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陪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國師大人不如留下來一同用飯,我們也好招待一下,盡一下地主之誼?!?p> “是啊,”李懷遠對他很是感激,他向來是耿直之人,況且他兩次救助女兒,對李家有恩:“國師千萬要留下才是,若是就這樣回去,李某真是……真是內(nèi)心有愧??!”
“夫人客氣了?!卑做娜缥⑽Ⅻc頭以表謝意,李恩臉色發(fā)白,神情倦怠,實在不好再勞心勞力,他目光微沉:“今日還有事,我就先去了?!?p> 李懷遠還欲挽留,卻見他話鋒一轉(zhuǎn):“明日我一定到貴府,好好品嘗貴府佳肴?!?p> 頓時,全場人目瞪口呆,竟轉(zhuǎn)不過神來,只有李恩躲在母親手臂下對他做鬼臉,白瞿如對她一笑,也不顧他人作何感想,便要起身離開。
李懷遠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連聲答應(yīng),起身送他。
國師府里,白瞿如摸著正跳來跳去的大白,兩只手托起它的狗臉仔細端詳,大白以為這是在和他玩,吐著舌頭興奮地呼哧呼哧的,后面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搖來搖去。
果然和李恩很像……
推門進來的天真看著這一人一狗深情對視,傻在了原地:“大人,怎么了?”
“沒什么?!彼崎_大白,理了理被它蹭亂的衣裳,叮囑他:“明日備好馬車莫忘了?!?p> “大人你真要去李府?”天真摸了摸頭,不敢相信,事實上在李家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大人最是冷淡,也不喜與人來往,宮里的宮宴也從來都是推脫不去,連當(dāng)今皇帝的面子都不給。
“自然。聽說上府要備禮,你去準備一下?!?p> 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要遵守,他從未去別人家做客,也不知到底要準備什么,不過天真從小就跟著他,做人辦事都很是圓滑,他自然是應(yīng)該知道的。
“是,天真明白?!碧煺鎻澭鼱科鸫蟀诇蕚潆x開,腳步頓了頓,還是轉(zhuǎn)身:“只是天真實在是不懂,大人為何如此關(guān)照李家?!?p> 他一向極少幫助官宦之家,對官場也一直不齒。
多少人其難雜癥大夫都醫(yī)治不好,都上門來重金求大人去瞧瞧,他向來不屑一顧,要說他心冷,卻也不是,上門來的窮苦人家,他都會讓人救濟些銀子讓人家去看病,國師府如今都成了半個菩薩廟了。
但今日李家少爺李承景只與他說了幾句話,大人便毫不猶豫的上門相助,這實在是讓他捉摸不透?!安皇顷P(guān)照李家,”他搖了搖頭,透著些少年老成的味道,知道天真對他今日之行為定然疑惑不解,耐心解釋道:“李家小姐身上似乎有妖獸的氣息,我明日是去一探究竟的?!?p> 師傅出門是不喜有人跟著,是以安平公主與李恩降生時天真未能去,也未能知道朱厭現(xiàn)身,鸞鳥出世之事。
況且公主出生不祥,這事世上只有師傅,他,皇后與皇后身邊的嬤嬤凝竹知曉,事關(guān)國家人心,實在不宜讓第五人知道,更何況,他說的也并非假話。
玉鈴有御兇之能,李恩才能逃過一劫,但因紅繩被換,到底還是讓她著了些許孽氣,所以才會昏迷不醒,可夏后國已有十年未出現(xiàn)過此等兇獸了,他就算如何避世,到底也擔(dān)了國師一職,若放任不管,定會再有無辜百姓遇害。
白瞿如手里的書再也沒有翻過頁,兇獸不會無故出現(xiàn)在人群密集之地,也不知是什么緣故,難道是鸞鳥已經(jīng)壓制不住那朱厭了?
次日,睡了一夜稍微精神了些的李恩得知那對兄妹被救下,正留在李府的事,便迫不及待的去看他們,那天濺到她臉上的鮮血還歷歷在目,回想起來,一定是那位哥哥受傷了。
想到這里,不顧后面丫鬟的喊叫,她跑得更快了,腰上的玉鈴叮當(dāng)作響。
剛進到客房,就見那姑娘慌忙給她行禮,臉上全是疲憊之姿:“不知小姐來了,這里全是藥味……”
她越過她的身影,看到床上躺著的人便是她的哥哥,胸前圍著一圈紗布,還隱隱地現(xiàn)出血絲來,臉色灰白,嘴也干的起皮了,極為嚇人,看起來傷得很重。
“你哥哥……他如何了?”李恩也不敢上前,他看起來毫無生氣,實在可怕。
“也算是保住了一條命,小姐大恩大德,棠梨和哥哥做牛做馬也無以回報!”棠梨實打?qū)嵉目牧藥讉€響頭,語氣里滿是感激和劫后余生的慶幸。
“沒事沒事!”李恩連連擺手,身后的采薇忙過去扶起她。
“我爹爹娘親都很好的,你們便安心住下吧!”
