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的月光,穿透層層疊疊的濃密烏云,投射在陰森恐怖的林子里。細碎的月輝帶著清冷,只依稀將陰暗的林子照明一部分。此時尖銳的撕吼聲響徹整片林子,更充滿神秘的色彩和恐怖的氛圍,在林子上空繚繞。
他像一頭發(fā)狂的獅子,瞬間移動到結界前,對著毫無知覺卻依然撕咬結界的怪物,胡亂的砍下去。那把銀色的長劍隨著主人的暴怒,劍身四周散發(fā)著火焰般的顏色,甚至到最后演變成熊熊燃燒的趨勢。
每一劍砍下去,接觸到暴怒的劍氣后,怪物身上的羽毛瞬間燃燒起來,還未接觸鋒利的劍刃,身軀便被分支成幾塊,隨著氣浪,彈出極遠的地方。
心里的憤怒快升到極點,握著劍的雙手甚至開始麻木不仁,臉上、頭發(fā)間、衣服上,沾滿了令人犯惡的血跡。那雙因暴怒而布滿血絲的眸子,除了殺戮,似乎再無其它。
受到攻擊的怪物似乎對于他的到來、他的狂殺,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變動,好似它們目標只是結界中保護的人,而不是發(fā)狂發(fā)怒的他。
那些不知死活的怪物用尖長的鳥喙不停叮啄著,雙爪像是被下了咒語,一刻也不曾停歇的瘋狂撞擊。
“阿煙......”他看起來有些力不從心,許是剛才暴怒的情況下用力過猛的緣故,此時竟然感到疲倦。
也許,不是累的原因,而是,被強行植入了夢境。
眼底漸漸溢滿逼人的寒意,當光線移動到輕煙的方向時,眼底瞬間變得溫柔。
她就像一只受傷的雛鳥,沒有了庇佑,沒有安全的處所棲息,也沒有溫暖的臂膀依靠,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烙在他心頭,再次讓他發(fā)狂的執(zhí)起手中變成血色的長劍。
或許是她此時的樣子觸動了他身上的某處穴位,使得全身的血液流動的速度比往??炝嗽S多倍。原本功力就是上層水平,現(xiàn)在看來,比之前突破得更高了些。
將布滿紅色血氣的長劍舉過頭頂,整個人比一頭暴怒的獅子還要恐怖幾分。
對著前方依然背對著他,不斷撕咬著結界的人面獸身怪物,劈了下來。
頓時,隨著強大的劍氣襲來,那群撕咬得分外興奮的怪物,從中間被斬成兩波。
逼人的劍氣化作無數(shù)個鋒利的冰晶,在空中刺啦著開出晶瑩的冰花,然后以迅猛的速度,毫無懸念的直接刺進怪物的心臟、胸膛、四肢以及那張依然笑靨如花、扭動著臉部肌肉的人臉。
死一般的寂靜。
沒有可怕的嘶吼聲,也沒有鳥喙叮啄的“咚咚”聲和爪子撕扯東西的聲音。當聽到那一聲“阿煙”的叫喚后,哆嗦在圓溜溜大眼里的淚水,就像噴涌而出的洪水,不間斷的透過下睫毛的縫隙,一顆接著一顆滴落在胸前凌亂的青絲、白色的衣裳上。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繚繞,抱著頭的雙手顫巍巍的放了下來。白皙稚嫩的小臉上,那抹恐懼的、害怕的神情,硬生生的印在他的眼里。因為害怕,小小的身軀在不停的顫動。
看著輕煙的神情,君默驚慌地丟下手中的劍,一個箭步跑到她的跟前,喘著粗氣慢慢蹲在她的面前,然后輕輕將她攬入懷里,生怕弄疼了她,也怕她再次受到刺激,所以那一抱,變得小心翼翼。
“不要怕,我在這里?!庇沂指皆谒哪X后,將她輕輕的往自己身上靠,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撫著,就像在哄一個受了驚嚇的小孩。
溫暖的擁抱環(huán)著她不停顫動的身體,這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剛才因為害怕到了極致,連哭泣都快忘記了。如今他就在眼前,就在眼前抱著她,緊緊的抱著她。
“嗚......”她抓著他的衣裳,依偎在他的懷里,哭得更加厲害,瘦弱的雙肩不停的抖動著。
不多時,君默淡藍色的衣衫上,浸濕一大片。
到底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無數(shù)只人面獸身的怪物對著她的方向就是撕咬著,張牙舞爪的樣子確實嚇壞了她。比一般的鳥叫聲更加的刺耳,也更加的恐怖。整片林子只聽到一種聲音,那就是怪物發(fā)出奇怪詭異到令人寒毛聳立的刺啦聲。
