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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愛散

第八章 互訴衷腸

情愛散 芊塵裊 3248 2019-09-20 10:47:36

  自從白沐莞住進(jìn)東宮,宇文曄這位素來避女子如蛇蝎的太子殿下居然稍有空閑便跑到青云閣。假借著待客周全的名義,他常與白沐莞閑敲棋子落燈花,飲酒暢聊天下事。起初她還顧忌頗多略顯拘謹(jǐn),慢慢熟絡(luò)后,兩人從古今趣事說到朝中風(fēng)云,從古籍孤本談及用兵之道。書房中,他們常常各自執(zhí)一本書卷爭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時相視而笑,很快又轉(zhuǎn)怒為喜。

  更喜歡在風(fēng)和日麗的秋日午后切磋劍術(shù)比試身手,甚至還一同揚(yáng)鞭策馬外出去京郊狩獵,相處得極為融洽親密。

  京城本如透風(fēng)的篩子,久而久之便開始有傳言,只怕儲君殿下瞧上了白家的巾幗英雄。流言蜚語如同洪水猛獸迅速襲來,再度將白沐莞推至高峰。不少待字閨閣的千金小姐暗自垂淚傷心,向來清冷桀驁的太子為何會突然青睞一個只懂舞刀弄槍的野丫頭?宮中皇帝陛下卻是假作不知,偶有幾個多事的御史寫奏折彈劾也被擱淺,擺明態(tài)度放任不管。

  外面吵得再熱鬧,絲毫也不影響白沐莞的心情。

  這日,一襲艷色戎裝的少女素手執(zhí)劍,迎著秋風(fēng)瑟瑟在后花園習(xí)武。隨著她手腕快速翻轉(zhuǎn),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風(fēng)中勁草,瞬息之間落葉聚攏。

  遙遙望去,當(dāng)真是一幅美人如玉劍如虹的圖景。

  隨著一陣掌聲陡然響起,入目便是宇文曄那張英俊的面孔。

  白沐莞慌忙收起劍柄,笑臉盈盈地走上前道:“殿下,你何時來了?”

  宇文曄長眉挑起,像是故意存著逗趣的心思,戲謔地說:“美人舞劍,本太子怎能不駐足觀賞?這美人手握長劍與后花園景色融為一體,相得益彰甚是好看?!?p>  說實話自從他先前和白沐莞交手過后,便打心眼里贊許她習(xí)武的天賦。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即使五歲開始習(xí)武,到今天也才十載。但她身手利落馬術(shù)超群,絕不可小覷。

  “縱使我再勤勉刻苦練習(xí)幾年,想來還是難以勝你一籌?!卑足遢割H為遺憾地自嘲。

  宇文曄從袖中取出干凈的帕子,親自替她擦拭額頭上密布的香汗,而后寬慰道:“男女天生體力懸殊,我又年長你六七歲,咱們之間如何比擬?”

  她人小口氣倒不小,竟想與他一比高下,當(dāng)真可愛極了。

  少女眨了眨水杏大眼,烏亮的瞳仁就如同小鹿的眸子,不以為然:“從小父親便教導(dǎo)我,雖是女子卻不能輕視自己,你們男人能做的事情沐莞一樣可以?!?p>  “白大將軍果然與眾不同,所以教出的女兒也不遜須眉?!闭f著,宇文曄自然而然伸手牽過她朝不遠(yuǎn)處的涼亭走去,“近來你的劍法精進(jìn)不少,練了半晌很是辛苦先來喝口茶歇歇?!?p>  白沐莞依言將他遞來的茶盅喝盡,一盞不夠旁邊有眼色的侍女趕緊再替她斟滿。她性情爽朗如男子,習(xí)慣大口喝茶飲酒,不似尋常閨秀故作矜持。

  待她一連三杯喝夠解渴,宇文曄才再次張口:“莞莞每日悉心習(xí)武,夜里還研讀兵書,只怕不屑安于閨閣來日想替父皇戍守河山?”

  “我正有此意?!卑足遢傅故侵毖圆恢M,對他十分坦誠,“家父早已上書陛下,如果北陵國再敢起兵擾亂邊境安寧,陛下便準(zhǔn)我獨自領(lǐng)兵掛帥。這些年邊境小國紛紛對天璽朝俯首稱臣以求得天庇護(hù),唯獨北陵國君臣這幫烏合之眾還敢存狼子野心!不過殿下放心,終有一日我會帶兵踏平北陵國疆土,如此才對得起多年來我朝戍守漠北的將士。兩軍對壘如棋盤博弈,而我若是執(zhí)棋子之手,自信終會贏!”

  宇文曄半斂著眸子若有所思。眼前的少女不拘繁文縟節(jié),笑容明媚自信。她性情坦率,倒是頗合他的心意。只是她言語之間帶著睥睨天下的豪情壯志,將血流成河萬骨枯的疆場看成一場志在必得的棋盤博弈,日后絕非池中之物。假若白沐莞被賜婚給皇室或宗室中任何一人,對于他來說,恐怕都會成為或大或小的威脅。

  思慮及此,他側(cè)目細(xì)瞧她輕靈漂亮的容顏,眉眼間容光煥發(fā),美得英姿勃發(fā)。她這般神采飛揚(yáng),恰是他幻想中心儀人的模樣。

  于兒女私情,宇文曄心悅她。于朝中局勢,他也必須得到她。

  “莞莞有這份忠君愛國之心難能可貴?!庇钗臅瞎戳斯创浇?,微笑著相問,“漠北的北陵國,西京的安國,這兩處彈丸之地本太子勢在必得!不知莞莞可愿相助?”