“謝謝小姐?!碧睦婺四I,李家果然是好人,絲毫沒有嫌棄他們的出身,又是請大夫,又是讓丫鬟幫忙照顧,很是體貼周到,心下感激涕零:“奴婢棠梨,和哥哥長乘,一生一世都難忘小姐大恩大德!”
李恩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畢竟她什么也沒做:“爹爹說樂于助人乃美德,姐姐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白瞿如進來是看見的就是李恩搖頭晃腦的講道理,讓人忍俊不禁,他走到她面前低頭看她:“你身體可舒服些了?”
見是白瞿如,李恩心里就想起這些日子凄苦的一日三餐,連糕點都免了,心里便不待見極了。
“哼!”她傲嬌的轉(zhuǎn)過頭,拿屁股對著他。
白瞿如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與幼童打交道,只好先去棠梨那了解一番。
棠梨一看見他那謫仙似的模樣就知道他定是不凡之人,只是不想年紀輕輕,竟是大名鼎鼎的國師大人,哪里還敢隱瞞,一字不漏全說了出來。
語畢,或許是那晚的回憶太難以啟齒,她看上去竟像是又經(jīng)歷了一場大劫一般精疲力竭。
棠梨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澀的說道:“此時還請大人保密,畢竟……畢竟關(guān)系到女兒家聲譽,若是傳出去,那棠梨也不用活了!”
“你放心。”白瞿如正經(jīng)的承諾,他本就不是多嘴之人:“只是,你說的是否還有遺漏?”
這不過是一起普通的拐賣,其中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如何和兇獸扯上關(guān)系?
“大人難道是不信小女子?”棠梨泫然欲泣:“棠梨雖然人微言輕,但絕不是什么信口胡言之人,大人還請放心?!?p> “我不是……”白瞿如百口莫辯,她怎么又哭了?
“是?。 崩畛芯耙彩且灰刮此?,太子也不叫他去伴讀,只命他時時刻刻告訴他李恩境況:“大人看看滿滿昏迷是否和這玉鈴有關(guān)?!?p> “玉鈴?”白瞿如將她的手臂放回去,查看放在枕下的玉鈴,這玉鈴珍貴無比,可保百年不損,況且李家看的極為珍惜,玉鈴?fù)旰萌缥?,光澤依舊。
他細細的翻看著,忽然凝視著串著玉鈴的紅色瓔珞:“原本串著的紅繩呢?”
“那個啊……前幾日滿滿吃東西的時候弄臟了,這才換了下來。”沈婧抱歉的看著他,知道那紅繩是他的物件,怕他生氣,立即解釋道:“不過我親手漿洗了,好好的收了起來?!?p> 白瞿如眉目彎彎,微微笑著:“看來問題已經(jīng)找到了?!?p> “國師是說……這瓔珞?”沈婧有些不相信:“這是送去寒天寺開過光的,不會有問題的?!?p> “不是有問題,”白瞿如低頭將玉鈴從上面拆下來,耐心解釋:“這玉鈴不是凡物,尋常瓔珞的濁氣會將它的靈氣蓋住,不知夫人能否將那紅繩取來?”
“谷芹快去!”沈婧卻不知原來竟是自己害的女兒遭此境地,如今心痛的無可不可,已是后悔不已。
谷芹立刻拿了一個楠木匣子來,打開,里面正是那條紅繩,雖已過去五年,可色澤模樣卻絲毫不變。
白瞿如取了過來,如同五年前一樣,將它與玉鈴穿了起來,放在李恩床頭,像是見到了久違的朋友,玉鈴和紅繩竟一起散發(fā)出了柔光。
忽然他凝神看著李恩和玉鈴,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前后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李恩竟悠悠轉(zhuǎn)醒了,咳嗽了幾聲,皺著眉頭看見床邊圍著家人,便嬌嬌的哭了起來。
沈婧心疼壞了,連忙將她抱在懷里哄:“滿滿餓不餓,飯菜早就備好了,一直溫著呢,要不要吃些?”
“小姐剛醒,怕是只能吃些清粥小菜,接下來的幾日也要吃的清淡點?!卑做娜缍诘溃揪湍昙o小,身體弱,若是在這個時候大魚大肉,怕是會克化不了,胃里積食,反倒無異。
李恩最討厭喝粥,也不喜歡吃菜,委屈的直扁嘴。
白瞿如完全沒看出來她在生氣,她睜大眼睛的樣子像極了國師府里那只愛撒嬌的大犬,他不由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不要擔(dān)心,最多就十日便能痊愈了?!?p> 周圍的人自然對他的話謹遵,命人準備糯糯的粥去了。
李恩知道無法了,在母親懷里傷心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