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沒有繼續(xù)分析“江月案例”的心情,為今天這事他可是頭疼了一整天。
但是他轉(zhuǎn)念一想,如果他能幫助江月,這將是他從事心理咨詢師這個職業(yè)以來最成功的案例,雖然他經(jīng)手的案例至今為止沒有一個算得上成功的。
想到這,醫(yī)生嘆了口氣。
好吧?,好吧,他要開始工作了。
醫(yī)生翻開了筆記本,接著昨天的地方繼續(xù)寫著。
江月就這樣轉(zhuǎn)到了大城市的初中。但她的日子并不好過。
所有的人都不跟江月說話,同學是這樣,老師更是這樣。也許,這就是大城市對小城市的偏見吧。
對于任何人來說,整天裝笑應該都挺難的。但是江月為了讓爸媽不擔心自己,只能這樣。
江月還有每天負責編故事給爸媽聽,比如今天誰誰誰又跟我交朋友了,體育課誰跟她一組練習了,那天英語課老師講太快沒跟上,誰又給她主動補習了……說的時候還要特別注意說話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免得露出絲毫馬腳,被爸媽看出破綻。
其實這些事都是發(fā)生在班級其他人身上的,江月只是把主角換成了她。
班主任是個女數(shù)學老師,三十歲左右。
對學習好的同學好的要命,對學習不好的就想盡辦法的刁難。這是江月對那位韓老師的評價。
韓老師讓江月坐在了講桌旁邊,在教室的最前方,離黑板只有半米之隔。
在江月的印象中,這個地方,是那些調(diào)皮搗蛋的學生的“專屬座椅”,這不是屬于她的地方,她不應該坐在這里。
江月坐在那里,總能感受到各科老師投射的一道道目光,也總感覺后面的同學在盯著看她?,她的后背總是涼颼颼的。
一開始的日子江月還好過些,原因很簡單,就是沒有考試。沒有考試,老師就不知道江月的學習水平,就不能判斷她是“好學生”還是“壞學生”。
地理老師要對所有同學的地理學習情況進行摸底,于是在地理老師的組織下,全班同學先考了地理。
地理老師脾氣很好,坐在講臺邊上監(jiān)考的她,如同虛設。
同學們都激烈的討論著答案,有的還互相交換了試卷。
而坐在講臺旁的江月聽著這些雜亂的聲音,心里一陣陣的苦澀。
她并不是因為自己不能看其他同學的答案,而是她感覺自己和這個班級,甚至這個學校都格格不入。她是個另類。
江月要在這個令人生厭大地方,時時刻刻保持著警覺,感受著不一定哪一秒就要到來的,不知道的,不確定的恐懼和痛苦。
江月雖然學習總成績不怎么樣,但是對于地理這個科目,她一向感覺很簡單。當然,這次考試也不例外。
地理成績出來后,韓老師特地去了一趟地理老師辦公室,特地看了看江月的成績,仔細研究了江月的試卷。
看完試卷的韓老師,急急忙忙回到班級里找江月。
班里孩子們肆無忌憚的玩耍著,釋放著他們愛玩的天性。而江月還是像往常那樣,蜷縮在講桌旁的課桌上,安安靜靜的看著課本。
不知怎么,韓老師的心里竟然有一絲同情。她踩著高跟鞋向江月走了過去。
同學們看見韓老師,都迅速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靜靜。
“你地理考的很不錯啊!”韓老師的突然到來,嚇得江月一激靈。
“哎呦呦,嚇了一跳是吧?耽誤你看書了?!表n老師笑著說。
江月?lián)u了搖頭。
韓老師繼續(xù)說:“地理考的不錯啊!”
“還好吧?!苯碌拖骂^,地理成績她還不知道,江月不確定這是諷刺還是挖苦,她不敢看韓老師。
“你其他科目呢?有沒有不好的?”韓老師彎下腰,關切的問。
江月磨嘰了半天,說出來了個“數(shù)學……”
“嗨。只有數(shù)學啊?!表n老師眉開眼笑,“跟著我好好學,以后班上的成績靠你帶動了哈!”
江月小聲的,“嗯?!?p> “我們一起加油!”韓老師做出加油的手勢,看起來很可愛,很有親和力。
沒過過久,各科老師紛紛組織考試。
讓人最“振奮人心”的數(shù)學,還是在最后到來了,江月不出意外,考的一塌糊涂。
韓老師在大課間的時候,一手攥著江月的數(shù)學試卷的一角,一手緊緊的拽著江月的衣領,在同學們詫異的眼光目送下,韓老師把江月大力扯到了她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的老師都在,老師們都盯著這個被老師拽進辦公室的女孩。
江月感覺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
“我以為你說你數(shù)學不好是謙虛,畢竟你地理成績擺在那!沒想到你真是考的一塌糊涂!放一只豬坐那兒,都比你考的好!……”
韓老師激情飛揚的展示了十幾分鐘的口才后,她終于停了下來?!捌渌颇砍煽兌汲鰜砹藛??”她問。
江月已經(jīng)嚇傻了,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問你呢!聾?。 表n老師猛的一拍桌子。
嚇得江月一激靈,差點哭出來。
“唉唉唉,韓老師,把孩子嚇著了都?!庇袔讉€老師提醒她。
“你們不知道!”韓老師抓起江月的試卷給各位老師展示,老師們都好奇的伸長脖子看著?!斑@些錯號都能組成一局消消樂了!”
