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是想要干什么?他是想保護我嗎?
但如今這個情況,還能指望誰保護誰呢?當年我司徒家滅門慘案,就是他父親與秦坤一手所為,他若知道我回來殤月是想翻案,難道會為了我公然對抗殿上之君嗎?
不過,他還真是提醒我了。
我十五年不在殤月朝堂,秦坤在朝堂里的勢力盤根復(fù)雜。與他硬來無異于以卵擊石,現(xiàn)在他出使北漠了,是動手腳最好的機會。得先找到他誣陷父親的證據(jù),但如何才能不動聲色的接近秦家呢?
昭雪想著走著,不知到了何處,蛐蛐兒聲一陣一陣的。
“咬它,咬他”眼前一堆黑影,小太監(jiān)們回頭看見了昭雪,都嚇得站成了一排。
“古依涼,又是你”秦顏峰回頭,又打量了她一陣,慢慢的站了起身,嘴里叼的狗尾巴草甚是礙眼。
“秦顏峰,你贏了”
昭雪把秦顏峰扔到兩儀殿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嘩然了。
“求皇上賜婚”
“元帥!”莫遠話還未說完,就被昭雪抬手攔住了。
“皇上,臣女家母早逝,家父亦以身許國,如今已是孤身一人,再無牽掛。他日,若北漠舉兵再犯,臣女只怕也難回故土,求皇上為臣女擇此佳婿,臣女此生定能無憾而終”
“元帥既想覓得良地,就應(yīng)慎重擇取”袁慎見此,氣不打一處來。
“秦顏峰乃當朝丞相獨子,臣女傾慕已久”
“依涼,你……”
“求皇上成全”昭雪一把拽著秦顏峰跪在了大殿之上。必得盡快了結(jié)此事,消息若傳入秦坤的耳朵里,指不定會生出什么變數(shù)。
“父皇,古家于我離月功不可沒,元帥出閣必得從長計議,準備周全,實在不該如此匆忙”
“殿下好意臣心領(lǐng)了,求皇上賜婚,三日之后,與殿下同日成親”也不知是如何生出與袁慎同日成親的念頭的,只是覺著,莫名的爽快。
“喂!”秦顏峰也終于忍不住了“你們確定不需要問問我的意見嗎?”
“怎么?你有意見?”昭雪輕飄飄的瞟了他一眼。
“額……沒有,沒有”秦顏峰打了個寒顫。
“如此甚好”
“既然古元帥與秦公子兩情相悅,古家與秦家,一武一文,都是離月的棟梁,朕如今也做一回月下老人了。不過,丞相不在,婚期還是要等丞相回來之后,在做商議的”皇帝如是說。
“臣女自小隨父親征戰(zhàn)于沙場,我父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臣女的終身大事。如今,臣女已找到可托之人,想在父親尸骨未寒之前,告慰先靈。即便如此枉顧禮法,臣女也不想父親抱憾而終。丞相已遠赴北漠,路途就需月余?;钊酥Y尚可補,死人之愿且難圓。求皇上念及臣父,一生戎馬,以身許國,全臣女之愿”
“臣附議”莫遠一道跪在了依涼身邊。
“也罷”皇帝思量了許久,才終于出口了“古老元帥之愿,其情可憫。朕早前有言,今日,古元帥所提,朕必定應(yīng)允。頒旨賜婚,古元帥出閣一律按公主規(guī)格辦理,吉時選于三日之后,與太子同日,大婚”
“謝皇上成全”
昭雪走出大殿之時,袁慎臉上難看得厲害。
這三日,府里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
剛剛辦完喪禮,接著又要辦喜事,全城的百姓都在熱議著。
昭雪在戰(zhàn)場上待了太久,鐵甲纓槍也穿了太久,早已不知一襲紅妝是何滋味了。多年未照過棱花鏡了,她連自己長什么樣子都快記不清了。
“元帥,該換裝了”
“拿鎧甲!”
“可是今天……”
“拿鎧甲!”
