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若也將視線投向茶具,略作思量卻沒再開口,示意新梅和奶娘安撫好兩個孩子,便清水凈手,悠悠然的煮水烹起茶來。
茶桌擺在羅漢榻上,傅青若坐了一邊煮水烹茶,沈靖源坐了另一邊默默欣賞,畫面看似和諧,卻又似隱隱藏著……刀光劍影。
傅成蹊小眉頭皺了皺,眼前的場面讓他下意識覺得不妥,便吩咐奶娘搬了張椅子,小大人般坐在沈靖源下首位置,像模像樣的作陪。
傅青若心中一暖,抬頭對兒子笑了笑。
沈靖源卻對身邊的小童視而不見,只是垂了眼眸,開始把玩茶盞,這是一套汝窯冰裂紋雨過天青單色釉茶具,專門用來飯后飲青茶。
猶記當年送這套茶具時,她并不甚歡喜,可又不得不收,只因那時,她對他有所求,所以她只能先滿足他所求……
如今想來,當年她剛剛經歷傅家新喪,心里定是恨毒了燕家,同時也恨毒了將她禁錮在手心里的自己吧。
沈靖源看了一會茶具,又抬眸看了一眼專注烹茶的傅青若,最后視線轉向坐在身邊的傅成蹊,放緩了聲音問道:“小娃,你剛才稱呼我什么?”
傅成蹊一直正襟危坐,聞言微愣了一瞬,眨眨眼睛才一本正經回答:“這位大哥,我已經七歲,不是小娃,名字自然也不叫小娃,我叫傅成蹊,你可以稱呼我傅公子?!?p> 沈靖源忍不住微勾唇,他想起那年傅青若九歲,他叫她“小丫頭”,她說她已經九歲,不再是小丫頭,請稱呼她傅二姑娘。
想到此節(jié)唇角的笑意越發(fā)溫和,不覺又來了幾分興致:“既然如此,傅公子也當守禮,請稱呼在下沈叔叔……或者靖源叔叔,如何?”
“沈……叔叔?”傅成蹊有些疑惑,他不記得家里有這么一位親戚。
沈靖源又將視線轉向不知何時偎到傅成蹊身邊擺弄小木馬玩具的粉團子傅晨安,聲音不覺又放柔幾分,問道:“那個小團子,你叫什么?”
“……安哥兒?!备党堪差^也不抬,糯糯的聲音有些咬字不清。
“安……那,你姓什么?”
傅晨安有點不耐煩,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哥哥,扁了扁嘴才道:“姓傅?!?p> 沈靖源頓覺不滿,睨了傅青若一眼,臉色微沉:明明是他燕九容的兒子,竟然姓傅!
但轉念又一想,他自己現在已經成了沈家的兒子,總不能讓自己兒子也跟著姓沈,于是抬手撫了一下傅晨安的頭,意味不明道:“姓傅,這很好!”
傅青若正在倒水的手一頓,為何她覺得這個沈靖源好像什么都知道?
當年知道她與燕九容之事的人,基本都死了,活著的也只剩燕七慕與傅青蘋,傅青蘋一向愛惜名聲斷不會說出去,燕七慕一向不做對自己沒好處的事。
難道是……當年服侍在燕九容身邊的人泄露出去的?
可那些人大部分都跟著燕九容出海了,能留下的……不是親信的所知甚少,是親信的自會忠心……
傅青若心中暗自揣度,手上已然烹好茶,鳳凰三點頭斟入七分滿,冰裂紋的青瓷杯晃著棗紅色的茶湯,透著古拙靜謐之美,最后依照茶道之禮抬素手請沈靖源品茗。
沈靖源意味不明的看了傅青若半天,傅青若垂了眼,假裝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