老師們不知是被韓老師的幽默感染了,還是被江月的試卷逗樂了,都哈哈笑著。
江月的感受無法形容,唯一確定的感覺是羞恥。
“出……出來了?!苯露叨哙锣碌幕卮?。
“一科一科的跟我說你考了多少!”韓老師說一字一拍桌子,起勢十足。
江月哆哆嗦嗦的匯報著,她本能的把成績從高到低的依次說,她想讓死亡慢一點到來。
匯報的只剩英語了,江月眼睛一閉心一橫,說出了英語分數(shù)。
“什么!”韓老師果然怒了。“你不是說只有數(shù)學不好嗎!你這孩子怎么不說實話呢!撒謊想騙誰??!……”
老師們陸陸續(xù)續(xù)去準備上課了,韓老師還沒有停止的意思。
外面的上課鈴聲打響了,韓老師終于停了下來,她把試卷扔到地上,“拿著你的試卷給我滾!”
江月快速撿起試卷出了辦公室,她多想大哭一場,可惜她不能,因為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上課了。每一條走廊里,每一個教室里,都安靜的很。
這節(jié)課是英語,英語老師一向嚴厲,遲到的江月被罰站在講臺那。
江月一手拿著自己同樣滿是錯號的英語卷子,一手拿著筆改錯,耳朵里聽著老師講卷子,帶著課間去辦公室領回來的羞辱。
從那天開始,江月已經(jīng)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有美好的明天了。
韓老師以后的每節(jié)課都讓江月上黑板,去做數(shù)學題。江月拿著粉筆,慌亂的理不出任何頭緒,其實,即使她不慌亂,估計也做不出那道題。
韓老師拿著教桿,似笑非笑的看看江月,然后把頭扭向講臺下單同學們。
也不知道韓老師干了什么,大家一下子就笑了,那種笑聲震耳欲聾。
江月拼命的咬著后槽牙,不讓自己“哇”的一聲哭出來。
韓老師并不著急,悠閑的在旁邊把玩起了手中的教桿。
江月就那樣,舉著胳膊拿著粉筆,面向黑板,一個符號也寫不出來。那時,她才是真正理解到了絕望的滋味。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老師緩緩的開口:“你寫還是不寫?”
江月低下頭,喃喃一句,“不會?!?p> “你說什么?”韓老師把頭湊近了江月。
“不會?!苯虏蛔杂X的掐著粉筆,大聲了一點。
“原來不會?。 表n老師故意拖起了長腔。“我以為你要一鳴驚人呢!”韓老師把頭轉(zhuǎn)向了同學們,教室里再一次充滿了那樣諷刺的笑聲。
江月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下了講臺,只記得回到位置上坐下的時候,眼淚已經(jīng)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淌,身體不自覺的抽搐。
同學們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竊竊私語起來。
江月想把眼淚憋回去,她心里很明白,再這么哭下去,還會有更糟糕的事發(fā)生。但是眼淚和身體早已不受江月的控制。
同學們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在黑板上用粉筆寫著解題公式的韓老師不得不停下來穩(wěn)定課堂紀律。
“怎么了!”韓老師的聲音一瞬間貫徹了班級。
同學們指了指江月,小聲的說著什么。
韓老師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的向江月走來。
高跟鞋的聲音?,隨著步伐,有規(guī)律的響著,一聲一頓,那簡直就是江月的催命符!
韓老師走下了講臺,走到江月的桌子前,緩慢的彎下腰。
江月多想停止抽泣,可她做不到!最糟糕的是,抽泣越來越厲害了!
“吆!哭了呢!”韓老師看了江月一眼,腰直了起來,笑著對同學們說。
她的臉上掛著難以描述的笑容,江月真真切切的看見了!
出乎江月意料的是,全班再次哄堂大笑?。這一次不僅僅是同學們大笑,韓老師也大笑了,她們的聲音像針一樣?,穿透了江月的耳膜。
這樣的事,只要上數(shù)學課就會發(fā)生一次。
每一次帶給江月的羞辱都不一樣,每一次都能刺激江月的淚點。同學們,韓老師?,為江月的哭泣一次一次地笑著,不厭其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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