“是”
若按公主出閣的禮儀,秦顏峰是要入贅給司徒家的。滅門慘禍尤在眼前,雖說不是他親手所為,但是誰讓他姓秦,誰讓他爹是秦坤。
走入大堂的時候,并未見多少朝中官員,許是和太子同日大婚的緣故,大臣們都往東宮去了。大堂里都是軍營熟識的兄弟,秦顏峰一襲紅衣蹲在角落里斗蛐蛐,甚是礙眼。
“元帥”眾人見昭雪穿著鎧甲出來,都齊刷刷的行了個拱手禮。昭雪抬了抬手,眾人都往兩邊散去了,直徑走向了墻角的秦顏峰。
“秦顏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怎么?該拜堂啦?”他倒是利索的站了起來,走到了堂上。
“是該拜堂了,不過奈何,今日的賓客都是與我熟識的弟兄,皇上有言,婚禮按公主出閣的禮節(jié)辦理,也就是說,今日我為君,你為臣!”
“無所謂啊,不就是成個親嘛,只要能抱得美人歸,誰上誰下,沒有關(guān)系”
“我甲胄在身,不便行禮,一切從簡則好,你給我父親磕三個頭,你我便算結(jié)為夫妻了”
“好,如此甚好,小爺我也是煩透了那些繁文縟節(jié)”
她看著他跪在了古叔叔的靈位前,隨她浴血疆場的將士們也都看到了,古叔叔牌位后邊的父親母親,你們都應(yīng)該看到了吧。秦坤的兒子秦顏峰在向你們請罪了。
“如此可不行”我怎會如此輕易的就放過他。
“大喜的日子自然是得見紅的……”
“放屁,這是哪里來的破規(guī)矩!”
“我為君,你為臣!”昭雪幾乎是吼著說出這句話的,清楚的看到對面的人瞳孔都放大了數(shù)倍“你若是不磕到見血,我就讓他們把你扔出去喂狗!”
“你……”秦顏峰正想說話,周圍的兵士們都圍了上來,“你說的對”
磕頭的聲音煞是好聽,比戰(zhàn)場上劍戟的聲音好聽得多。
這屋子里都是浴血疆場的人,一向見不得秦家那種耍政治把戲的,秦顏峰應(yīng)有此報。他額頭上隱隱滲出的血色,相比于十五年前的刑場,還是淡了許多。
“元帥,他暈過去了”
“不用管它”就算我心頭再恨,拿秦顏峰又能解幾分“你們先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元帥,他到底是秦坤的兒子,切不可做的太過”莫遠離去的時候,還是不放心。
“我自有分寸”
昭雪從大堂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晚了,雷聲雨聲一陣一陣,心里頭悶得厲害。
袁慎此刻只怕都輾轉(zhuǎn)于溫柔鄉(xiāng)了吧。我原以為我心里只有國仇家恨,可為什么此時此刻心疼的厲害。是因為我嫁給你仇人,還是因為她娶了太子妃。我想要報仇,他想要安邦,我們都沒有選擇。
好想找人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人活在這世上除了報仇,除了殺戮到底還能干什么?
昭雪在雷聲轟鳴的傾盆大雨中耍槍,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廊下,有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在看著她。是你嗎?古依涼,八年不見,冰冷了許多。
十五年了,袁慎日日盼她歸來,夜夜盼她平安。
半個月前,聽說父皇下旨讓她率軍歸來,他激動得好幾個晚上都沒睡覺。無數(shù)次的想象過她長大以后的樣子,他們再次重逢的情景。只是沒想到,見面之后便各自成家了。
國難當前,我沒有主宰自己的婚姻,也沒有辦法給她任何承諾,既然如此,我還在期盼什么呢?只是那個秦顏峰,當真配不上她!
“殿下,天都快亮了,您去新房里瞧一瞧吧”一旁的小廝實在看不下去了,自家主子自行完禮,就一直在這涼亭里喝酒,眼下風雨漸大了,怕是會著涼的。
“滾!”袁慎頭都沒有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