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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兩清

第四章 西塢儲垣,研書大選

未兩清 乫一 1345 2019-08-21 09:52:21

  西離的研書多是粗略接觸過漢文化的皙族姑娘,漢字能寫好的屈指可數(shù)。皙族雖有自己的語言,卻沒有文字,平日里研究先典、記載文案用的全是漢字。

  古寨是西離為數(shù)極少的漢人族落,竺衣生在古寨,徹頭徹尾一個漢人,童稚時也馬馬虎虎學過寫字,且在外的幾年,跟在左柸身邊也算又學了些。雖不怎么拿得出手,但比之大部分的皙族姑娘略占優(yōu)勢。

  便是這少許的優(yōu)勢,造就了竺衣懶散又僥幸的性子——莫名自信能入選。故而練手這種小事情能省則省。

  且說那研書大選只考“作詩”一項,作詩既勘查了一個人的詩文才情,亦可根據(jù)一個人的字看出她的品性如何。

  進了西塢儲垣,可以享受到良好的生活待遇:不愁吃穿不缺用度。

  竺衣自認她的目標實在平庸。但志向高遠并不能抵腹中饑餓,所以她寧愿選擇這實際而實用的目標。

  一味的追求,往往會衍生幻想,幻想極美好,現(xiàn)實則不然。當幻想與現(xiàn)實的落差感出現(xiàn),足以改變一個人的脾性。它會讓人明白,與其毫無希望地瞻仰,不如痛快地解放自己回到屬于你的路,而后走下去。

  最后幾日,竺衣得空就拿出紙筆寫寫練練,午間休眠,下午無聊對著安靜的小屋發(fā)呆。

  不覺孤寂,唯覺時光慢。

  終于盼來第六日,傍晚時分,她同仇水上了一輛馬車前往天陰山。

  天陰山不算遠,只因夜間趕路,路上有不少寒冰,馬車行駛得艱難緩慢,是以等他們到達時,已是次日辰初。車內(nèi)有火爐,二人擠一起也還算暖和。一路上竺衣靠著仇水沉沉睡著,仇水僅閉眼小憩了幾次。

  到了位于天陰山山麓的西塢儲垣,所有參選的姑娘皆在門前等候。粗略數(shù)過,今年競選的姑娘們約摸三百來人。

  天色漆黑,門口點了百余只朱紅大燈籠,將四下照得通明。姑娘們一個二個清麗素雅,姿容不凡,襯著天陰山的寒霧,有種美到虛幻的朦朧之意。

  “氣氛如此冷清,被選上就成了半個出家人,人生被控制,不自由,有什么好?”仇水有些“煞風景”地低聲道。

  竺衣沒應(yīng)話。

  在外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才見高高的儲垣墻門轟隆隆拉開,底下的人群立時息了聲。兩排穿著打扮一樣的姑娘魚貫而出,將所有參選的人秩序井然地編為五列。

  竺衣被編在第三列。

  各家隨行家眷皆被另行安排,姑娘們被依次帶進儲垣。仇水被家眷人流擠得不堪行,看著參選的人都進去了,才放下心來。

  這廂里的家眷人群亂成一鍋粥,倒襯得外圍的馬車處一派清閑。

  西塢儲垣一路蜿蜒而上,道路石階上沒有丁點積雪碎冰。天色依然一片幽黑,透過朦朧的燈光,依稀看到大大小小的院落參差林立,甚至還有收拾布置妥當?shù)纳礁G。

  一路所見研書均斂首不語,身著儲垣統(tǒng)一的素白衫袍,挽著簡單的流云髻,披散在身后的發(fā)被辮成數(shù)支細柔長辮,面上皆覆一層輕盈面紗,一副仙氣縹緲的秀氣模樣,神秘而端莊。

  這邊各種繁事忙著安頓時,左柸一行人如約而至。留了人在外看守車馬,左柸帶著近身幾人被親自前來的祝研迎接至儲垣中。

  祝研在西塢儲垣位級最高,大小事務(wù)均需經(jīng)得她批復(fù)方可。眼前這位祝研已有三十歲的年紀,在這冰天雪地的襯托下,看著仍似一個年紀尚小的姑娘。

  與眾研書不同,祝研著一身藍袍,標準的皙族姑娘長相,濃眉大眼,額前幾捋絨發(fā)繾綣鋪在飽滿的額頭,面上覆著藍紗。

  左柸今日里一襲煙青色長袍,長發(fā)僅在尾部用同色絲帶束住,寒風過,有發(fā)絲輕揚,初晨霧色中,眉眼英氣又懶散,薄唇微抿,抿痕印在唇角,不經(jīng)意的帶著魅惑。

