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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桑榆

青梅竹馬

重生桑榆 努比亞l 3822 2023-11-29 23:58:03

  李德甫腹誹著,心頭的石頭倒落了地。

  李德甫滿腹牢騷,面上卻是一絲兒不敢?guī)С鰜?,嘴上兀自陪著笑,“陛下,奴才是瞧著您和朱大人商議要務(wù),不敢進(jìn)來攪擾,這才放涼了茶水?!?p>  “都是奴才失職,都是奴才的不是,還請陛下降罪!”

  黎謹(jǐn)修擰著臉,沉聲喝道,“你是御前總管,事多忙忘了倒也罷了。你收的那些個徒弟,竟沒一個記得提醒一聲兒的么?足見,一個個都是不上心的!這般不機(jī)靈的人,還留在宮里做什么?!如今敬事房是越發(fā)憊賴了,什么樣的混賬材料都能選進(jìn)宮來當(dāng)差!”

  念叨著,李德甫心念忽的一轉(zhuǎn),小心問道,“陛下,奴才聽御花園當(dāng)差的宮人傳話,皇后娘娘已起駕回了長春宮。早前兒陛下不是吩咐御膳房燉了一盅酸筍老鴨湯?這眼瞅著就要晌午了,也該得了。奴才尋思著,陛下不若就趁著這個時候過去,一來娘娘見了陛下的心意,心里高興;這二來,和安公主還要一會子才下學(xué)回去,趕著公主回來之前,您和皇后娘娘還能多說些體己話兒?!?p>  也真是奇了,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就忽喇叭的疑惑起皇后娘娘同夏侯御醫(yī)來?

  黎謹(jǐn)修的臉色,便如吞了一口百年老陳醋一般,越發(fā)的擰巴了。

  早年穆父與寧家老爺子隨先帝征伐,曾把穆家母女托付于夏侯氏照料。

  夏侯宇早在那個時候,便和榆兒相識了,比他足足早了十多年!

  雖則那時候,他們兩個年歲尚小,榆兒更是垂髫之齡,然而正因如此,他們之間也當(dāng)?shù)蒙弦痪淝嗝分耨R不是么?

  此外,內(nèi)衛(wèi)更從夏侯府上退下來的老人口中探知,兩家的長輩還曾為他二人定下了口頭婚約……

  后來,榆兒似是為了夏侯宇大病一場,被寧仲懷連夜接走。

  自那之后,先帝定鼎中原,穆家入京封侯開府,穆桑榆再未離開京城半步,而夏侯宇奉旨入太醫(yī)院時,她業(yè)已入選東宮,做了他的側(cè)妃。

  直至他登基稱帝,他們二人該當(dāng)是再未見面的。

  榆兒自經(jīng)了那場大病,似是失去了一段記憶,與己成婚之后,有時問起她童年事,她也只說記不得了,能談起的皆是十歲之后在京城的見聞軼事。

  榆兒和那夏侯宇,該是無事的。

  黎謹(jǐn)修自是相信穆桑榆的品性,然而但想起夏侯宇同榆兒有竹馬之誼……甚而還同榆兒曾有過婚約,他便覺一股無名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燒。

  那個男人,憑什么比他早十多年認(rèn)識榆兒?又憑什么與年幼時的榆兒相知相伴?!

  明明,他才是榆兒這一世名正言順的夫君!

  與榆兒竹馬繞床,青梅戲枝的也當(dāng)是他才是!

  皇宮大內(nèi),本就守備森嚴(yán),堂堂一國之母又怎會輕易為宵小所乘?這由頭,實(shí)在牽強(qiáng)。

  何況,暗中護(hù)衛(wèi)皇后也罷了,又為何定要盯著皇后娘娘同夏侯御醫(yī)的往來?

  良久不聞陛下發(fā)話,李德甫舉袖,悄悄擦了一把額上的汗,偷睨著陛下的臉色。

  所謂伴君如伴虎,這差事可太不好干了!

  黎謹(jǐn)修默然不語,心中七上八下,翻江倒海。

  榆兒令夏侯宇出宮,他自然是歡喜的,但榆兒為何會突然如此作為?

  依著她的聰慧敏銳,莫不是察覺了什么……

  然而心底里,又好似有一只小貓在抓撓著,催促著他去見她……

  良久,黎謹(jǐn)修驟然開口,“那湯,果然燉好了?”

  李德甫打了個激靈,忙回話,“回陛下,奴才算著時辰該差不多了。陛下既問,奴才便打發(fā)個小太監(jiān)去問問?!?p>  黎謹(jǐn)修微微頷首,“那便去御膳房,湯既好了,便承裝了送來,孤親自給皇后送去?!焙?,陛下這自己個兒尋了個臺階下來了!

