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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有郎騎竹馬來

第八章 寄夢

恰有郎騎竹馬來 有君如故 2705 2019-09-26 15:37:18

  “你……你你你你……”他的指尖在距我一寸處停住,結(jié)結(jié)巴巴許久,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極不喜人家戳著我說話,當(dāng)即握住他的指尖反折,痛得他嗷嗷直叫,我怒回了句:“你叫什么叫,要不是你把我發(fā)配給這個嬤嬤,我能連飯都吃不上嗎?要不是你把點心打翻了,我能撿地上的來吃嗎?你簡直就是個倒霉鬼,掃把星!”

  “放手放手,小心本王叫人砍了你?!彼难劢峭吹臄D出了幾顆淚花,右手以刁鉆的角度扭曲,正瞪著我。

  “不必呈口舌之快,你最好現(xiàn)在就叫人砍了我。”否則我來日定然砍了你們?nèi)?!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些蠻力,不想做得太過分,便松了手,開始收拾地上的碎屑。

  他站在原處,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我拾起掃帚揮舞一番,終于成功把他嚇跑。

  哼哼,真是個沒用的小少爺。

  今日最大的欣慰莫過于得了老爺爺?shù)募为?,他夸贊我是個得力的助手,我用干凈的帕子包著他贈我的點心。這是我留與懷琴懷書的,她們幫助過我,我向來敬奉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這句話。

  兩個小丫頭吃得很開心,我卻托著腮有些煩惱,王府守衛(wèi)繁多且森嚴(yán)。我只稍稍靠近前院,便被無情喝退,他們望著我的模樣,仿佛是只不自量力妄攀高枝的螻蟻,我真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出去才好。

  這夜浮云遮月,天色墨染,有些想爹娘,我幽幽嘆了口氣,卻不敢落淚。

  幾絲涼風(fēng)拂過我的眼瞼,我覺著有一點冷,望著風(fēng)涌入的方向,腐朽的窗格已經(jīng)有些許年歲,帶著陳舊色彩,隨時都會掉落的樣子。我取了叉竿正欲合上,窗前一晃而過的白影好似鬼魅,我揉了揉眼,原是眼花。

  輕薄的被子困不住暖氣,好在我血熱,合上眼覺得極其困倦,蒙頭就睡著了。

  天地間水霧彌漫,撥開濃濃夜色,我驀然間置身人海之中,每一張陌生面孔都那樣清晰,來來往往的人潮臉上帶著盈然笑意或悲慟失意。我想喚住旁人,卻無人答應(yīng),只能被動跟隨著他們的腳步。

  河邊幾盞蓮花燈隨水而行,我看見幽幽水面泛著點點星光,戴斗笠的老船夫撐著長篙將一波一波客人送上岸,他們面容猙獰,途中有幾個不小心落了水,竟無人施救,任由翻騰的河水將他們淹沒。水性好的攀上船沿想爬上來,被船夫一漿狠狠打落,鬼哭狼嚎不絕。

  我心中詫異這是個怎樣的地方,正巧途經(jīng)一道牌坊,遂抬頭去看,冥府兩個磅礴大字映入眼簾,一晃神已經(jīng)隨著洶涌人群有秩有序的踏入。

  寒風(fēng)更甚,霧色更濃,長街兩側(cè)白燈籠遠望不盡,歡顏笑語似乎被那道牌坊阻隔,所有人俱是一派愁容猙獰,為數(shù)不多的攤販?zhǔn)圪u著各式玩物,一個個面無表情看得我有些害怕。

  我踉踉蹌蹌撞上一個又一個神色匆忙的男男女女,被他們或怒視或哀戚的眼神震懾,一動不敢動,只能低頭說抱歉。

  也不知無頭緒轉(zhuǎn)了多久,陰冷寒風(fēng)中,一雙寬厚溫?zé)岬恼菩尿?qū)散冷冽,緊緊牽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那是誰。我望向他,只察覺他正對我笑,卻絲毫無法記住他的模樣。

  “不要怕。”他說,“他們只是一些無法轉(zhuǎn)世的可憐人罷了。若是我能給予你溫暖,孩子,你愿意留在這里嗎?”雄渾有力的男人的聲音,透著慈悲和善。

  “不……不想,我……我想回去?!蔽也恢牢沂遣皇窃谕裁创笕宋镉憙r還價,我只知道自己正在發(fā)抖,那是來自心間的壓迫,我不要呆在這個地方,我對這地方無端恐懼。

  “回去以后有干不完的活計,食不果腹,為人奴役,為什么還想回去?”

  我回想這些時日的經(jīng)歷,所有的無力驚懼霎時化作滿腔怒火:“可我還活著,還有恩怨未了,還有大仇未報!”