興許是族人將她保護得過于嚴實,才使得遇見如今的場面,驚嚇過了度。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下子,也許是很久,偏偏在此時,一道令人厭惡的聲音傳入耳畔。
“嘖嘖嘖,好一對苦命鴛鴦呀,這場面看得我熱淚盈眶。我送的禮,可還喜歡?就算不喜歡,也不必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呀。”身后的它,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那里,到像是在看戲,看著靠在樹根下相擁的兩個人。
用余光瞄了瞄散落在周圍的殘骸,鼻間繚繞的是彌漫在空氣里的血腥味,久久未散,還有幾根輕飄飄的羽毛,在沒有微風的林子里,詭異地到處飄蕩。
一根潔白的羽毛在空中旋轉了一個圈,落在它的眼前,一動不動。他抬起右手輕輕捏住了那根羽毛,以一副探究的表情怔怔地看著,還饒有興致地放到鼻間嗅了嗅,嘴角漾開一抹享受地笑意。
“剛才你走得急,我還沒自我介紹呢,”盯著那根羽毛,慢悠悠地說道,“我叫雁旅,漫道人生如雁旅的雁旅......”眼底的目光驟然一冷,整個身體散發(fā)著殺氣,完全不給人靠近的余地。
呵,人生嗎?他的人生不知在多少年前,不復存在。那群比他還要狂暴的族群,親手將他推入深淵。那樣的手足,他也不會稀罕擁有。他能變成如今人不人魔不魔的樣子,一大半的原因還得拜他們所賜呢。
想到這里,他更加氣憤起來。眼里閃爍著毀滅一切的神情,妖邪的笑容緩慢的浮現(xiàn)在唇角。手里那根潔白的羽毛瞬間著火,紅色的火焰映著他臉上的表情,讓人畏懼。
君默背對著他,頭也不抬的安撫著懷里受驚的輕煙,附在她后背的手沒有停止的意思,仿佛把剛才說話的雁旅當作空氣看待。
雁旅被無視得有些憤怒。
他將那股怒氣化作手中慢慢變大的光圈,光圈里還出現(xiàn)無數(shù)條如鞭炮般,噼里啪啦爆炸的閃電。
說時遲那時快,雁旅一個掠影,瞬間移動到君默后面,揚起手中足足有一個足球般大小的光圈,對著他的后背擲去。那股摻著怨恨的力量,直挺挺地打在君默的身上,甚至一點的思考也不曾擁有,直接將曾經(jīng)受到的痛苦強加在別人身上。
他憤怒,怨恨。所以,他將人們散發(fā)出來的一切不好情緒,作為提高靈力的輔助品,令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制造更多的夢境,讓他們感到恐懼了,產(chǎn)生憤怒和怨恨。這一切的由來,都是作為人類時所得到的記憶,提醒他的。
君默以為自己的靈力已然強大到讓人類恐懼,遇到雁旅才知道,更加強大的還在后面呢。
那一記光圈產(chǎn)生時,他是感知到的。可沒想到的是,他的速度快到君默想抽出手抵擋住的時間都沒有,被硬生生的打在后背上。
體內(nèi)的五臟六腑受到了嚴重的摧毀,連著肋骨也像是斷了幾根。蝕骨錐心般的痛瞬間傳入腦海,一口殷紅的鮮血吐在了泥地里,黃色的泥土就像一只嗜血的野獸,瞬間將那灘粘稠的液體包裹起來。喉嚨里彌漫著血液的腥甜味,又一口鮮血涌了上來,從嘴角慢慢的溢出來。
輕煙窩在他的懷里,完全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一聲悶響,君默如一只煮熟的蝦,弓著上半身。
那一掌打在后背散發(fā)出刺眼的亮光,將整個林子映得猶如白晝,以及某處骨頭斷裂的“咔嚓”聲。隨后看見君默側開臉,一口鮮血吐在鋪滿殘枝枯葉的地上。嘴角溢出的粘稠液體,冉冉的往下流。
“咳咳咳......”更多殷紅的液體隨著起伏胸腔,不斷地向外涌出。輕煙驚慌著雙眼,目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君默,一時間竟然失魂落魄沒了方向。過了一會才從失神的狀態(tài)中回來,抖著無力的雙手捧著他的臉,一邊流淚一邊抹著嘴角的液體,嘴巴一張一合卻發(fā)不出任何言語。
紅色的液體透過指間的縫隙,將她潔白勝雪的整雙手浸染得殷紅一片,看起來觸目驚心。
一抹苦澀的淺笑綻放在君默的臉上,像是忘記痛楚一樣,那雙滿含寵溺的眸子,溫柔的盯著輕煙看。
