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書接上回。

　　且說鐘離安歌剛想退避，道聲未了，卻早有胡兵看見，將皇甫繁、皇甫鍇拿住。

　　夏侯群道：“我等乃過往客人，不敢沖犯將軍兵士，故躲在此，伏乞恕之?！?p>　　鐘離安歌見三人陷于胡兵隊中，料事不好，即問道：“敢問東陽將軍在否？”

　　胡兵道：“這是前軍將軍，東陽將軍還在關(guān)下，與諸葛將軍后面就到。你這班人，我軍新到，不思回避，稍刻主帥自來，俱是該斬的?！?p>　　即欲先殺夏侯群，鐘離急大叫道：“眾將軍不可妄動，我與你的將軍是故鄉(xiāng)朋友，以此不避，等他自到，有事商量。你若亂殺，必要罪及于你，不如拿去見你將軍，憑他處置?！?p>　　胡兵道：“南北異地，胡華各族，管得了什么朋友！亂軍之中，父子兄弟尚不能顧?！?p>　　鐘離安歌道：“你今殺我眾人，徒然枉壞性命，亦為無益。我又不曾與你結(jié)冤仇，因有機密事情來見將軍，適間守關(guān)之兵都是我們哄他走散，不勞力而得上關(guān)，我等之功也?！?p>　　旁一人道：“不問有故無故，有功無功，拿去見了先鋒將軍便是，何須殺他？”于是皆是綁縛。

　　須臾，炮聲震起，東陽元康親自上關(guān)，扎下軍馬，設(shè)帳而坐。鐘離安歌偷看仔細，但見他頭戴熟銅盔似金爍目，身穿間銀甲賽雪茫眸，紅袍曜日，白刃欺霜，真?zhèn)€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少間，東郭復參過，士卒稟道：“關(guān)上拿得幾個蜀人，未敢擅進?！?p>　　東陽道：“我初入關(guān)，拿得蜀人，可將砍首祭旗罷了?！?p>　　兩邊刀手齊聲應諾，飛跑而來，將眾人擁去。

　　鐘離安歌等見急，乃回頭高叫道：“東陽元康將軍，我等是齊人鐘離安歌、宇文戰(zhàn)、皇甫冉！”

　　東陽元康恍惚中聽得自己的名字，慌叫傳令且住，審問明白，免害無辜。

　　士卒急來留住，問了姓名，上帳稟道：“乃齊人鐘離安歌與宇文、皇甫三家兄弟，道是故舊，有純州郡機密來報的?！?p>　　東陽道：“既然如此，何不早稟？險誤大事。帶上營來，我自問他?！?p>　　東陽起身認看，果是鐘離安歌，慌忙喝退刀手，親解其縛，納頭再拜，告道：“小人該死，乞恕不知之罪。只因心中惱恨蜀人，見說蜀字，故不待面，致驚貴體?！?p>　　宇文戰(zhàn)道：“出軍號令，宜是如此?！?p>　　夏侯曉敬道：“如此如此，若不叫快，一齊都死！”

　　東陽道：“數(shù)載不能聚合，日夕痛心，豈今才得見面，又是一驚。且請上帳，待吾逐位磕頭謝罪?！?p>　　鐘離安歌道：“元康忠義可貫天日，吾等皆知。今起大事，乃復國首勛，不可卑下！今后只以兄弟相看，好治軍眾。”

　　東陽不肯，命軍士設(shè)座，請眾位序次而坐，東陽告罪，坐于其側(cè)，眾軍各依隊位，向前叩頭，東陽皆請鐘離安歌發(fā)放。

　　鐘離安歌分付，只是千長相見，余者免參，軍士齊聲應諾，震動山岳。

　　鐘離安歌道：“自從奸賊左丘用事，即不曾有此威風矣，不意元康復有今日也?！?p>　　皇甫鍇道：“元康今舉大義，兵不血刃，而得此關(guān)，異日自當書名竹帛。且我等今日至此，又遇這樣好彩頭，呼兵喝眾，必能成立大功，報雪仇恥，可喜可賀?！?p>　　東陽道：“須仗小將軍籌略、小主公威福，東陽但努力盡吾心耳?！?p>　　鐘離道：“小主公今在何處，起居何如？”

