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府,徐思拿著封信敲了敲書房的門,待里面應(yīng)了,推門走了進(jìn)去。
“阿爹,無錫來信了?!?p> “無錫的信?”
書案后的徐平從沉思中抬起頭來,伸手接了過來。徐思走上前試了試茶壺的溫度,安靜地站在一邊,信封里只有一頁,徐平很快看完了,放在了書案上。
“阿爹怎么了?一回來就愁容滿面的,難道是明之那邊情況不好?”
“不是他,這案子沒有實證,應(yīng)該不會對他用刑,那小子他比你聰明,知道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我是在想京察拾遺的事情。”
“私書那邊還沒查清,察疏就已經(jīng)發(fā)下了,想來是上頭也認(rèn)可了京察的結(jié)果,阿爹不必太過憂心?!?p> “察疏發(fā)下了,不代表上頭就沒疑心了,拾遺若是再讓他心生猜疑,那就更糟了。”
“阿爹說的也對,那阿爹可有對策了?”
徐平的手指放在書案的信上輕輕點著,悠悠道:“他想讓上頭懷疑我們操縱京察,那就要讓自己處于弱勢。察疏處置了私書中宋云鞍那邊的人,對他們不利,所以,他們應(yīng)當(dāng)會填上對我們很重要,我們一定想要保下的人,引我們爭辯,惹上頭猜忌,再有意填上幾個自己人,逼我們也主動放棄自己人。以此順勢,折去我們的羽翼?!?p> 徐思聽著皺起了眉:“那該如何破局呢?”
見徐平一直點著那封信,徐思明白了一些:“無錫的信,就是提點阿爹拾遺一事嗎?”
徐平點了點頭,道:“既然拾遺會對我們不利,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推翻這次拾遺?!?p> 徐思還沒聽明白,眼里滿是疑惑,徐平知道他對朝堂的事不敏感,也沒再說什么,把信遞給了他:“去燒了。”
“欸?!?p> ————————
吏部,蘇季坐在談景的書案邊,手邊放著一沓折子,見談景一直低著頭,蘇季只好把手上的折子往他跟前遞了遞,道:“冢宰,這是丁巳京察的拾遺公疏,下官把朝中的申辯整理了一下,批注在一邊了,需要咨訪的,下官和魏少宰也已咨訪了,還請冢宰復(fù)核?!?p> 談景沒什么興致,也沒接過來,只問道:“問過都察院那邊了嗎?”
“下官問過都察院了,蔣副憲傳了信?!?p> 蘇季說著又遞了一本過去:“蔣副憲有意見的,列在這本里了。”
“那就按拾遺疏和蔣副憲的意見來吧,你要是還有什么意見,就一并列進(jìn)去吧,也省得你還要辛苦解釋。”
蘇季也知道他為什么不高興,勸道:“冢宰,下官只是考功郎中,怎么敢代表吏部作出京察的決定呢。您顧忌些什么,下官明白,您在京察中到底是排除異己還是秉公持正下官也明白,丁巳京察您從一開始就跟著,如今到了最后拾遺的一環(huán)了,冢宰卻因朝中虛無縹緲的猜疑連公疏都不看,豈不辜負(fù)了您激濁揚清的一番抱負(fù)嘛。而且,咱們文選司的趙郎中,也被拾遺了?!?p> “呵,趙郎中人就在吏部,如今他上了拾遺公疏,不就明擺著說我掌察不公不明嘛。”
談景的火氣一下子冒了上來,蘇季接著道:“下官覺得對趙郎中的論劾,有些牽強(qiáng),太過嚴(yán)苛,而且朝中有不少人為趙郎中申辯,下官以為申辯還是有些道理的?!?p> 蘇季主動對趙勉的去留表了態(tài),談景慢慢松動了,蘇季適時的打開公疏,接著道:“還有兵部職方郎中楊于庭和主事袁黃,下官原任中書舍人時,就曾聽說過他們二人在戰(zhàn)事上有些功勞苦勞,就此罷去未免不公?!?p> “您看……”
蘇季一點一點引著談景核查公疏,弱冠之年清亮中帶著些沉穩(wěn)的聲音漸漸填滿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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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燕臨抱臂靠在門邊盯著大門口,看著熟悉的身影進(jìn)來了,迎了過去。
“爺,今兒怎么這會兒才來?!?p> “拾遺的事耽擱了會兒?!?p> 燕臨拿起一邊溫著的茶壺給坐在軟榻邊的夏衡倒了茶,再遞給了夏陽一杯。
“在門口等著我,有事?”
夏衡歇了會兒問了一聲,燕臨回道:“沒什么大事,就是徐州貪墨的案子。沈昱莫那邊派去走訪的說,沈昱莫沒有主動提及過他對楊冢宰之前阻礙他升遷的態(tài)度,有人問起時他回復(fù)都是沒意見。薛岳和王應(yīng)平那邊,回報說沒查出來有問題的賬目和財產(chǎn),王應(yīng)平那兒,只搜出幾封沈昱莫的詩文,日期比較散亂,最晚的一封是去年五月,他招供的十二月的那封信應(yīng)該是早就處理了,不過他招供的這個和沈昱莫說的對的上,找不到問題也不大。”
“嗯?!?p> 夏陽抱著茶杯聽完了,疑惑道:“既然王應(yīng)平已經(jīng)處理了十二月的那封信,那他為什么直接招供了呢?他是怕沈昱莫會把他供出來?”
“我是這么覺得的?!?p> 兩人把視線投到了夏衡身上,夏衡正給自己添茶,道:“應(yīng)該是,不過我覺得也是王應(yīng)平想將大家對他偽作私書的關(guān)注轉(zhuǎn)移到徐州貪墨上,也免得他一概不認(rèn)反倒更惹人懷疑?!?p> “倒也是?!?p> 夏陽想了想點點頭,燕臨接著道:“對了,爺昨天說今日要和刑部去北鎮(zhèn)撫司審案,我看爺一直沒回來,就先使人去北鎮(zhèn)撫司遞信了。刑部路遠(yuǎn),爺用過午膳了休息會兒再過去也不遲?!?p> “好?!?p> 這邊話音剛落下,門口進(jìn)來一個一臉焦急的人,視線一轉(zhuǎn)看到了夏衡,連忙走過來行了禮道:“爺,我們剛才去北鎮(zhèn)撫司,北鎮(zhèn)撫司說刑部今早把沈昱莫他們都給提走了?!?p> 幾人聽言都是一驚,夏衡怒氣騰騰站了起來:“刑部把人提走了?”
“之前說好的今天下午一起去審啊,司寇怎么提前把人帶走了?北鎮(zhèn)撫司怎么也沒來說一聲?”
“他是不信我?!?p> 見夏衡生著悶氣,夏陽伸手撫了撫他的脊背,夏衡低頭想了會兒,取下自己腰間的令牌交給燕臨吩咐道:“燕臨,你帶人去刑部把人都要回來。夏陽,你們跟我去錦衣衛(wèi)。”
“是?!?p> 一聲下幾人又急急忙忙出去了,照進(jìn)屋里的陽光,因白云的遮蔽,慢慢地變淺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