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風雨欲滿樓
“司徒管家,您可算來了?!彼纬尉従彵犙郏壑醒z彌漫,“那咱們便好好談談吧?!?p> “呵,談談?”司徒殷自為九原州節(jié)度使司徒夏澤的留后院管家,而司徒夏澤為一方封疆大吏,他的管家氣勢上自然不能輸給旁人,由是司徒家留后院經常侵占其他稍微弱勢或者地位不高的節(jié)度使留后院,導致憤怨叢生,可當今圣上一直以當年之事耿懷,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而這般放縱的結果便是得寸進尺,肆無忌憚:當朝元興十年,安陽公主的百畝良田被司徒家強行交易,只換得三十畝無人問津的荒寒之地,消息傳遍朝野,舉眾震驚,堂堂國主的姐姐竟然被一個小小的節(jié)度使留后院欺負了!皇室威儀何在?可令眾人更沒想到的是,皇帝那邊并沒有下旨嚴懲,而只是喚來司徒家?guī)讉€管事批評幾句,朱批封慰問信中也只是略微提了一下此事,命司徒家歸還良田,甚至在事后還賞賜了司徒家另外的五十畝同等良田。
九原州節(jié)度使司徒夏澤便是這般的權勢逼人,甚至在朝中只亞于中朝第一家的裴家。
“宋司監(jiān)都這般肆意屠戮了,還用得著問嗎?自然把司徒大人的留后院當成自己的演練場?!彼就揭罄涑盁嶂S,一撇山羊胡子被他吹得多高的,似乎在胡子的高度上也要勝人一籌。
“司徒管家此言令宋澄不敢當,宋澄只是在例行公務,不過一不小心……”宋澄手里鎮(zhèn)岳戟杵地,發(fā)出震耳的響聲,連連陷地數尺,將司徒殷嚇了一跳,趕忙往一旁躲閃,宋澄見了滿臉鄙夷,“一不小心在司徒節(jié)度使的留后院領域里發(fā)現了這個黑市。”
“黑市?”司徒殷不以為然,“依我來看,這不過就是個地下的小集市什么的,又有什么打緊?”
“小集市?司徒管家是把宋澄當傻子來耍弄嗎?”宋澄冷聲,“膽敢襲擊圣衛(wèi)軍,還算小集市當中的商賈?”
“襲擊?我只看到了這些正常又合乎王法的商賈們手無寸鐵,和面前這死尸橫躺的慘狀,一切不過是宋司監(jiān)單方面的屠戮罷了,何來襲擊一說?”司徒殷臉色也是逐漸冷了下來,既然你不給我面子,那我也不必給你留臺階。
宋澄哈哈大笑,“好一個手無寸鐵,好一個單方面的屠戮,難道司徒管家是瞧不見這滿地的利器嗎?”
司徒殷冷哼一聲,“宋司監(jiān)這是什么話?難不成是諷笑我眼瞎嗎?”
“此話可是司徒管家說的,宋澄原先話里應當是沒有此意的?!?p> “你……”宋澄越是這般奪面子,那司徒殷心口處的淤塞就越加難挨,“宋司監(jiān),咱也就明白說話吧?!?p> “明白說話是怎般說話?”宋澄作了個困惑的模樣,“也無明白此人,倘若有了,又怎般能和管家說話?”
“宋司監(jiān)現在說話可是開心逗趣,待節(jié)度使大人知曉此事,就不知宋司監(jiān)還能有這般好心情嗎?”司徒殷面上掛著高居人上的表情,雖然被面前這個家伙惡心了一頓,但等家主知道了,非得廢了此人,想到這他不禁通順了許多。
“今天我覺得真是奇怪?!彼纬螐纳砼允バl(wèi)腰間抽出一把利劍橫在司徒殷脖子上,“原先的茶館老板,現在的看院管家,都敢對本司監(jiān)指手畫腳,言出不遜,狗吠般惹我心煩?!?p> “你……你敢這般對我?”司徒殷聲音顫抖,他不曾想這宋澄是這般貨色,“我可是司徒夏澤大人……”
“啊——”司徒殷被踹飛出去幾步遠,宋澄這一腳很是投入,踹得他滿嘴鮮血,慘叫不絕。
“舒服多了?!彼纬问談θ肭?,漫步到那山羊胡子老頭的身旁,半蹲下來,低聲道:“你恐怕還不了解,我,府軍司司監(jiān),是內宮屬官,直屬陛下裁撤,同正三品職,而你家節(jié)度使大人也只是正二品罷了,恐怕還管束不到我吧?!?p> 他反手又是一巴掌把司徒殷扇翻在地,湊上耳邊,更加緩速道:“你又算個什么東西?”
說完,在司徒殷怨恨的目光中,宋澄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全身甲胄碰撞發(fā)響,“繼續(xù)干活!”
