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維楨轉過身去,問話的人似乎是這里工地的領隊,叫什么來著?
曾生。
他的心里霎時浮出這個名字。
“是。”
宋維楨回答他:“我叫宋維楨,宋元是我的父親?!?p> 曾生走到他身邊,將手中的電筒垂下。借著不太強的手電光,宋維楨覺得他在上下打量他。
“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
曾生的臉上忽然染上了幾分笑意:“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才這么大呢——”說著他抬起手臂,兩只手比了比,寬度也就襁褓那么寬。
意思是他見過嬰兒時期的宋維楨。
宋維楨有些詫異,他怎么從來沒有聽到父親提起過面前的人,既然見過嬰兒時期的他,那曾生和父親必定關系匪淺。
感受到宋維楨的沉默,曾生伸手拍拍宋維楨的肩膀,將手電光打向前方:“邊走邊說?!?p> “嗯?!彼尉S楨點頭。
拖著行李箱,宋維楨和他保持著半臂的距離走著。曾生又開口道:“你那時候小,不記得也正常。你和宋元年輕時候長的很像,剛才在后面陡一看,真的像。”
隊伍中間,程林望著走在后面的宋維楨和曾生,有些疑惑地問趙云:“曾老師怎么會認識宋維楨?他倆這——看起來也不是很熟的樣子?!?p> 衛(wèi)欣欣提醒她:“可能是他爸爸認識吧,他爸爸不也是考古的——”
想到宋維楨的父親已經(jīng)去世,衛(wèi)欣欣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
“對哦!”程林經(jīng)她提醒,突然想起來他們還有這層關系。倒是一旁的章簡頗為驚訝:“什么?宋學長的爸爸也是考古界的大佬!”
“誰,是誰?宋晟、宋青峰?難道是宋正明?!”
程林瞥他一眼:“叫聲姐姐我就告訴你?!?p> “姐姐!”章簡從善如流,反正他確實比程林?。骸翱旄嬖V我嘛!”
卻是趙云回答了他:“宋元老師已經(jīng)過世好幾年,你不知道也正常?!?p> 聽見“過世”兩個字,章簡下意識閉了嘴。
可是“宋元”的名字他確實沒有聽到過。
“說起來,曾老師以前跟宋元老師算是很好的朋友?!?p> 聽到趙云的回答,程林有些訝異:“可是宋維楨看起來跟曾老師不熟啊,關系好的話,應該是像、像他和萬教授那樣的?!?p> 只遠遠的望一眼就會互相點頭,一看就知道認識。
對此,趙云有些諱莫如深的樣子,他看了一眼隊伍后的二人,嘆息道:“所以說是以前啊······”
程林立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還想多問,卻發(fā)現(xiàn)宋維楨不知道什么時候快步走了過來。她隨即閉了嘴。
走到他們面前的宋維楨有些奇怪,衛(wèi)欣欣平日里話不多也就算了,程林和章簡也這么沉默。兩個人,一個低頭看手機,一個抬頭數(shù)星星,一時間氣氛有些不對。
他只是想走過來借個充電寶,他的手機剛想打開個微信就黑屏。剛才曾生忽然問起他母親的情況,他想著母親現(xiàn)在在國外應該起床了,該給她報個行程。
于是,他轉向衛(wèi)欣欣:“那個······你有充電寶嗎,我的手機快沒電了。”
衛(wèi)欣欣自然知道他們沉默的原因,被陡然問到,她連掏出包里的充電寶:“有、有的,給?!?p> 接過充電寶,宋維楨道謝后又原路返回隊伍后面。
“你們也······太夸張了吧······”
見宋維楨走遠,衛(wèi)欣欣小聲開口道。章簡撓頭:“之前是不知道,不知者無畏,現(xiàn)在知道了就······”
就總覺得有些別扭。
“你母親這么多年一直在國外?”
“嗯?!彼尉S楨給手機充上電,屏幕終于又亮起來。
曾生覺得他大概是要給誰發(fā)消息,便不再問話,只說了句“我去前面看看”就拿著手電徑直往隊伍前面走去。
宋維楨戴上耳機,耳機那頭傳來一道迷迷糊糊的女聲:“阿楨啊,你醒了?”
“我這邊是晚上?!?p> “哦哦,我又忘了······”
大概是剛醒,對面?zhèn)鱽硐はに魉鞯谋蛔幽Σ谅暋?p> “昨天又晚睡?”宋維楨問。
“對啊——”余青打了個呵欠,將手機開了擴音放在床頭柜上,起床穿衣。
“怎么樣兒子,在學校玩的開心嗎?”
玩?
聽到這個字,宋維楨撇撇嘴:“換地方了?!?p> “啥?”
“換地方玩了。”宋維楨重復道。
“去哪兒了?一個人?有人跟著嗎?”
余青的聲音隱隱有些激動,宋維楨知道她話里的“人”特指性別為女。
“有啊,一群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p> “有女的?有女的好啊······啊?”
宋維楨感覺她關了擴音,把手機拿到了耳朵邊?!笆裁??你是不是、是不是去了工地?!”
該怎么回答呢。宋維楨知道她一向對“工地”兩個字特別敏感。思來想去,他覺得自己也瞞不了多久,就發(fā)出個模棱兩可的“嗯”音節(jié)。
誰知這次余青并沒有如他想象般的訓斥,一陣沉默后,那頭只傳來一聲悶悶的回答:“那你好好玩。”
宋維楨:“······”
感覺是真的生氣了呢。
“你們工地條件怎么樣?”
不一會兒,她又問道。
“我們這兒——”
宋維楨剛要回答,就聽見前面有人喊道:“到了!同學們!”
他抬頭一看,就看見路的盡頭立著一排藍頂白墻的移動板房。
眾人:“······”
“怎么了兒子?條件不好?”
意識到宋維楨的沉默,余青連忙問道。
“還、還行吧。”宋維楨答道。
“條件不好你就跟老師申請回來吧,去哪個博物館坐著研究幾個文物就得了。”
“不用?!?p> 宋維楨果斷拒絕,余青的意思他自然明白,讓他知難而退,從此再也不涉足這行。
他就是這樣的人,別人覺得不行的地方,他越是要去證明自己可以。或許人都存在這樣的心性,總想爭那么一口氣。
“行吧,你在工地要好好吃飯,注意安全?!?p> 重點是最后四個字,說完她就掛了視頻。宋維楨知道她心里也存著一口氣。
果然,一看到前面的房子,人群騷動起來。
“怎么是板房啊——”
“有空調嗎?夏天那么熱,這不得中暑啊······”
“我靠,不說現(xiàn)在工地條件都很好嗎,我信你個鬼!”
走在前面的曾生正開了鐵門的鎖,同學們的抱怨也陸陸續(xù)續(xù)飄進他的耳朵里。
趙云連示意同學們安靜:“同學們安靜一下,我們到了,拿好自己的行李——”
還是有幾個人在忍不住抱怨,一邊搬行李一邊討論著這里的條件。
“你們不是來度假的。”
說話的是曾生,他推開大門,里面是個十幾平的小院,小院后面是兩層高的移動板房。
他的臉色和語氣都十分嚴肅,一掃之前在同學面前的和藹樣子。
大家立馬噤聲,正在四處打量的宋維楨也停下來注視著他。
“這兒不是度假勝地,這里是考古工地,你們來是來學習的?!?p> “我希望你們清楚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