)年,那岳城先于趙柞帶兵進(jìn)宮,逼死了多少南周皇族,此人不除,如何告慰一眾英靈?”

  蘇媺看她一眼,示意她低聲。

  她沉聲道:“此事是否有文章可做,還要細(xì)細(xì)打探清楚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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