　　東陽道：“今在望柳河大寨?！?p>　　東陽乃將改名諸葛淵，投入胡人北部夏侯赫，射二雁、落天鵝并打虎，得兵受職，賜地集糧、募兵等事，前后備細說了一遍。

　　東陽道：“日前曾令完顏憲多帶盤纏，扮作客人，往云啟郡、浩源城、章豫城等處訪問眾公子消息，一向來連完顏憲也不回話，不想今日此處相會，誠大幸也?！?p>　　鐘離安歌道：“我等奔馳數(shù)載，歷盡苦難，東躲西避，風餐水宿，不可勝言。后至章豫城界上，被賊人所劫，去投一個豪杰，托索取衣物，賊人見書，一一送還。其人留我在他家里，教他子孫，相與盤桓數(shù)載。今聞榜文之言，故此徑來投奔。至此關(guān)上，又受許多驚恐，定要捉拿送官，幸得你們兵到炮響，那些狗囚被我等一哄，盡皆走散。誰知被你這些軍士捉住，定要殺我，我再三辨論，方才住手。及至見你，又不將我言語名姓稟知，又不說是漢人，反又道是蜀人，觸了你怒，險些丟姓名。喜得我還膽大，叫得快，方保無事。”

　　眾皆大笑起來。東陽聽罷，遂喚傳令官上帳分付道：“你可快將適才上關(guān)的那幾人，都綁出去砍了回話?！?p>　　刀斧手得令，即時將查明者二十余人盡皆捉下，推出門外而去。

　　鐘離安歌急止之，道：“不可斬。他等是畏你軍令，又因不識我等，故此不敢容情，乃是陷于不知。用人之際，將軍宜當恕其誤犯?！?p>　　東陽見鐘離不怪，乃叫釋之。命行軍廚役設(shè)宴款眾。

　　東陽道：“今日權(quán)在此少敘，明日送公子等且到望柳河去見小主公，再行計議?！?p>　　于是使東郭復親送眾人前去。正欲起馬去打純州郡，卻好諸葛琳領(lǐng)后軍到，東陽接入，議道：“將軍且只扎住在此關(guān)上，待吾領(lǐng)兵前去，試探強弱虛實如何，然后一同進取。”

　　即便獨自率兵萬人，浩浩蕩蕩，直望純州城下而去。蜀之細作連夜報入純州，純州守將乃令狐長宏，素多勇力，因剿胡人有功，嘉瑞帝即命本州刺史以鎮(zhèn)壓此方。

　　日前東陽侵寇屬縣時，即便繕甲集兵，修補城堞，一切完整。城外左近大戶居民悉皆移入城中，守具悉備。其日聽得報說賊兵犯境，召集部將呼延綸、松下拓邊，共議戰(zhàn)守之策。

　　當下，呼延綸獻計道：“小將久知此間地利，胡賊侵寇純州郡，必從煞虎林而進，乃北地第一要路，甚可埋伏。待吾引兵五千，先去藏于深處。若是賊兵犯城，大人可率兵與戰(zhàn)，戰(zhàn)至中間，松下將軍再引軍從城中突出，夾而攻之，賊必退走，轉(zhuǎn)至煞虎林。小將前面截住，二將軍后面追來，必能擒斬東陽元康。然后進征夏侯赫等人，復平胡人，大人之功，豈不超越眾太守？”

　　令狐長宏聽言大喜，即點精兵五千，付與呼延綸，前往煞虎林要路埋伏，囑之道：“賊兵初來，勢必猖獗，且未可與戰(zhàn)，放他過來，待吾親自殺他一陣，方好擒他?！?p>　　呼延綸允諾而去。令狐長宏又傳令民兵率領(lǐng)百姓上城守護，多設(shè)旗械鼓銃，以助軍威。自點雄兵一萬，屯于教場。松下拓邊選精騎五千，伏于西門之內(nèi)。俱各嚴裝緊束，以備退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