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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吳鉤

第七十四章 剝繭抽絲

關(guān)山吳鉤 楚山多 3704 2020-07-31 20:59:06

  程興滿待在翠花樓一整天不出來,得了吩咐的趙世虎無奈,只得在第二天裝作嫖客也到了翠花樓,然后‘偶遇’程興滿,兩人本就認(rèn)識,趙世虎耐著性子與他交流了半天心得,然后提出請程大公子喝酒,程興滿欣然同意。

  當(dāng)晚,趙世虎將程興滿灌了個七八分醉,然后奉承了他幾句,看似不經(jīng)意地詢問程興滿如何發(fā)的財,程興滿當(dāng)時喝得七葷八素,兩人又一起嫖過娼,早把趙世虎引以為兄弟,終于說出了銀子的出處。

  原來,三十年前,程家還風(fēng)光的時候,離壽張縣城三十里地有個小邱莊,莊里有程家的一門窮親戚,這家的家主按輩分來說算是程興滿的表舅爺,他祖父的表兄。

  當(dāng)時表舅爺想做點小買賣,就向程興滿祖父借了三十兩銀子,打了欠條,不料后來生意失敗,血本無歸,自然是無錢歸還。

  大家都是親戚,再說程家當(dāng)時生意蒸蒸日上,也不在乎這點銀子,于是程興滿祖父就將欠條丟在箱底,時日久了可能忘了此事。

  程興滿將祖宅輸了出去后,被迫搬家,翻箱倒柜時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這個欠條,程興滿滿心歡喜,拿著這個欠條就去索債,當(dāng)年借錢的表舅爺已死,父債子還,他的兒子也就是程興滿的表叔到也認(rèn)可了這個欠條,可是三十兩銀子也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表叔一家窮的叮當(dāng)響,暫時歸還不起,請求待夏糧收割后歸還,程興滿無奈,只得空手而回。

  前幾天程興滿估摸著夏糧也應(yīng)快收了,去晚了怕沒他的份,得盯著他們才行,順便混幾頓飯吃。于是又到了表叔家,去后發(fā)現(xiàn)表叔一家個個臉上陰云密布,他那表叔也不在家,程興滿問及表叔的去向,一家人支支吾吾的說出了遠(yuǎn)門。

  上次雖然沒要到銀子,表叔一家還很熱情的,端茶倒水噓寒問暖的讓人心里舒坦,末了還備了一桌像樣的酒菜。

  沒想到再來的時候這待遇急轉(zhuǎn)直下,個個冷著臉子不說,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好像他程興滿倒欠他們銀子。

  程興滿疑心大起,以為表叔想賴賬,故意躲著他,他那幾天連飯都吃不上,一段時間不賭心里跟猴撓似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火,這時也顧不得親戚面子了,放出話來,說如果不還銀子,他就待在這里不走了。

  表叔的兒子見實在打發(fā)不走這個瘟神,只好說出去借點銀子還他,程興滿等了小半個時辰,表弟終于拿著銀子回來了,這樁三十年的陳年老債才兩不相欠。

  楚天舒最后又補充道:“這個情況屬下也是昨天晚上才弄清楚,雖說這銀兩的來歷還是沒弄明白,但屬下覺得這小邱莊極是可疑,所以才對公子講出來,只是屬下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混進小邱莊打探消息,如若這小邱莊真是匪窩,貿(mào)然進去,不慎露了馬腳反而不美。屬下不才,還請公子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沈銳將手中的酒杯輕輕放下,將背靠在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思考片刻說道:“我們一路行來,看田間農(nóng)戶才剛剛收割莊稼,應(yīng)該沒這么快就賣糧吧?”

  楚天舒道:“公子所言極是,這莊稼收割后還得脫粒晾曬,怎么得也要六七日才行!”

  沈銳徐徐道:“一個地方莊稼收割前后時間不會差太多,大家糧食都未售賣,一個窮苦人家小半個時辰內(nèi)能借到三十兩銀子,本身便不尋常,如果說這家本身有錢不想歸還,最后被逼無奈才不得不還,似乎也不大解釋得通,程興滿的為人,作為親戚,想必他們也有所了解,想賴賬的可能性不大,獨不見其表叔,難道是……沈銳急急思索著。

  “難道在劫鏢的時候被殺了?”

