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走出教室的時候教室外已是漆黑一片。
他煩悶的情緒就像被某種特定的東西堵住了渾身上下每一處的毛細血管,怎么著都不舒服。
一時秋風蕭瑟,枯葉落盡月又西。
云天蹲在教學樓下的車棚后面,只有幾道微微的白光從一個個教室的窗臺透了出來。光與暗的交疊里,云天的五官顯得很立體,他的臉上依舊是道不出的苦悶與煩躁,連帶著眼神露著鋒芒。
劉康蹲在云天的旁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只有風吹過的聲音。
“抽嗎?”劉康從褲兜里抽出了一根香煙,遞給了云天,問道。
云天接過了那根煙,劉康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好像沒帶火。
云天從褲兜里拿出了剛剛那個打火機,吧嗒吧嗒幾聲火又打不出來了,一時氣更是不打一處來,起了身狠狠地把那打火機往前面的空地上一砸。
前方的空地上發(fā)出“嘭”的一聲悶響。
“你沒事吧?”劉康終于從校服里面穿著的外套內(nèi)側(cè)口袋里翻出了打火機,遞給了云天,“這個你可別摔了,我還要用的。”
云天點燃了香煙深深的吸了一口,這并不是他第一次抽煙。
火光里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又銳利,伴著一頓吞云吐霧,眼前已是白蒙蒙一片。
云天還是沒有說話,劉康從云天的手里拿回了火機,也點了一根煙。
“是因為希子?”劉康問道,香煙夾在他的指尖冒著猩紅的光。
“嗯。”云天又深吸了一口把煙吐了出來,突然好像嗆住了,咳了幾聲。
“你干嘛了?跟她表白被拒絕了?”劉康接著問道。
云天眼角瞟了劉康一眼,把最后一點煙頭用手指彈了出去,一時點點火星四濺,煙很快就滅了。
“我把她頭發(fā)燒了?!痹铺煨牟辉谘傻恼f道。
“牛?!眲⒖祩?cè)過身向云天豎了個大大的拇指,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豐富多彩。
云天懶得理他,蹲久了突然覺得腿有些麻就直接靠著車棚后面的欄桿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你回不回教室?你不回去我可回去了啊。”劉康在把煙抽完后說道。
云天懷疑他純粹是煙癮犯了打著來找自己的幌子跑出教室的,說:“你回去吧,我一個人靜一靜?!?p> 劉康應聲起身回了教室。
教室里依舊很安靜,似乎被云天這么一鬧后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了,生怕撞在數(shù)學老師和班主任的槍口。
班主任后來和數(shù)學老師一起回的教室,他把班長叫了出來,交代她下課后找到云天要他到辦公室來一趟。
可她到哪去找云天啊,兩人平常在教室里基本上沒什么交際。
她只好去找希子,希子又找到了劉康那。
已經(jīng)下課了。
希子走到了這位彪形大漢的跟前,平常也只有通過云天才會跟他有少許的接觸,一時難免顯得有些突兀尷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張開口。
劉康見希子走了過來,她不張口自己也知道她要問什么,于是就直接說了:“他在樓下車棚后面。”
希子知道后就走出了教室,走下樓梯的時候風把她的頭發(fā)吹得七零八亂,還沒來得及整理就匆匆趕到了車棚的后面。
云天還是坐在那里,靠著車棚的欄桿,像一個孤獨的守夜者。
希子在車棚后看到了一道人影后就走了過去,走到了云天的面前,一時又說不話來了。
微弱的白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的頭發(fā)隨風輕輕擺起,姣好的面容一雙漂亮的眼睛,就像黑夜里的精靈。
“你來干嘛?”冷靜下來后的云天眼睛里又恢復了以往的大霧一片,在這漆黑的夜里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班主任叫你去他的辦公室?!毕W幼罱K還是開了口,而她開口的這一刻也代表著她已經(jīng)原諒云天了。
“好。我知道了?!痹铺炱鹆松?,身子從希子的身邊筆直的穿了過去,語氣平淡的說道。
那一刻希子突然感覺到兩人之間好像隔著了什么,明明不過三步的距離,云天卻似乎突然離自己好遠好遠。
看著云天的背影漸漸在視線里消失,希子呆呆的站在原地,她還是黑夜里的精靈,只是再也沒有那孤獨的守夜者。
“走啊,你不上去嗎?”云天在拐角處突然喊道。
希子頓了頓,隨后立即追了上去。
他還是他,眼睛里大霧一片一直讓人捉摸不透。
于是精靈和守夜者并肩走向了光明的歸處,不過面對他們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jié)局。
希子回到了教室,拿出了化學作業(yè)準備著化學晚自習。
云天走向了辦公室,面對他的是一切的未知。
班主任見云天來到辦公室后將辦公椅轉(zhuǎn)了過來正對著云天,云天此時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犯了錯的學生的一貫作風再無當時拍桌而起的意氣風發(fā)。
“挺能耐啊,軍訓沖出籃球場,現(xiàn)在又沖出教室,下次是不是準備沖出學校了?”班主任雙手交叉往膝蓋上一搭,說道。
云天依舊一言不發(fā),等待著認錯的時機。
“這次又是怎么了?”班主任問道,雙眼盯著云天就沒離開過。
“心情不好?!痹铺煨÷暬卮鸬?,依舊低著頭。
“你要學會管理自己的情緒呀……”班主任在知道事情起因后就開始滔滔不絕苦口婆心了,對云天他一直都還是抱有期待的,他一直覺得云天就是一塊需要精心打磨的璞玉,總有一天他會給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云天其實也在認真聽著,這一次不比上次,他是完完全全的知道自己錯了,所以在下面冷靜后就早已做好了承擔自己一時沖動造成的后果的責任。
“知道錯了嗎?”班主任在最后收尾的時候還是一貫的問道。
云天點了點頭,態(tài)度誠懇的說道:“知道錯了?!?p> 班主任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后又交待道:“回去寫一封檢討交給我?!?p> 聽到檢討二字云天沒由來的想笑,但他還是憋住了,那些對其他學生而言苦不堪言的千字檢討在他這總是不過信手拈來,不過還沒來得立馬答應下來,班主任下一秒說的話卻是讓他憋在心里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別給我整你平常寫文章那些花里胡哨的,給我一條一條的把以后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列好了,反思要深刻不要給我堆一堆亂七八糟的詞語在上面?!?p> 這簡直比語文考卷上規(guī)定了標題和內(nèi)容的最后一道作文題更令云天頭疼。
云天走出了辦公室,走的時候帶上了門,隨著門的逐漸關(guān)上,走廊地板上那道細細的白光越縮越小,直到最后徹底融進了黑暗之中。
風還在呼呼的刮著,樹彎了腰,一時不知又有多少落葉在風中凌亂。
月光皎潔,星光閃爍。
十月,又快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