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考
“慶余,今天回家不?”前座的王躍回頭問道。
兩人家在同一個方向,在車上碰見兩次之后就約著一起回家,不過王躍提前半個小時下車。
“今天趕不上車了,而且東西也沒收拾完呢。”韓慶余頭都沒抬,桌上的書和試卷被他分成一摞一摞的,這也導(dǎo)致他的進(jìn)度整整比別人慢了一拍半。
王躍看一眼班里已有大半人的桌子上都空了,心里有點兒焦躁,他沒想好是在家復(fù)習(xí)還是在校復(fù)習(xí),這三天沒人指導(dǎo)不好過啊。
“慶余,要不咱們在學(xué)??磿换厝チ税??”
韓慶余正理試卷的手頓了頓,“你不想回去?”
“沒想好,就是覺得被老師管慣了,一沒人看著挺不習(xí)慣的,怕一離了學(xué)校我就飛得更離譜了?!蓖踯S擰著眉頭摳著下巴,一臉的六神無主。
“你還想臨時抱抱佛腳?”韓慶余嘲他一句,手上活沒停。
“那可不?我可不像你那么有把握,我心里可沒底了,能抱一題是一題?!?p> 韓慶余看他一眼,還挺憂心忡忡的?!澳切校蹅兙驮谛?磿?,等考完再回家,等會兒我跟我媽打電話說聲。”
“真的?”王躍拍岸而起,碰得凳子桌子哐當(dāng)響,引來不少側(cè)目。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太激動了。慶余,你先收拾,我先往宿舍搬,等一會兒給你幫忙啊。”抱起一摞書往外走,到教室門口又回身喊:“慶余,打電話時叫我一起!”
韓慶余看著他點點頭,既然不著急回家那也沒了去留的問題,自不必把書和資料分這么細(xì)。他碼齊課本也開始搬。
教室和宿舍往返七八趟之后,兩人終于把東西清完,去宿管老師那里登記取了鑰匙一起去打了電話,順道吃了晚飯。
月朗星稀,想是學(xué)校的人少了,空氣都變得涼爽起來。時不時傳來遠(yuǎn)處的汽車鳴笛聲和附近居民說話聲,偌大的校園變得安靜空曠。路燈一盞盞亮了,旗桿的五星紅旗微微拂動,一花一草一木都變成了新鮮而又熟悉的存在。
韓慶余在花壇邊上坐下,水泥臺子上還殘留著白天的余溫,仰臺看向天空,輕聲問道:“王躍,你見過這樣的學(xué)校嗎?”
正在前方走的王躍回頭,“沒有,誰有空注意這個?哦,當(dāng)然,我高一高二是沒怎么好好學(xué),但都扎在外邊的臺球廳,高三老實多了,跟著你們起早貪黑,走在路上都在背課文背單詞,瞅著不撞著人就不錯了?!?p> 韓慶余無聲笑笑,他也沒有這么悠閑的在學(xué)校逛過。平日里老師總是神出鬼沒,誰敢???
“你還別說,這么一瞅人,還挺陌生,好歹這三年在校的時間比在家里都長,怎么的就沒見過……”
耳邊的聲音慢慢淡去,韓慶余看著草坪里積聚的一洼水,里面點點燈光,碎鉆一樣閃爍著,將他腦中的過往一點點的勾出來。
高一對課外書的瘋狂以及在課堂上屢次因為閱讀量而受到表揚,高二分班時關(guān)于文理科跟家人據(jù)理力爭以及適應(yīng)新同學(xué)、收到情書的不知所措,高三……似是枯燥乏味卻也是拼盡全力的日日夜夜。
時間真快??!十八歲,是一個成年人了,他卻愈發(fā)覺得自己渺小無知,內(nèi)心時常涌動著探索世界的沖動,同時也夾雜著無知帶來的深深自卑和恐懼。
如果世界真的繽紛多彩,那自己又能添上什么顏色呢?