“宋澄,你等著,大人是不會放過你的!”司徒殷聲嘶力竭,一聲一口血噴,再沒有那份高傲的神態(tài)。
“亂聲狗吠?!彼纬斡质且惶?,司徒殷疼到說不出話來。
拔出杵地的鎮(zhèn)岳戟,宋澄令下,“掃蕩!”
……
黑市內。
宣逸看清赤犀面具下的面容徹底呆滯在地,腔調發(fā)顫,“殿下?殿下,是你嗎?”
“阿逸,你辛苦了?!币粡埲逖诺拿纨嬶@露,白皙而又染上淡淡的書卷氣息,與此處的殺勢似是格格不入,司徒宣奕,司徒宣逸同父異母的弟弟,原西岐國太子。
“殿下,您不是……”宣逸仍是滿臉震驚。
“不是死了,對嗎?”那個儒雅青年淺淺一嘆,“本當如此,當日父皇為大將軍所弒,孤氣運好,藏在皇宮的夾層間,幸而未被發(fā)現,躲過一劫,而后換下來太子衣飾,疏通了把門的衛(wèi)軍,逃出已是惡域的皇宮,兜兜轉轉,便是來到了這里?!?p> “殿下為何不來尋我和叔叔?”
“如何來尋?在此也算自由快樂,也不必來尋你和叔叔?!彼就叫茸猿鞍阈χ?,“倘若真去尋了,也只會給你們平添煩擾罷了。”
“殿下為何這般思想?”宣逸悲愴,“故先王將殿下托付與我和叔叔,當年大火侵入宮中,我們被扣在了南軍營中,未能找尋到殿下,待我們被釋,進宮打探殿下的消息卻只看見了滿目瘡痍……”
“加入我們吧?!彼就叫认蛑媲叭栽谧窇浀娜松斐隽耸?,臉上掛著溫爾的笑容,“白野思舊,云逸四方?!?p> “殿下,您加入了他們?”宣逸將地上的靈休劍重新撿了起來,展示給對方看,“可您還記得您贈我的這柄劍嗎?”
“那是自然……”司徒宣奕淺笑。
“可這柄劍乃故先王賞賜,賜我的名‘靈休’,賜殿下的名‘靈云’。”宣逸冷眼望去,“所以,你究竟是誰?”
“哎呀呀,被識破了呢,那就上吧。”狐貍臉面具低低嗤笑,“有的熱鬧看了?!?p> 那原本的和煦青年司徒宣奕忽然口出唱詞,“風云將至兮——何時息?”
唱詞出口,他面容忽變,血紅色的印記浮現滿面,猙獰赫人,手中也憑空多出一把血刀,刀上的血痕濃重,似是要滴落在地。
“白云觀出現的那個家伙?”宣逸冷哼,“先前來遲一步,未能在道觀中將你格殺,而今正是機會?!?p> ……
“咚——”
八百名圣衛(wèi)右手拳擊胸膛,發(fā)出撼天動地的怒吼,“平鎮(zhèn)八方!”胯下戰(zhàn)馬鐵盔附體,隨之發(fā)出不耐地嘶吼。
宋澄勒緊馬韁,戟遙指前方,圣衛(wèi)拔刀,發(fā)起了最為猛烈地沖鋒。
凡鐵騎所到之處,無堅不摧。
凡負隅頑抗之人,摧枯拉朽。
平鎮(zhèn)八方,踏碎九州。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再殺了?!币粋€小男孩出現在經行處道上,懷中竟還有一個更小的孩童,那個孩子將手指放在嘴中吮吸。
“止!”眾騎聞令暫止。
宋澄望著面前的孩子,忽然想到自己的年幼女兒,莫名的憐惜,趕忙將手中橫掃的鎮(zhèn)岳戟豎立起來,溫言道:“小朋友,你為何在此,快些進到屋中,莫要誤傷到你才是。”
“小朋友?小朋友?”見那個小男孩未回自己的話,宋澄連問幾聲,但他忽然感覺不對,趕忙低聲道:“警備!”
再等他回過神來,那個男孩發(fā)出“嘻嘻”的詭異笑聲,隨之竟將懷中的幼小嬰孩拋向宋澄,宋澄下意識出戟,原本的鮮血并未出現,那個嬰孩竟幻化作千百只不知名的昆蟲,飛撲向宋澄和圣衛(wèi)。
“是幻術!”宋澄大呼,“定神凝氣!”
正當他橫沖突刺那個詭異男孩時,猛然拉住韁繩,緩緩低頭望向自己的腹部,一柄短刃刺通了精鐵甲胄,扎入了他的腹部,鮮血慢慢地流淌而出。
嘴角也是流出血來,宋澄后仰,從戰(zhàn)馬上摔落,昏著前只見數不清的蒙面黑衣人從周邊的屋舍里持刀沖入圣衛(wèi)的陣營里。
“白野思舊,云逸四方!”
聽到領頭的黑衣人呼喝出這句口號,又看到數個黑衣人走向自己這邊,宋澄還想握住手里的鎮(zhèn)岳戟,可,逐漸失去氣力,松開了手,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