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可效窮途之哭
大夢一場后,已然是深夜。鬼魅如恍如惚地走回旅館,唐棣氣呼呼地坐在床上捶胸頓足,“蒼天?。∫挥X醒來怎么又是晚上了!我的棲霞寺??!”語罷,斜眼瞅了瞅鬼魅,“哼!你獨(dú)自偷跑出去玩也不帶上我!”鬼魅一頭倒在床上,長嘆息一聲?!拔??你這是怎么了?”唐棣捅了捅身旁神色如死尸般僵硬的人兒,鬼魅緊閉著眼,仿佛遁入了那富貴溫柔鄉(xiāng)。
次日,清晨六點(diǎn)鬼魅就被唐棣拉去棲霞寺,“趕緊去去你那晦氣!昨晚見你便枯槁著臉?!碧崎︵洁炝艘宦?,鬼魅一句也沒聽清,她也無意去聽,滿腦子都是昨日的幻境。
她倆且剛踏入廟內(nèi),便聽得爭吵聲。
“這并沒有煩惱我,是你覺著麻煩吧!”女生委屈的說道。
“我當(dāng)然不覺著麻煩,只是你這..太不尋常了,得看看才安心嘛?!蹦猩辜钡亟忉屩?。
“你不過是擔(dān)憂我與旁人格格不入也會(huì)讓你被扣上怪異的帽子!不是嗎?”
“沒有...你怎么這么想呢...我不在乎的?!蹦猩跉廛浟讼聛恚裆坪跤行┎话?,伸手去牽女生卻被掙脫開來。
“那我們?yōu)楹握驹谶@里?你口口聲聲說著不在乎。”女生指著佛像,聲音越發(fā)大了起來。
唐棣心一下揪了起來,沒人能指著她的佛祖!連忙上去勸阻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在寺廟這清凈之地也吵鬧地一塌糊涂?”她那時(shí)細(xì)看,一男一女面龐青蔥稚嫩,打扮地學(xué)生模樣,想來也才十六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
“其實(shí)...”男生瞟了一眼女生,猶豫半響,也沒說出半個(gè)字。
“你說好了,反正我也不怕被人笑,也請這位姐姐幫我理論理論?!?p> “不過就是...嗯...我沒覺著有多大問題,只不過是那些朋友們喜歡胡說...我便有些擔(dān)心她...”男生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大段獨(dú)白。
“哎呀!不就是你也不喜歡我哭嗎?”女生不耐煩地說道
“你事事都哭,我沒說不喜歡,只是..我不懂...”
“不懂什么?”
“就像那日我們散步時(shí),路過梧桐樹,你卻哭個(gè)不?!?p> “你看不見滿地的落葉嗎?那些是生命脫落的軀殼!你不惋惜嗎?”女生憤怒地叫起來。
“那日我們路過花店,你見矢車菊被放置于屋內(nèi),你也哭起來;書店里找不到托賓的書,你也哭起來;公園長椅上偶然歇息著一只鳥,你也哭起來...這些就算了,可是我實(shí)在沒法理解,就連街角碰上一只貓,草地上空的易拉罐,別人院子家蔫了的芭蕉葉,你都一一哭起來!我...我實(shí)在沒法懂了!”
女生神色一下暗淡起來,不再言語。
“我不是說這不好,只是你總是哭...”男生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你們終究是不懂得...”女生悄悄抹了一下臉。
“能否說來聽聽呢?那些讓你覺得難受的原因?!惫眵炔唤X著有趣起來。
“因?yàn)樗麄兒芄聠危∷械幕ǘ急粩[在門外,唯獨(dú)矢車菊放在店里,也許它會(huì)想自己是不是被排斥了?以后要怎么和前排的小伙伴相處呢?至于科賓,書店里都沒有它的位置!你們敢相信嗎?日后萬一它散步遇到其他書刊,他們問到你就坐于哪一書店內(nèi)?它要怎么回答?哦,沒人擱置我呢!更別提那只可憐的小鳥了,當(dāng)其他鳥兒吹噓自己所游歷的高山名湖,它怎敢啟齒自己曾空站在長椅上?!?p> 仨人面面相覷,男生疑惑不解地?fù)u搖頭,無奈攤了攤手。
“所以你悲萬物而萬物不知?”鬼魅思考良久,緩緩問道。
“獨(dú)獨(dú)她不會(huì)為我們哭!一次都沒有!哪怕我為了保護(hù)她從樓上摔下去,也未曾見她掉過一滴眼淚!”男孩撇撇嘴。
“你們有嘴可以叫出來,我有什么好哭!可他們呢!既不會(huì)言語也不曾引人注意,赤裸而來又赤裸著去。那些小小生命所經(jīng)歷的委屈與不甘無人知曉,無人理會(huì)!這難道還不悲痛嗎?”女生悲憤地說,“我日日夜夜想著這些小生命,一股氣郁結(jié)于內(nèi),只得哭出來才好受呢!”