兩人在學(xué)校悶頭看了兩天書,連校門都沒出,將飯?zhí)脙H開火的兩家吃了個夠夠,尋思著第三天都返校了,總能吃點兒不一樣的了。
“這……,慶余,外面還是沒開門啊?!蓖踯S一臉失望,還想著換換口味呢,這下可倒好了,還得吃饃菜湯。
“那咱就回學(xué)校吃,還省幾個錢呢?!表n慶余笑嘻嘻道,吃什么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反正都是飽腹。
“也只能這樣了。”王躍不情愿的轉(zhuǎn)身,“哎,慶余,你緊不緊張?明天考試說是連附近過的車都不讓鳴笛,說橡皮也要檢查呢。”
“隨便檢查唄,咱也不怕,又不帶小抄?!表n慶余不以為然,心胸坦蕩,明天來啥接著啥。
王躍撅嘴搖搖頭,學(xué)習(xí)好的底氣就是足?!澳切?,我買包方便面回宿舍看書去了?!闭f完撒腿跑了。
“誒!下午還要看考場呢!”韓慶余沖他喊一嗓子。
“我不去了?!?p> 這人……,考場都不去看,明早又不能提早進(jìn)場,不更慌?不行,韓慶余加快腳步,他下午說什么都得把王躍拖去。
第一場語文,韓慶余輕松應(yīng)付,作文題目剛好是他積累最多素材的,寫起來得心應(yīng)手,八百字二十分鐘不到就完事了。
萬事開頭難,第一場走順了,后邊也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最后一場英語,連他平時最怵的英語聽力也聽了個八九分,感覺是從未有過的明白。
從考場出來,他隨著人潮向往走著。校門外站了不少等待的家長,瞪著眼睛伸長脖子望著門口,一旦發(fā)現(xiàn)自家孩子便急赤白臉的揮手叫喊,似是也經(jīng)歷了一場人生中的考試。
韓慶余晃晃悠悠回了宿舍,渾身無力的癱在鋪上。屋里冷冷清清的,個別床鋪已經(jīng)收拾得床板光溜兒,看來是回家去了,動作夠麻利的。
盯著黃漬斑斑的屋頂,他泄了全身的氣力。以后這一個宿舍的也未必能再見得著了,想著想著一陣傷感涌上心頭。這種離愁跟離家不太一樣,離家是當(dāng)時那會心酸澀苦,一走遠(yuǎn)勁兒就散了。可這畢業(yè)完全不同,整個校園里都彌漫著傷感,沾染的人里里外外都是,想抽離出來還真不容易。
“慶余!慶余!”門板被拍得梆梆響。
“門沒拴。”韓慶余翻個身臉對著門,懶懶得沒起身。
王躍推門而進(jìn),“慶余,你怎么躺上了?快起來,我?guī)闳€好地方?!彼瓊€凳子坐下,“你肯定沒去過網(wǎng)吧,我今兒領(lǐng)你去開開眼,快起來!”
“去那地兒干嘛?我不去?!表n慶余坐起身來,一臉的義正言辭,“網(wǎng)吧……不是亂得很嗎?遇上人打架了怎么辦?你也別去了?!?p> 王躍大咧咧一笑,“你聽誰瞎說的?我又不是沒去過,只不過高三一年才戒了,里面啥樣兒我門兒清,快起,你得長長見識?!?p> 韓慶余“切”了一聲,沒搭理他,躺著沒動。
王躍上來拉他,“快,包夜便宜,咱們趕緊去占位置,快點兒的?!?p> “你沒騙我?!”韓慶余起身,還真是有點兒心動,從桶里倒盒里點水,洗了把臉。“一晚上要多少錢?”
“四塊五?!?p> “四塊五?那夠我吃兩天飯買三本雜志了好嗎?”
“是,是,是,可你不也得接受一下新事物,是不是?”
韓慶余一尋思,也有幾分道理,這才跟著他出了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