  他這話問得微妙,落入天資聰穎的少女耳中別有幾番思量。不過面上白沐莞一臉狐疑地看向他,輕聲問:“殿下此話怎講?”

  宇文曄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伸手扣住她白皙的皓腕,然后趁她不備之時用力一把將她圈入他懷中。

  “啊……”少女驚慌失措,忽然失去重心只能順勢軟綿綿倒在他懷里,奇怪的是潛意識里她未曾想要躲避逃離。

  瞬息間,兩人的身體貼得如此之近。隔著不薄不厚的錦衣,近到連彼此因為緊張而變得尤為急促的呼吸聲都能耳聞得一清二楚。四目相交,宇文曄的眼眸宛如星辰大海,此刻正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目不轉(zhuǎn)睛。

  “莞莞,”他低聲輕喚她,手臂用力緊緊抱著她不容掙脫,聲線低緩而溫柔,“我雖是東宮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遭來千人仇萬人恨,你知道多少人欲置我于死地?你又能體諒我的悲哀與孤獨嗎?權(quán)勢尊貴的風(fēng)光背后是時時刻刻小心防范著敵人,但凡松懈片刻就會萬劫不復(fù)。生在帝王家哪里會真有骨肉親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背后,是人人都在偽裝的假面,一團(tuán)和氣無非皆是裝給父皇看的把戲。底下臣子要么諂媚奉承,要么虛以為蛇,要么算計人心,有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信任誰?我恐懼成為一個孤家寡人,盡管我一直是如此……直到遇見你,莞莞,你住進(jìn)東宮以來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你和他們不同,你是值得我交付真心的人。”

  白沐莞仔細(xì)傾聽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眼,她居然從心底憐憫他。盡管用“憐憫”這個詞語是那么可笑!身為仝皇后所出的嫡子,只怕宇文曄從小就是眾矢之的,不知躲過多少明槍暗箭才能長大。想要繼承天璽朝的萬代江山,他所承受的痛苦、壓力和遭受的嫉恨仇視,絕非常人可以體會。

  所以說,世人只知太子冷漠孤傲不近女色。

  唯有她明白,當(dāng)自己靠近他的時候,其實一切是那樣容易簡單。他再倨傲堅強(qiáng),總歸也有柔軟脆弱的一面,比方說此時此刻。

  一種說不明的情愫在空氣中迅速發(fā)酵,最后化作少女堅定地一句:“曄哥,我懂你?!?p>  懂你的孤單,懂你的辛苦,懂你的不易。

  她抬頭看向他年輕英俊的面容,情難自控地?fù)崦哪橆a,她指尖所到之處一陣陣暖流悄悄流入他素來冷傲非凡的心。

  而她今日所言的這五個字,在之后的許多年里她證明了,她是當(dāng)真懂他。

  溫柔覆上她的手指,宇文曄會心一笑:“莞莞,我想尋個知音?!?p>  少女彎唇一笑,笑意蔓延至眼底:“那我便是。你有傲世雄才,我也愿為你戰(zhàn)斗到底永不放棄!”

  “如此甚好?!闭f著,他捻起她鬢角處垂下的幾縷青絲,深若潭水的眸子泛起層層帶笑的漣漪。

  正在這時香云快步走到亭下,福身說:“給殿下請安。小姐,太子妃請您去秋水閣一趟?!?p>  宇文曄沖她勾起薄唇,修長的手指戀戀不舍地移開她溫軟的身軀,面上故作淡然道:“莞莞快些去吧。我想嘗嘗漠北的烤肉和奶酒,食材已命王權(quán)備好送去青云閣,今晚可是等著你大秀手藝?!?p>  “烤羊肉我是跟隨草原上那些部落公主們學(xué)的,保證讓殿下嘗了贊不絕口?!闭f完,白沐莞難忍眼底情緒,表面上依舊甜甜地笑著。

  見她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宇文曄竟然一個勁撫掌發(fā)笑。

  他很清楚自己動了心。

  等白沐莞走遠(yuǎn)之后,一直悄然潛伏于暗處的貼身暗衛(wèi)無怏走了出來,一如既往恭恭敬敬。

  只見宇文曄舉著白玉茶盞的手停在半空中,視線一直望著遠(yuǎn)方剛剛白沐莞消失的地方,神色完全不似尋常那般處之泰然。無怏已經(jīng)猜出主子藏不住的心思,于是試探性開口:“屬下斗膽問一句,殿下是不是對白小姐動情了?”

  宇文曄這才思緒回轉(zhuǎn),冷靜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一反常態(tài)地玩笑道:“本太子也是男人,男人不可以心悅女子嗎?”

  “當(dāng)然可以,只是……”無怏連忙跟著陪笑起來,不過心中的顧慮讓他欲言又止。

  宇文曄吹了吹茶盞里的泡沫,慢悠悠飲下:“你想講什么,恕你無罪但說無妨?!?p>  “是?!睙o怏快速打了腹稿,接著仔細(xì)斟酌道,“殿下青睞白小姐自然是人之常情,不過您已娶太子妃,而太子妃又是與白小姐感情深篤的嫡親表姐。屬下愚見以白小姐的驕傲只怕不愿甘居側(cè)室,再者白大將軍在漠北乃至朝廷聲威非凡,只怕不少人家都已經(jīng)盯上白小姐了。況且陛下多少有幾分忌憚大將軍的兵權(quán),所以這才打主意將白小姐常留京城。歷來帝王父子關(guān)系微妙最難相處,屬下?lián)鷳n您會因此引火燒身,那樣豈不是得不償失?”

  宇文曄聽完只是毫不介懷地扯了扯嘴角,恍若未聞,沉默片刻忽而冷冷道:“本太子中意的人,倒要看看誰敢爭搶?”

  無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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