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飛仙
何文祥上了樓,徑直開了房間的門,反手就將門關(guān)上,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經(jīng)歷了這么多天常人難以想象的經(jīng)歷,他早已是驚弓之鳥,呆在任何他不熟悉的地方,都會感覺到一股慢慢滲透的恐懼。
就算這些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在這個房間里。何文祥想,安慰著自己,躲在房間里,只要不出聲,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但是此刻他還是無比希望聽到那三下敲門聲。
何文祥在房間里踱步,坐立不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響了。
何文祥大喜,忙沖到門口去準備開門,然而當他門把手轉(zhuǎn)到一半,已經(jīng)發(fā)出了“咔嚓”的聲音的時候,敲門聲再一次響了。
這不是自己這邊的敲門聲,而是隔壁的敲門聲。
而且也并非是三聲,而是兩聲。
何文祥一下子呆在原地,如石化一般。
他握著門把手的手開始顫抖,此時門其實已是開鎖狀態(tài),只要輕輕一拉,那扇門就會完全打開。
過了幾秒,他才如夢初醒,猛地把門關(guān)上,又上了鎖,卻不敢移動,生怕腳步聲引起注意。
何文祥只期盼著外面那個人能聽錯了,以為是別的房間的動靜,他只裝作這個房間是沒有人的。
然而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敲的卻正是自己眼前的這扇門。
何文祥站在門前,仿佛隔著門,能感覺到那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那銳利的眼神正透過木門看著自己。
“開門!”有些焦躁不耐煩的聲音。
完了。何文祥認出了那個聲音,那正是驛站另一個主管:一山。
又是一陣有些暴躁的敲門,何文祥站在門前,感覺到每下敲門都敲在他的身體上,他感覺到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一下子用右手撐住了墻,才勉強讓自己沒有倒在地上。
這次真的完了…何文祥想,最后還是沒有逃脫的了嗎。
在他面前,門把手的鎖的位置突然亮起了紅色的光芒,緊接著升起幾屢煙,傳來呲呲的聲響。
何文祥聞到了燃燒的味道,那老式的門鎖正在被燃燒著,逐漸變成一個擺設(shè)。
咔噠。
輕輕的扭動的聲音,門鎖已經(jīng)開了。
何文祥閉上眼睛,準備迎接他最后的命運。
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了一對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好,你有什么事情嗎?”
“你們是什么人?”
“我們兩個住在這里,你找我們有事?”
“你們旁邊這間,住的是什么人?”
“旁邊這間?好像是一個瘦瘦的男的吧,我今天剛住進來的時候看到過他下樓,好像是住在隔壁吧。”
“不知道哦。怎么了嗎?”女聲。
“沒事,二位請便?!?p> 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后何文祥面前的門鎖響了,“咦,這鎖怎么沒用了。”然后門稍稍被打開了,何文祥從縫隙中看到林軒和跟他一起的女子站在門外,擋住了視線,那女子正用手臂挽著他的手臂,顯得格外親密。林軒看了何文祥一眼,卻只當作是沒看見。
林軒開了門準備進來,那人卻突然又問道:“抱歉,多問一句,這房間是只有你們二位住嗎?”
林軒愣了一下,看了看門內(nèi)的何文祥,后者此刻眼神突然一滯,張大了嘴巴,卻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他近乎乞求地看著林軒,用力搖頭,但是他卻根本不能肯定林軒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有何文祥內(nèi)心明白,這個問題背后蘊藏的到底是什么。
這一瞬間的反應(yīng)必須要在電光石火的過程中給出最后的答案。
“當然是只有我們住,不然還有什么人嗎?”
完了。
“是嗎。不打擾二位了。”
完了完了。
林軒和宋清走進門,反手將門剛關(guān)上,就聽到何文祥用一臉絕望而恐懼地眼神看著他們,他無聲而夸張地說著兩個字:
“小心!”
在反應(yīng)過來的一瞬間,林軒猛地推了一把何文祥,將他推倒在床上,又滾倒在了另一側(cè)的床下,而自己則被宋清一把拉到一旁的墻壁后面。
“砰!”