“他們哪有生命?”男生皺眉反問道。
“人們無法看見的并不代表不存在?!?p> “你又怎么知道它存在?”
“萬物皆有靈?!?p> “那我們呢?我們這些帶著氣息的人受難時(shí),你卻不哭了。就連我們掉眼淚時(shí),你卻譏諷不知為誰而哭?!?p> “你們哭不過是考試成績下降了,被扣零花錢了,跌打摔傷之類過往云煙的東西。我是為聾啞之物而哭,以泄它們的凡苦?!?p> 男生愈發(fā)不解,索性不再追問。
唐棣在一旁聽得煩了,耳邊盡是哭。“好了,你們倆小孩也不嫌累。餓么?姐姐帶你們?nèi)コ栽绮?!”還沒等答應(yīng)就把他們推搡出來。一聽有好吃的,兩人立馬不吵了,倒是纏著唐棣嘰嘰喳喳問個(gè)不停。
“姐姐,你是當(dāng)?shù)厝耍俊迸匀坏赝焐咸崎Φ氖直邸?p> “和你們一樣,旅客?!?p> “那我們要去吃什么啊?羊雜之類的可不行,她不愛吃的?!蹦猩诘健?p> 女生似羞了臉,抿嘴眨了眨眼睛。
唐棣將他們領(lǐng)到寺廟腳下的一處老字號米粉店,“來這兒不嗦粉怎么行,老板,四碗牛肉粉加蛋!”
“一碗不要香菜少放點(diǎn)辣和醋,老板如果有糖的話,也加一勺。”男生急忙補(bǔ)充到。
“沒事的,不要麻煩人家了?!迸χ夏猩氖?。
“那不行,你忌口多,得說清楚了才行?!蹦泻蠐项^,咧嘴傻笑。
這倆小孩又膩歪起來,哪見方才的別扭使氣。
一晃也到下午,唐棣和鬼魅與那對小情侶惜別后,回旅館收拾行李便趕車去了。
“唉!這幾天啥事沒干!故事到聽得不少!”唐棣趴在桌子上哭嚎著。
“你能干什么大事?”鬼魅不屑地說。
“寺廟給你去晦氣??!唔!自那次回來你臉色就蒼白地跟女鬼似的?!碧崎粗眵龋唤唤櫫税櫭?。
提起那日,鬼魅彷徨片刻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想知事情真假卻又怕驚嚇到了唐棣,最后只憋出一句,“你知漓江那邊有什么異事嗎?”
“異事?”唐棣腦袋瓜子一轉(zhuǎn),激動(dòng)地抓著鬼魅的肩膀,“嗯??是聽聞了什么嗎?菩薩下凡?仙人附體?潛龍出海?”
“啊喲...不是!”鬼魅真是后悔,早知道這丫頭神神叨叨的,還不如不問呢。
“那怎么能稱得上異事?”唐棣一臉沒勁地?fù)u搖頭。
“我是說,漓江深處有一個(gè)小村鎮(zhèn)你知道嗎?東面種著一片桃花,隱約能望見一個(gè)破舊的祠堂。”
“那兒啊,不就一景點(diǎn)么?”
“可..可..”鬼魅一聽是景點(diǎn),越發(fā)覺著當(dāng)時(shí)只是在做夢了,“可是...不...我是說你覺的那里會(huì)有人住嗎?”
唐棣狐疑著看著鬼魅,“啊呀!我也就是聽說那里有人住,覺得好奇罷了。”鬼魅急忙掩飾到。
“大抵是當(dāng)?shù)氐拇迕駷榱宋慰投幍墓适掳?!?p> “那你說,他們會(huì)編一場舞臺劇來迷惑我們嗎?”
“哈?”唐棣一臉嚴(yán)肅地摸摸鬼魅的額頭,“咦?不燙???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鬼魅干笑兩聲,只好趴在桌子上裝作要睡去的模樣。
就當(dāng)是夢吧,反正她自己也不是真的存活于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