  李德甫肚里暗暗發(fā)笑,面上緊繃著,應(yīng)了一聲,便自地下爬起,一溜煙兒出去辦差了。

  黎謹(jǐn)修看著御前總管那肥墩墩的背影,心中不由想到,這老小子是不是又胖了?

  皇后的鳳駕回至長春宮時,已然大晴,天色一碧如洗,萬里無云,唯一輪明日高懸,若非地下隨處可見的水洼,再想不到先前才下過一場急雨。

  入了長春宮,穆桑榆未進(jìn)正殿,吩咐步輦徑直進(jìn)了內(nèi)殿。

  回至寢殿,穆桑榆由宮人侍奉著換了一套家常衣裙,貪圖院中有些涼風(fēng),遂吩咐宮人放了一把楠木躺椅在廊上,在那兒坐了。

  宮人送了一盤子發(fā)金絲水晶盤盛著的楊梅上來,穆桑榆信手拈了一枚遞入口中。

  “今年的楊梅倒是很好,清甜多汁。豆蔻那丫頭怎么還未回來,她素來愛吃這些甜口的果子?!卑⒛缰锬镆獑?,回來時便已遣人打探過了,回道,“回娘娘的話,奴婢打發(fā)人去雍芳館問了,公主已下了課,只是還要跟著國公爺習(xí)學(xué)弓箭,大約再半個時辰才能回來?!?p>  穆桑榆聽著,笑了一聲,“這個鬼丫頭,姑娘家家學(xué)的皮猴子也似,前兒又生出新文,定要學(xué)什么射御之術(shù),情知闔宮上下無人肯教她,打量著哥哥好說話,不知怎么纏的他答應(yīng)了,便當(dāng)個正經(jīng)學(xué)問習(xí)學(xué)起來了。也罷,本宮如今身子日漸沉重,著實(shí)沒有力氣管她,隨她淘氣去罷?!?p>  阿莫聽著,陪著笑了兩聲。

  阿莫見此情狀,心頭不覺有些惴惴的。

  蕓香遞了一塊葡萄紫繡丁香花手巾過去,穆桑榆接過擦了一把指尖的糖漬,又隨手?jǐn)R在了一旁。

  “本宮如今既執(zhí)掌宮闈,這后宮人事自當(dāng)了若指掌。不然,這日后但有個粗心大意不到之處,以至禍起蕭墻。那本宮,豈不愧為這后宮之主?”

  穆桑榆淡淡一笑,美眸輕轉(zhuǎn),落在了自己心腹愛婢的臉上。

  望著皇后清澈的眸光,阿莫面上微熱,不覺微垂了面龐,輕聲喃喃,“奴婢以為,這等微末小事,不值娘娘掛齒?!?p>  穆桑榆朱唇微揚(yáng),“你們都是本宮自母家?guī)淼娜耍质谴蛐罕阍诒緦m身畔服侍的,旁的暫且不提,便是這段主仆情誼,便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再者,當(dāng)年本宮入選東宮,父親與大哥要從府中選幾名侍女作本宮的陪嫁。侯府使女雖眾,但要入宮陪侍,必得兼具聰慧機(jī)敏、穩(wěn)重可靠方可,更要本人心甘情愿。如此一番篩選下來,能用者竟不過寥寥?!?p>  二人未料主子娘娘忽提起當(dāng)年舊事,不覺各自一怔,皆未言語。

  原來,當(dāng)初穆桑榆入選東宮側(cè)妃,侯府遴選入宮陪侍,闔府選遍了,竟也沒選出幾個合適的人選來。

  宮里主子娘娘們?yōu)闋幓蕦?,勾心斗角,彼此傾軋,論什么樣的陰毒手段都使的出來。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但有個風(fēng)吹草動便把手下的奴才拱出去頂包。