他抬起右手擦了擦流出來的溫熱液體。點指運氣,被他剛才心急時,胡亂丟在一旁的銀色長劍在他靈力的驅使下,“刷”的一下子飛到他的手里。右手感應到劍柄安穩(wěn)的落在掌心,然后在空中來了個回旋,將長劍深深的插入干燥的泥土里,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呵呵呵,”君默松開刺入泥里的長劍,抽出手擦了擦嘴邊有些凝固的血液,余光看向雁旅,嘲諷的笑意展開在嘴角?!罢孀屓擞X得不爽?!蓖嫖兜卣Z氣悠悠地飄了出來,輕煙只覺一愣,錯愕地以為那句話不是他說的,反而更像是喪心病狂的雁旅才能說出來的話。
下一秒,她只感到一股風輕盈的掃過布滿淚痕的臉頰,再睜開眼時,單腿跪在眼前的君默沒有了蹤影。
兵器相互碰撞時發(fā)出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
她一臉驚愕的扭頭看去,只見君默持著銀色的長劍,以及雁旅手中緊握形似長棍、銅箍上纏繞著刺球的殳,擋住了君默的突然攻擊。長劍與上好的銅制作的殳,呈十字狀抵在兩人之間。君默的那一劍沒有砍到他,他單手握著手中的武器,高舉在前,擋住了長劍,另一只手則負在身后。
器皿相互砍殺發(fā)出的“嗞拉”聲,不僅拖著長長的尾音,還穿透在密密麻麻的林子里,驚飛了窩在密林里的鳥群,呼啦啦的一大群,向著陰暗的空中倉皇而逃。
幾個回合下來,君默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剛才那一記速度極快的擊打,確實讓他身體受損嚴重。想來幾百年來遇到過大大小小的狠角色,也是不計其數(shù),能夠傷到他的,眼前這個叫做雁旅的怪物還是第一個呢。
雙方都是用足了畢生的修為來應戰(zhàn),彼此都不給對方一絲一毫的讓步,甚至激戰(zhàn)到最后,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盡。
最后的那一下,只見君默點足躍到上空,雙手執(zhí)著長劍舉過頭頂,一副同歸于盡的表情寫在猙獰的臉上,把體內(nèi)全部的靈力注入到劍身,對著雁旅的方向,借著俯沖的重力,狠狠的向著雁旅的位置砍去。
看著躍到空中的君默,雁旅竟然有些慌張,從未出現(xiàn)過的驚慌在他眼底一掠而過,爾后恢復狡黠的模樣。
強大的氣浪將身上的袍子,吹得泠泠作響。
跌坐在不遠處的輕煙,抬起右手擋在眼前,以此減輕劍氣帶來的刺痛感。微咪著雙眸,只用耳朵去聆聽此時的狀況。
那支殳在雁旅的手心直打轉,旋轉出來的氣浪將附近樹上簇擁的葉子,刮得左右搖擺。從地面席卷而來的氣體裹挾著枯枝散葉,卷到空中,然后嘩啦啦的隨著流動的微風到處亂飛。
君默攜著散發(fā)強大氣體的光圈,直挺挺的對著此時也正在運氣作戰(zhàn)的雁旅。
電光閃爍間,刺眼的亮光讓人睜不開雙眼。那道毀滅性的亮光,瞬間將處于黑暗中的林子照得通明。甚至靠近光球的樹木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
斷裂的、歪斜的、著火的,烏壓壓的一片,倒在地上。
待光亮慢慢沉了下去后,映入輕煙眼簾的一幕是這樣的:地上原本鋪滿了泛黃泛灰的枯葉被氣浪掃到散落一旁,無雜物的地面上,只看見君默一人,靜悄悄的躺著,銀色泛著光的長劍,連著那個怪物,不見蹤影。
幾只烏鴉適時的在林子上空,盤旋了幾下,“呀呀”的叫喚幾聲,撲棱著翅膀逃離了“現(xiàn)場”,只留下他們兩人在此處。
剛才發(fā)生的事情過于快速,她眸子還沒有睜開,只從朦朧的眼皮下看到一道刺眼的光芒,合著器皿相互碰撞發(fā)出的“鏗鏘”聲,聲音拖得很長,甚至把耳朵震得生疼。她能想象出長劍砍在殳上,一路切到底的“呲呲”聲,爾后再發(fā)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君默躺在地上,她的腦子處于一片空白,以至于接下來要做什么都快忘記。好在那一聲聲烏鴉哀鳴的叫喊傳來驚醒了失神的她,不然她就要像一樁木頭怔在那里,整個人像失了魂軀體,一動不動。
她努力的用雙手撐起軟趴趴的身子,剛一站起來,身子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抖了抖昏昏沉沉的腦袋,雙手掖起沾滿鮮紅血液的白色紗裙,拖著沉重的雙腳,一步一步緩慢的朝著君默的方向走來。
內(nèi)心里已是痛苦萬分,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如木偶般,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