  這倒符合先前自己的推斷,鏢銀被劫時,現(xiàn)場打斗痕跡明顯,凌風(fēng)鏢局常年走鏢,自然有一套護鏢章法,不可能自己全軍覆沒而劫匪毫發(fā)無傷。在沒有弓箭等遠(yuǎn)距離殺傷武器的情況下,劫匪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很小,死傷不可避免,只是當(dāng)時并沒有后世的DNA技術(shù),劫匪把己方的傷員尸首一帶走,現(xiàn)場血跡混雜,官府也難分清了。

  退一步講,程興滿這個表叔如果當(dāng)時在場,僥幸沒死,也是重傷,他的家人即使知道搶劫時生死由命,但骨肉相連,又不是天生的演員,要他們此時強顏歡笑地迎接程興滿。估計他們也做不到。

  作為破案主體的官府,為何沒有想到這點呢,沈銳一時間也有些疑惑,可能受當(dāng)時客觀條件限制,一個村莊死幾個人也是正常,這時醫(yī)療條件落后,隨便報個暴病身亡也不是不可能,或許人死后匪首嚴(yán)令家屬不得張揚,先偷偷埋了了事,待以后風(fēng)平浪靜,再找個理由風(fēng)光下葬也說的過去。

  至于有受傷者,隨便藏在哪個地方,就算追查,報個外出就是了,畢竟這個時候不比明初,那時路引制度健全,出個門還得申請,要到什么地方都寫的清清楚楚。

  現(xiàn)如今流民四竄,路引制度名存實亡,說外出辦事也能蒙混過關(guān)。

  若整個村莊都是賊窩的話,就算官府來查,人家人頭稅等各項徭役照舊,莊民之間相互之間打打馬虎眼,官府一無所獲空手而歸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范無錫楚天舒二人見沈銳話說到一半突然陷入冥想狀態(tài),面面相覷。

  沈銳思索半晌,心里已篤定這小邱莊必有問題,他回過神來,看二人愕然地望著自己,若無其事的道:“既然我們懷疑這小邱莊有問題,那么就需要進一步偵查落實,不過村莊不同城鎮(zhèn),若他們心里有鬼,一個生人進去全莊人都會提防,我估摸著這事還得與莊里相熟的人去查探為好!”

  一旁范無錫插口道:“光熟悉村莊的還不行,還必須要我們靠得住的人!”

  楚天舒面露難色:“熟悉小邱莊的人屬下到是能找到,可要為我所用又不露馬腳者可就難尋了!”

  范無錫靈機一動,道:“剛才楚掌柜提到夏糧收割,在下到有一個辦法,小邱莊是村莊,總得出售糧食,我們不妨扮作收購糧食的商人,進去打探打探!”

  楚天舒沉吟片刻點點頭道:”范大人這個想法到也行得通,不過還需仔細(xì)謀劃一番才行,不然就可能暴露我們的身份!”。

  范無錫雖然迎來送往的見過不少世面,但這收購糧食的行當(dāng)還不曾做過,聞言奇道:“這購糧還難道有什么講究不成?”

  楚天舒解釋道:“范掌柜有所不知,一般在這里收購糧食的糧商都是那些村莊的老熟人,再說現(xiàn)在是買方為大,為防糧農(nóng)待價而沽,糧商都會事先選一個地方設(shè)一個收購點,糧農(nóng)自己馱過去賣,除非年成不好,糧食緊張,才會有陌生糧商上門收購,還要有本地的熟人引導(dǎo),今年的夏糧收成還可以,如果我們冒冒然然前去收購,恐引人懷疑!”