就在那一瞬間,身后的木門爆裂開來,木屑炸的粉碎。林軒站在一側(cè)的墻后,只見一陣勁風攜帶著木屑吹過,將那床上的被子都吹的一陣抖動,甚至直接將枕頭都掀飛了。
那男子忌憚于視野里沒有一個人,此時也只是緩緩地挪動著腳步向內(nèi)移動著。
此時林軒已經(jīng)在心里開罵了,肯定是何文祥這個蠢貨不知道怎么暴露了,他光是搖頭,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連呆著不動都不會,也難怪會被拐到邪道組織。
但是罵歸罵,眼下情況危急,卻由不得林軒不去想一條退路。
現(xiàn)在面前的這個綽號叫“一山”的主管,明顯修為很高,從剛才一擊爆門就可以看得出來,再怎么低也是卦境的高手了,更有可能的是已經(jīng)是相境了。
眼下雖是三人對一人,但是毫無準備。自己那點修為不值一提,宋清又受傷,何文祥驚弓之鳥連逃跑都費勁…
怎么想都是死局。
林軒咬牙,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又低頭看了看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十二點二十分了,救兵還能來嗎?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她星夜趕來,自己還是得先把這一關(guān)過了。
房間簡陋,里面幾乎沒有可用之物…
難道只能先將計就計虛與委蛇了?他一定最上心的是那個賬本…
那么賬本在哪呢?賬本當然在那幾乎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一個包的粉色背包里,被林軒藏在了樓下路邊的綠化里。他在上樓之前就考慮到了,這個賬本將是最危險的一點,也是他最后的底牌,所以必然不可能隨身攜帶。
只有這樣了,再沒有別的方法了。
但是當林軒隨著那腳步的迫近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另一個驚呼的聲音響了起來:“???!怎么回事!!”
咚咚咚咚一陣上樓,說話的正是那老板,此刻他正在怒吼:“這…這是什么情況?!你不是說你上樓找人嗎?你知道這塊門要多少錢嗎?!”
“閃開?!?p> “你讓我閃開?你…你真是無法無天了,這是我的地盤!我告訴你,弄壞了我的東西,一律三倍…不,一律十倍賠償!我看看你究竟還搞了些什么東西,你這潑才!”說著那老板就要沖進房查看。
“我叫你閃開!”
“砰!”
那老板哀嚎一聲,就被打翻在一旁。
“你…竟敢行兇,誒喲,你今天除非是殺了我,不然你別想走了,我…我現(xiàn)在就報官,你等著!尉司就在一條街外,五分鐘就過來把你拿下!你等著!”
一山皺了皺眉,轉(zhuǎn)頭看著倒在地上呻吟的老板:“你真的想死?”
“來啊。有本事你殺了我!你不殺了我,所有物品損壞、折舊、變形、我的醫(yī)療費、誤工費、營養(yǎng)費、交通費,你一分錢都別想少,十倍賠償!”
老板還在不斷地嚎叫,“一山”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我不殺你。但是你每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打爛你這里的一扇門;多說十句,我就燒了你一張床。你可以盡管試試?!币簧秸f。
“你憑什么…”
砰!
一瞬之間,走廊對面那扇門炸的粉碎,一時間灰塵揚起,周圍一片塵埃飛舞降落。
那老板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他還從來每看見過有人赤手空拳,連碰都不要碰,就可以讓門板變成完完全全的碎片。那一瞬間閃過的光芒和力量真實地浮現(xiàn)在老板的視線里,這…這哪里還是人,這根本就是仙人下凡!
“饒…饒命…這位上仙,饒了小人一命?。 ?p> “閉嘴!”
“好的…唔…”老板閉上嘴,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又不斷地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這時候站在門內(nèi)不遠處的一山冷笑道:“門里的老鼠們該出來了吧,捉迷藏要玩到什么時候?”
他在有所忌憚。林軒心想。因為他沒有了解到詳細的情況,他看到了驛站的一片狼藉,氣態(tài)倒地頭部流血流了一地,知道了驛站炸營的事實;但他對真實的情況不了解,所以他還有所忌憚。
這個時候,發(fā)出任何聲音或者是產(chǎn)生任何動靜,只是會給對方提供判斷的資本,提供的信息越多,對方就越容易判斷是否有潛在的危險存在。
所以林軒跟宋清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默默在墻邊蹲下,死死地盯著路口,一動也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宋清的手機響了起來。
鈴聲清脆悅耳,是一首洋琴曲,但是此刻聽起來卻格外突兀刺耳。
宋清一臉六神無主地看著林軒,手足無措。
林軒伸手從宋清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手機,然后按下了接聽按鈕。
“小清,我到了你發(fā)給我的位置的樓下了,你在哪里?”電話里傳來宋溫倩的聲音。
一片死寂。林軒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猛地喊道:“二樓第三間,再不上來你徒弟命要沒了!”
一山在這一瞬間人已經(jīng)動了:“虛張聲勢,雕蟲小技,找死!”身形猛動已朝里奔襲而來。
“你呆著,我去拖,十秒就好!”林軒吼道,剛想起身往外沖,一旁的宋清卻已經(jīng)無言地決然沖了出去。
電光火石間,兩人在拐角處已是猛然沖擊在一起!
行力之光一時暴漲,宋清的身前坎水之力猶如浪潮一般高起,她抬手屈臂,一記肘擊向著一山猛撞而去;另一邊,一山身周突然烈風涌動,衣衫獵獵,連頭發(fā)都飄散而起,他迎著宋清這一肘,手掌伸出,朝著宋清虛按過去——狂風涌起,宋清面前的水之波紋竟是硬生生被吹散!她還未夠到對方,整個人已經(jīng)被吹飛了開來,在空中如同一片飄零的落葉,徑直砸向房間另一頭的窗戶。
“宋清!”林軒難以形容此時的心情。
那一瞬間是如此漫長。
窗戶瞬間爆炸!
