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進禮堂已經(jīng)是十點,賓客很多,但禮堂足夠?qū)挸?,人們攀談著,相擁著,疏離著。有人喜笑顏開,有人泫然欲泣,也有人面無表情。
這里不乏熟悉的面孔,大多是圈子里前輩,遇不到也就算了,要是碰到不打招呼,這些前輩一定會在公共場所含沙射影,指責我沒素質(zhì)。
就在我笑著和這些前輩攀談的時候,陸竺丟下我往前走,我疑惑的看過去,他停在了一個油頭滿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跟前。
這個男人是圈內(nèi)很有名的投資人孫棱茂,投資從不看能拿回多少,只要他高興,不在乎這錢是不是打水漂了。
難怪陸竺替我同意陳瀟的邀請,原來他正好和人有約。
我撇撇嘴,不理解陸竺的做法,明明那么多所謂求賢若渴的節(jié)目投資人向他拋來橄欖枝,他卻一個都沒看上,只看中了孫棱茂投資的一檔喜劇綜藝,并且為王彥維談下了常駐mc。
等我落了座,熒幕上開始播放陳瀟好友的祝福,獨獨少了池城的。
我想,他或許是不贊同這場婚姻吧。
我左右看了看,整個禮堂都沒有池城的身影,如果他在的話,這些記者攝像一定會把鏡頭都對著他吧。
主持人清亮的聲音響起,“感謝各位來賓在百忙之中……”
都是些套話,毫無新意。
婚禮進行曲響起,人聲變的很低,到最后,只能聽見音樂的聲響。陳瀟一襲白紗款步走來,等待她的是面無表情的秦森。
兩人交換過戒指,人們歡呼起來,禮堂里人聲鼎沸。
我忽然沒了看下去的興致,熱鬧都是別人的,便找了個借口出去吹吹風。一打開門,世界驟然安靜。
樓梯口的窗戶開著,窗外的灰藍成了一道純色的背景墻,風撕不開這道防線,只是沒完沒了的哀嚎著。
天氣預(yù)報說是晴天,可今天的天氣實在算不上晴,更算不得什么良辰吉日。
我關(guān)上窗戶,風聲被擋在了外面。長廊很安靜,如果這個時候有聲音一定會顯得突兀。
“你信不信我曝光你們?!痹S果的聲音忽然傳進耳朵里,我四下看了看,不知道這聲音從哪里來的。
走進去,才知道這樓梯的背面還有一個暗門,空氣里有些潮濕,散發(fā)著霉味,我掩著鼻子糾結(jié)要不要繼續(xù)向前。
再往下,就能看到一間關(guān)著門的地下室。我湊上去,又聽到了許果的聲音。
“你叫時夏是吧,我給你錢,你放開我?!?p> “婚禮結(jié)束就放你走,不想陪酒照被曝光就別廢話?!?p> 我不由得顫栗,那聲音正是看起來天然無害的時夏發(fā)出的,可是這樣冷漠的語氣,我聞所未聞。
“什么陪酒照,你,別誣陷我?!痹S果的聲音里帶著顫音,她在害怕。
時夏似乎很不耐煩,低低咒罵了一句:“靠,真特么煩人?!?p> 說完,我聽到許果極度恐懼的聲音,“你要干嘛?我錯了,你別……”兩人的交流到這里戛然而止,許果不敢再發(fā)出聲音,或許是不能。
我就這樣顫顫巍巍的離開了地下室,還沒進禮堂,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嚇得雙腿發(fā)軟,險些摔倒。
“你去哪兒啦,魂不守舍的?!?p> 看到是陸竺,我才松了一口氣,穩(wěn)著不安的情緒開口:“沒什么?!?p> 他狐疑的看著我,顯然不相信,卻沒有深究下去。
“我要留在陵市兩天,你跟著池城他們一塊回去。”
“不要。”我脫口而出,剛剛的事情還讓我心有余悸。
陸竺半瞇著眼,好像在審視一般,我訕笑道:“我自己可以開車?!?p> “車留給我?!?p> 如果說我是一個不講理的人,那陸竺就是一個無賴,這樣的無理的要求從他嘴里說出來,我仿佛已經(jīng)見怪不怪。