  范無錫聞言不禁啞然失笑,這如果在城鎮(zhèn),他有數(shù)種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種情況摸得清清楚楚,可是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村莊,沒有坊正里長親戚朋友的幫忙,要想不打草驚蛇,他還真有種狗咬刺猬無從下口的感覺。

  不過他也聽出了楚天舒的言下之意,所謂謀劃一番,也并不是說用糧商做幌子不行,而是換一種方式要更為妥當(dāng),楚天舒顧及他的面子,沒有直說而已。

  于是他道:“楚掌柜身為本地人士,想必已經(jīng)有了另辟蹊徑的法子!”

  楚天舒道:“范掌柜的說笑了,在下心里到是有個打算,不過還是依范掌柜的法子,以糧商身份為掩護,找個合伙人,以他為主,他收糧,咱們探案,說不定還能賺上一筆……”

  楚天舒剛說到這里攸地住了口,驀然心驚下,知道自己又犯了商人的老毛病,要知道在這種場合下還提賺錢實屬不智,惹的上司不快可就不好了。

  他心虛地望了沈銳一眼,沈銳看他表情已知其意,寬容的笑笑道:“無妨,咱們都是錦衣夜行,商人這個身份雖是幌子,但既然能摟草打兔子,又何樂而不為呢?”

  楚天舒擦擦額上的冷汗,他是生意人不假,但也時常與官府中人打交道,知道這些官員有時面上待你如沐春風(fēng),暗地里卻叫你有苦說不出的手段多了去,尤其他與沈銳是直屬關(guān)系,這位上司雖然年輕,短暫接觸楚天舒卻感覺其并不簡單。

  可以說如今找到的這些線索,都還沒有出沈銳的推測之外,這份心機,常人難及??!沈銳嘴上說無妨,誰知心里是不是惱他辦事不用心?

  楚天舒思慮及此,下面的話就字斟句酌了,盡量一切圍繞案子說事。

  “在下有一位生意上的朋友,叫羅文義,主要是做糧食生意的,因為購糧短時間內(nèi)所需銀兩數(shù)額較大,如遇糧賤,還須囤集提價,雖然最終獲利豐厚,但回本緩慢,常常遇到資金短缺的情況,所以在下的錢莊往往低息借貸與他,如遇青黃不接糧食緊張,在下的糧店從他那里購糧也是平價,所以我倆一向私交尚好!如今夏糧收購在即,前些日子閑聊時聞知羅文義今年想擴大收購規(guī)?!谙孪?,借此機會我們可變借貸為入股,由在下從中牽線,就說公子與范掌柜是在下朋友,想做糧食生意,但初次入行,所以想先找一位熟悉此道的糧商,學(xué)學(xué)經(jīng)驗,公子以為如何?”

  沈銳雖然來自于后世,可也不是無所不能,這些與經(jīng)驗和閱歷相關(guān)的法子他也想不出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手下人處理問題的方法不同,雖然殊途同歸,但擇優(yōu)而取乃是王道,沈銳可不想做那事必親躬的諸葛亮,最后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累死卻沒起到應(yīng)有的作用。

  只要決定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充分調(diào)動手下的主觀能動性,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這是古往今來無數(shù)鐵的事實證明過的。

  是以這樣瞞天過海的法子楚天舒一提出來,沈銳稍一思索,便覺可行。

  只是雖然認(rèn)可,但效果怎樣還很難說,這時他自然不會拍手稱贊,只是故作漫不經(jīng)心道:“楚掌柜所講到是可行,不過細(xì)節(jié)上還需推敲一番,我看不如這樣,楚掌柜與羅文義盡快達(dá)成合作協(xié)議,咱們不要等到糧食晾曬完畢后再去收購打探,羅文義是本地的老糧商,各個村莊應(yīng)該比較熟悉,讓他帶著我們以考察糧食品質(zhì)和產(chǎn)量的名義去轉(zhuǎn)轉(zhuǎn),當(dāng)然,轉(zhuǎn)的地方可以是田間地頭,也可以是民居曬場,這樣咱們才可以便宜行事!”

  楚天舒何等精明,立即明白了沈銳的意思,撫掌笑道:“還是公子想的周到,這小邱莊若是有問題,這次定能探出個所以然來!明日一早在下就去找羅文義,不出意外的話,中午時分公子就可與他會面商談,后天便可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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