那不是炸裂,也不是粉碎,而是在一聲巨響之后直接化成了粉末飄揚在空中,晶瑩,就像是某年冬天晚上紛紛揚揚的一場細雪。
那一剎那從那窗戶外躍出一個人影,如天外飛仙一般,穿過那晶瑩如雪的粉末,凌空將宋清抱住,然后落下,踩在床上。
此人不是宋溫倩又能是誰?
林軒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恍如隔世。
這也…太帥了吧!
宋清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情況,被宋溫倩像孩子一樣抱著,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沒事了?!彼螠刭蝗崧曊f道,“我來了?!?p> 宋清嘴唇微微抖動了一下,點了點頭,從宋溫倩懷中站起來,默默回到側(cè)面墻后,和林軒站在一起。
林軒看到她的側(cè)臉滑下了晶瑩的淚珠。
而在另一邊,幾乎在宋清走下去的同時,宋溫倩已經(jīng)動了,快,極快,快的驚人!
她以驚人的速度襲到一山面前,毫無停頓,以腰為軸,身子一旋,左腳已然凌空,右腳一計回旋踢已是攜帶著驚人的氣勢劃出一道恐怖的弧線!
那弧線上在一瞬間泛起深藍色的光芒,竟又突然深化成紫色,那光芒之盛,看上去簡直像是紫色的焰芒一般!
一山對突發(fā)的情況顯然還沒有完全明白,其實更直白的說,他對房間里的情況,本就不太明白,他沒有看到一直瑟瑟發(fā)抖趴著藏在床另一頭的何文祥,只是憑推斷認定這里的人一定與炸營有著直接間接的關(guān)系。但是實際上到底有著怎樣的關(guān)聯(lián),能不能從他們身上拿回那本至關(guān)重要的賬本,他也沒有數(shù)。
但是突遭攻擊,身為修真者的他自然有著本能的反應(yīng)。
他雙手擋在胸前,氣流瞬間逆行,形成一堵嚴密風墻。轉(zhuǎn)眼之間,那紫色的焰芒已至,猛然撞擊到風墻上!
那兩道行力只是稍微僵持了片刻,風墻就被瞬間打散,那紫色的光芒轟然沖擊在一山的左肩上,他只覺得從左肩傳來的行力將他整個人都震的一暈,幾乎眼前一黑,然后力度極大的一腳緊接著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踢在同樣的部位,一山如遭重錘,然后整個人就朝著一側(cè)的墻壁飛了過去。
砰!
他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撞到墻壁上,然后倒在地上,“哇”地一聲已是吐了一口鮮血出來,灑了一地。
“你是…什么人?”一山抬起頭,用雙手撐地,咬牙問道。
然而當他所說“人”字話音還未落,只見他突然雙手發(fā)力,緊接著,幾股行力瞬間化成如利箭一般的風行攻擊,向宋溫倩射過來。
宋溫倩眉頭一皺,左手前伸,一面深藍色的坎水之盾便嚴實地護在了身前,那風之箭射到水盾上,便自行消散了。
而就在風箭偷襲的時候,那一山竟然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對面房間跑去。
“想跑?”
宋溫倩右手雙指捏住一張符紙,朝著一山一甩,那符文便如同飛鳥一般飛向一山。
一山頭也不回地往房間里逃,但那符紙速度極快,片刻就已經(jīng)飛落到他身上。
甫一接觸,那符紙上紅光一閃,流動起來,儼然如同一只火焰鳥一般的形狀,然后一山全身便燃燒了起來。
那一山幾乎變成了一個火人,一下子就撲地打滾起來。他的身邊風行一下子變得狂暴起來,對面那間房間瞬間狂風四起,窗簾、床單亂飛,過了差不多一分鐘之后才停息下來,此時他身上已無一件衣物,火停息下來,皮膚上一片發(fā)黑一片發(fā)紅,慘不忍睹。
“就地伏誅…可免一死?!彼螠刭坏穆曇艚趵淇?。
“你…究竟是什么人?!币簧焦蛟诘厣?,不斷地喘息和咳嗽著。
宋溫倩掏出了一塊金色的方形牌子,雕紋如龍,上面有大篆刻字,林軒卻是絲毫看不懂,只是覺得異常威嚴和懾人:
“修真…委員會!”
一山又撕心裂肺地咳了一會兒,突然身形一滯,倒地暈了過去。
這時,林軒腦子才又重新轉(zhuǎn)過來,這個時候,就該苦力出場了。于是他不待宋溫倩使眼色,就已經(jīng)小跑著過去了…
這是一個普通南暢人根本渾然不覺的普通夜晚,也是對于一些人來說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夜晚。
此夜深,月如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