  這便是“目含沉星”、“薄唇流冷”罷……

  盡管沉星般的眸子里,星光已經(jīng)滅了……

  天人之姿,傳聞果真不虛,柸先生當真俊美似謫仙。饒是杜絕情欲的祝研,此刻也是心念異動。

  不過,瞻仰一番就好,她如何也不能失態(tài),刻意端正儀態(tài),恭謹?shù)赜髺冗M了儲垣。

  一旁隨侍的幾個研書,因著有幸一睹柸先生的容顏,面紗下的兩頰略顯嬌紅。

  左柸一貫面無表情,本就不好親近?,F(xiàn)下又“眼盲”,走路還需歡七、師喬二人攙扶才可。寒暄客氣之語他是三兩句便結(jié)束了。

  走在后面的路麥見一位小研書不時偷偷抹過臉去偷覷自家主子,見怪不怪的同時,想起了竺衣幾年前明目張膽地窺視莊主的模樣,不由得笑出聲。

  身旁的胥桉郢聽到,側(cè)目瞥了他一眼,挑眉作詢問狀。

  想到竺衣現(xiàn)在亦是在這儲垣中,路麥看看前面的人,咧嘴笑開,“故人近。”

  左柸聞聲,面色驀然柔和不少。

  這是他今日不經(jīng)意出口的話,路麥倒是聽去了。

  ……

  一整晌,參選姑娘都被安排在一處諾大的白殿調(diào)整休息。終于熬到午間,有人送來吃食。彼時竺衣餓得慌,享用起來毫不客氣。

  飯飽,每日的午眠時刻也就到了。

  當年在外受到的重創(chuàng),使得竺衣曾夜夜無眠,身子差到極點。后來服食了半毒半藥的眠殺蠱藥,才止住了惡態(tài)。

  眠殺蠱藥服食久了,會縮減人的性命。阿娘和仇水也曾阻止,奈何她若是不用,便無法入睡,最后母子倆只得同意她服用一陣。

  這一陣,便持續(xù)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形成了依賴,根本斷不得。眠殺蠱藥最大的用處,是可以強行催人入睡,每晚尚過黃昏就暈眩綿軟,午間亦是固定時辰開始困乏。

  蠱藥的催眠力度能使竺衣直接倒地而睡,所以才有些感覺疲倦,她便急匆匆找了處人少的房間睡覺。多是姑娘們臨時落腳的客房,哪里有床?不過找了處窗臺蜷著睡了。

  這邊仇水也找來了,站在一旁守著她睡了一個時辰。

  下午未正一刻,題詩考核開始,竺衣睡得也夠了,醒來還不怎么清醒,便看著參選者領(lǐng)著編號按次序進入殿堂。她領(lǐng)了自己的編號——五批一十三。

  頭前幾批人進進出出,有人歡喜有人憂。多數(shù)皙族姑娘緊張地進去,懊惱地出來。漢族姑娘即使信心滿滿,可人數(shù)寥寥,倒不必太擔心。

  終于輪到第五批,姑娘們進了殿堂,依次走至考桌前站定,一位研書搖了銀鈴示意開始。竺衣揭開壓著試卷的楊樹木簽,下方押著的紙張端端正正書著一行字:

  以“歸”之意,賦詩一首。

  這還不簡單?幾乎不假思索,她揮筆而落:

  “早時妄圖君心系,不辯云泥惡嘗果。

  若知墳中陰陽離,初逢日躲紅顏禍。

  言語兩三勸不允,眾口悠悠弒人墮。

  落古尚且算故里,歸筆停為一人客?!?p>  半刻鐘的時限,竺衣僅用了片刻工夫完成,余下的空閑里,她便斜倚著桌案百無聊賴地觀察尤在思量的姑娘們。

  時限至,研書收卷。

  竺衣隨眾人退出試殿,正巧瞧見一位研書拿了收走的紙卷抱去試殿左間的大堂。好奇心使然,她趁著人多影雜跟了過去。悄悄探過腦袋,就見有人拿著細針小心翼翼按紙卷上的字形扎了一圈小孔。趴在門邊看得費解,忽聽身后有人怒斥道:“此為閱卷處,不可肆意窺之!”竺衣被驚得一跳,麻溜地轉(zhuǎn)身欲走,卻看迎面一位穿著藍袍的女子款款走來。

  正是祝研。

  “無禮!祝研豈是你直視的!”又一聲厲喝,竺衣莫名被訓(xùn),卻不敢還嘴,怕人家記仇,機會給她抹掉。

  倒是祝研,笑意柔柔,雖是地位最高之人,反倒和善。祝研淺笑道:“瞧姑娘很是疑惑,那我便解釋與你聽。柸先生此番游歷西離,恰逢研書大選,儲垣有幸請了他來把關(guān)考核。不過柸先生目不能視,只得想出這樣的法子,用針孔連出字體,方便他用手測出你們的詩與字寫得如何。如此說,可解了你的疑慮?”

  聽見“柸先生”三字,竺衣都呆了。

  左柸一向不喜參與同自身無關(guān)之事,怎的一年不見,脾性換了,“親民”了?

  竺衣訕笑兩聲,匆匆離開去找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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