  更有甚者,服侍的主子犯了大罪,為奴為婢的還要受那無窮牽累。

  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前朝麗妃之禍,饒是這些久居后宅的婢女們亦耳熟能詳。

  盛寵時如日中天的麗妃,一朝事敗便也成了個冷宮棄婦,那起近身服侍的宮人,皆被冠了個助紂為虐的罪名,斬首棄世。

  可憐一群奴才罷了,不過聽命行事,平日里挨打受罵也罷了,臨到頭來竟還要陪上一條性命。

  即便僥幸不曾遭禍,又保不齊真有什么大造化,竟得了陛下的青睞,那這一輩子便都陷在了這深宮大內(nèi),再見不得天日。

  自古及今,能有幾個衛(wèi)子夫,宮中最常見的景象,不過是白頭宮女在,靜坐說玄宗。

  宮女出身卑微,沒有顯赫的母家,宮中又是個好花常新的局面,不過得個三夜五夕的恩寵,便被拋至腦后,坐等紅顏老去。

  如此種種,自愿入宮陪侍的,實(shí)則并無幾人。倘若以權(quán)壓人,將人強(qiáng)逼入宮,那不情不愿的心中必定存恨,近身侍奉日后多半要生出禍端。

  當(dāng)年闔府選遍了,也唯有穆桑榆房中自幼服侍的蕓香、阿莫肯跟隨進(jìn)宮。

  此外,便是仙去的老夫人生前房中服侍的兩個丫頭毛遂自薦,這方湊足了四人。

  那蕓香到底是心中有病的,又是浸淫宮闈已久之人,自是一點(diǎn)即透,略頓了頓便曉得娘娘要說什么,兀自低了頭不言語。

  但聽穆桑榆又娓娓說道,“……當(dāng)初本宮進(jìn)太子府邸時,統(tǒng)共帶了四個陪嫁,你、阿莫并蘭心、可人。入府不過兩載功夫,蘭心一病沒了,也不消說了。那可人尤其可惡,本宮不曾虧待過她,她倒生了外心,竟干出吃里扒外、賣主求榮的事來。所幸先皇后明察秋毫,決斷英明,方才水落石出。雖則可人被亂棍打死,然則干出的事來,真真叫人寒心。這些年來,也唯有你們二人對本宮忠心耿耿。無論本宮榮辱沉浮,你們都盡力扶持。本宮如今能坐上這中宮主位,你二人的功勞苦勞,本宮都是銘記于心的?!?p>  她口中說著二人,目光卻落在了蕓香臉上。

  蕓香本就垂著的頭,被主子娘娘那明亮澄澈的目光一盯,低的越發(fā)狠了,耳聞主子那誠摯懇切的話語,想及自己那點(diǎn)子私心,不覺又羞又愧,喃喃道了一聲,“娘娘,奴婢……”

  話未完,一旁的阿莫倒先開口,“為主子盡忠本就是奴婢分內(nèi)之事,何況娘娘這些年來待奴婢們也是真心實(shí)意的好。奴婢們每月來了月紅,娘娘都恩準(zhǔn)歇假三日,放眼整個皇宮,有哪宮主子這樣恩寬的?娘娘這些話,當(dāng)真折煞奴婢們了。”

  說著,她還拉了蕓香一把,“蕓香,你說是么?”蕓香望向穆桑榆,卻見自小服侍到大的主子,正雙眸盈盈望著自己,不由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下。

  “娘娘,奴婢知錯了,還請娘娘責(zé)罰?!?p>  阿莫微微一驚,望著地下跪著的蕓香,不知出了何事,轉(zhuǎn)而又看向皇后。

  卻見皇后那精巧的下頜微抬,她當(dāng)即會意,上前扶了蕓香起來。

  但聽穆桑榆言道,“起來罷,你無錯?!?p>  言語著,她秀眉微蹙,輕輕嘆息了一聲,“本宮自入選太子側(cè)妃起,至今已七載有余。如今本宮業(yè)已二十有四,你們縱便比本宮小些,也早過了適婚之齡。若還在侯府時,你們怕不是已然嫁做人妻,生兒育女,目下卻孑然一身陪著本宮埋在這深宮里,說起來都是本宮的過失?!?p>  一席話,說的兩人盡低了頭,那蕓香靜默了片刻,竟輕輕抽噎起來。阿莫啞著喉嚨道,“娘娘這話,當(dāng)真令奴婢們無地自容。當(dāng)初,老侯爺問咱們姐妹愿不愿陪娘娘進(jìn)宮,咱們都是心甘情愿的。這宮里是個什么生涯,咱們便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既應(yīng)承了進(jìn)宮服侍娘娘,是生是死那都不會反悔的。再者說來,娘娘這些年待奴婢如何,奴婢們都是看在眼里的。想著早兩年,娘娘為著庇護(hù)奴婢,甚而還頂撞過陛下。這莫說是主仆,便是親娘老子也未必如此,再要說別的,奴婢們當(dāng)真不配為人了!”

  穆桑榆不理她這番言語,一雙美眸只定定的落在蕓香臉上。

  片刻,朱唇輕啟,“蕓香,再一年,待本宮平安誕下腹中孩兒,必定為你選一個極好的人家,置辦一份豐厚的嫁妝,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送你出嫁。往后,弋陽侯府便是你的母家。你在婆家遇上什么難處,又或受了氣,無人為你撐腰,大可進(jìn)宮來訴說,本宮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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