  他的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又輕撫過我的臉頰,良久以后我聽見他溫柔的說:“那么……我的孩子,如你所愿。”

  冥府的景象剎那間消失,我醒來后對著靜謐的夜色無眠,臉上殘存的余溫仿佛是我的錯覺,雖然是夢,卻如此真實,真是個怪夢。

  翌日一早周嬤嬤來說司徒烈傳喚我,我在心底已經(jīng)將他打上瘟神的烙印,不情不愿的跟在嬤嬤后頭。興許是這位小王爺太過惡名昭著,懷琴懷書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卻無可奈何,我只好給了她們一個放心的眼神。

  繞了些遠路行至一處庭院,我轉(zhuǎn)得有些腦袋發(fā)昏,周嬤嬤卻把我交給一位老管事,然后躬身哈腰的飛快離開,我對上他奸猾的眼神,有幾分不安。

  他邀我入座,問說:“蘇姑娘這幾天在府上住得可好?”這問題問得有些陰陽怪氣。

  我那時候哪里懂這些什么話里有話,當(dāng)即朝他吐露心中壓抑許久的不快:“我在這里一點也不痛快,趕緊把我放了,我要回家。”

  他聽聞我如此放肆也不惱怒,只笑著說:“蘇詹意圖謀反已經(jīng)伏誅,蘇氏滿門為奴,敢問姑娘,你口中的家在何處?”

  即便那些事情已經(jīng)過去,我卻厭惡他這樣無關(guān)痛癢的提起,那是橫在我心中的刺,他不會相信我的辯駁,估計也不想聽,我問:“老頭你到底想說什么?”

  “蘇姑娘大概不知前些日子太子爺已將你送予我家殿下,且是用的生辰賀禮這么個名頭,如此說來姑娘已是府中的奴隸無疑?!彼吳莆业纳裆呎f,“其實于我家殿下而言多了姑娘不過多養(yǎng)口人罷了,也沒什么,但是我聽說姑娘自小師從神霄宗,想必學(xué)了不少技藝,我家殿下向來頑劣,若得傳授一招半式傍身,也是好的。”

  聽了半天我再傻也明白他的意圖了,感情是自家小屁孩不成事,故意讓我在這府中先吃些苦栽栽跟頭,然后再向我拋出高枝加以安撫,想把我收做已用。

  他大概也想把司徒烈送進神霄宗去,可惜神霄宗不是什么普通門派,歷來收受弟子從頭至尾也是嚴(yán)格把關(guān),只講天資,不分貴賤。

  我入宗門四年,真功夫還真沒學(xué)上多少,雜活重活倒是干了不少,他若說讓我好好整治他家殿下那些個毛病或許我勉強還能應(yīng)下,不過這個……真的愛莫能助。

  我覺得萬分好笑:“天下能人異士不在少數(shù),你為什么非得找我,你又憑什么覺得他會聽我的,再說了,就憑你家殿下以前對我的作為,你就不怕我整死他?”

  “其實這些時日姑娘某些作為老朽略有耳聞,能壓制住我家殿下的,姑娘還是頭一個?!彼D(zhuǎn)了轉(zhuǎn)翡翠扳指,順帶抿了口茶。

  “別把話說這么好聽,我若不答應(yīng),你能把我怎樣?”我喝不出這是什么茶,只是覺得甘甜,又因為口渴,咕咚喝了一大口。

  他的神情看起來像是我在暴殄天物,又說:“相信姑娘也是個聰明人,若是姑娘更加喜歡那些粗重活計,老朽也不強求,那些個嬤嬤大概最喜歡教導(dǎo)你這樣的小姑娘。”

  他的算計全數(shù)不落落在我眼中,既然躲不過,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要說我們這位小王爺真是前無古人,他哪哪都好,就是愛耍嘴皮子,動不動喊說要將我打殺,我的小命只此一條,怎么能輕易交付。”

  “老朽定當(dāng)保證姑娘人身安全,再說哪一回我家殿下來真的,姑娘說是不?”

  “你若當(dāng)真做得了他的主,我要他親口喊我一聲師父才作數(shù),你說的不算?!蔽疫@要求也不過分,不過求的自保,弟子若敢以下犯上忤逆師父,那可就是天理不容的大事。

  “姑娘只管等老朽的消息?!彼睦夏樞Τ隽艘坏赖腊櫦y,我的笑瞬間僵在唇邊。

  我雖在心里將老頭鄙視了千萬遍,嘴上還是一口應(yīng)承。能過過舒心的日子,干嘛非和自己過不去呢,哼哼,司徒烈爬到我頭上的日子已經(jīng)遠去了。

有君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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