被欺負的已經(jīng)忘了怎么反抗,我非常沒有骨氣的乞求,“那我坐車?!?p> “我已經(jīng)跟池城打過招呼了,他也同意了?!?p> “我還是坐車吧,這樣麻煩人家不好?!蔽乙琅f試圖掙扎。
陸竺沒再回我,只是扯著一張微笑臉,在無形之中給我施加壓力,良久,我終于敗下陣來。
“我知道了?!?p> 我不是傻子,時夏這么做大概是池城的意思,他或許是怕許果擾亂婚禮才把她關(guān)起來,可是那些幾近冷血的話讓我害怕。
婚禮散場,等又見到許果,我才心安了些。
時夏樂呵樂呵的跑過來,問:“溫小姐,你先回酒店收拾東西,等你收拾好,咱們就可以回去了?!?p> 明明看起來像是個陽光帥氣的學生,和我年紀相仿,行事卻一點也不含糊,果斷,準確,不帶一點感情。
我點了點頭,便往賓館走。仔細想想,池城這么做也無可厚非,他或許只是想維持婚禮的秩序,這件事,說明不了什么的。
坐上車便是這樣一副格局,副駕駛上放了東西,我只好腆著臉和池城坐在后座。
或許是怕我尷尬,時夏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聊天。
“溫小姐,你們平時拍戲很容易受傷嗎?我看你胳膊上有淤青。”
“還好,可能是因為我沒經(jīng)驗?!蔽颐嗣t腫的地方,總不能實話實說,手臂上的淤青是被摩托車擦得,紅腫是自己摔得,反正和拍戲是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這樣未免顯得太莽撞。
“溫小姐,我和老大過兩天要去馬來西亞了?!?p> 我看向池城,知道馬來西亞是他全球巡演的第一站,心里默念:“祝好。”
“這么快?”
“嗯?!?p> 池城淡淡回應(yīng),車里變得格外安靜。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再看向池城,他合上了眼睛。
百無聊賴,我玩起了手游,高速的網(wǎng)不好,還不到五分鐘,就被隊友罵的狗血噴頭。
又玩了幾局,直到頭昏腦漲,眼睛酸痛,才放下手機。
餓,很餓。
早上抿了一口粥,午飯一點也沒吃,餓的胃一陣一陣的抽痛,忍不住攥緊了包。
包里有早上買的糕點,可是我不敢拿出來,在別人車里吃東西是一個很不禮貌的行為。更何況,身邊坐著的人,是我每每見到就控制不住自己惺惺作態(tài)的男神。
為了緩解饑餓,我側(cè)倚著,靠著車窗小憩了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睛張了張,困意更甚,便又閉上了眼睛。
窗外已經(jīng)黑透了,車里空調(diào)溫度并不低,可我睡得迷糊,只覺得冷。一時間,豆大的雨水打在車窗上,聲音越來越急促。
時夏放慢了車速,轉(zhuǎn)過頭,“老大,雨越來越大了,下高速嗎?”
池城點頭,我雙目乏累,心里告訴自己打起精神,可眼睛怎么都睜不開。
恍惚間,好像從高處跌到了棉花上,一定是因為我這兩天小傷不斷,以至于夢里都不能逃開。
再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池城的黑襯衫,我眨巴著眼睛,腦袋昏昏沉沉的,索性賴在他的懷里不起來。
是因為早上起的太早了嗎,怎么那么疲乏。
漸漸的,呼吸變得滾燙,池城拍了拍我的肩膀,柔聲道:“溫小姐,溫小姐?!?p> 這個人怎么那么討厭,什么時候都叫我溫小姐。趁著神志不清,我嘟囔著:“別叫我溫小姐,叫我清藝,不對,叫清清,還沒人叫我清清呢,嗯,親親。”
如果硬讓我對那天的自己做一個中肯的評價,那就是:“死乞白賴,丟人現(xiàn)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