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冰寒真力（4k）

　　“姑爺和小姐……逃婚啦！”

　　隨著云兒一句聲音并算不大的茫然自語，整個方府徹底亂了起來。

　　現(xiàn)在才剛過正午，方正和方云玉都不在家中，眾人雖然有心想要追回君羨和方云柔，卻沒有能夠主持局面的主心骨，所以當(dāng)下府里一陣雞飛狗跳——有人說要先去藥行里，將事情告知老爺和大小姐，聽從兩位主人的安排；也有人害怕兩人會在外面出現(xiàn)意外，主張應(yīng)該全府出動，先把姑爺和二小姐給找回來……

　　至于水兒，這場轟轟烈烈的鬧劇的始作俑者之一，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趁著云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不著痕跡地混進(jìn)了混亂不堪的局勢中，躡著手腳離開了方云柔的小院。

　　“完了完了，事情好像鬧大了……等到云兒姐姐回過神來，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小丫鬟局促地搓著小手，小臉上滿是不安的神情。

　　她原先以為，姑爺讓她引開云兒，只是想趁機(jī)能跟二小姐說上幾句話，一解相思之苦，至于他那些“金針刺穴”、“輕功”之類的自言自語，她只以為是姑爺?shù)氖Щ臧Y又開始發(fā)作了，在說怪話……誰能想到，他竟然真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帶著二小姐飛走了……

　　“姑爺?shù)脑竿沁_(dá)成了，可是水兒該怎么辦呢？”

　　“不如先躲起來？等到姑爺回來了再出來……嗯，到時責(zé)罰應(yīng)該也會輕一點……”

　　“可是大家都對府里這么熟悉，水兒能躲到哪里去呢？”

　　小丫鬟一邊小聲地喃喃自語，一邊無意識地踱著步，好一會兒，始終都想不到一個能躲過云兒追殺的藏身之地，不由得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正想著要不要主動去找云兒投案自首，卻似乎是忽然想起來什么，下意識地抬起了頭……眼前正是君羨的小院。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走回來了……”

　　“姑爺好像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么想著，她鬼鬼祟祟地溜進(jìn)了院里，走到房間前，輕輕地推開房門，一只腳已經(jīng)抬起，剛要邁進(jìn)去，下一刻，卻瞪圓了眼睛，停在了半空中。

　　好一會之后，她的臉上忽然露出決然的神情，對著房間里依偎在一起的兩人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帶著誠摯的祝福，然后輕輕地將房門關(guān)上，走出了小院，恍惚間間，甚至還有些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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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里，饒是以君羨兩世為人的厚臉皮，也不由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只一瞬之后，他就很好地收斂了心神，再次專注了起來。

　　剛剛被小丫鬟這么一打岔，現(xiàn)在恐怕要重新再來一次了，不過這應(yīng)該也不是壞事……他看了看懷中閉著雙眸、呼吸均勻的方云柔，也不知道在過往的十?dāng)?shù)年里，她到底受了體內(nèi)寒意的多少折磨，當(dāng)君羨的溫和真氣走過她的經(jīng)脈，將那股寒意暫時壓制時，她居然很快地就安詳?shù)厝胨恕?p>　　“總之，我一定會幫你的。”

　　這么想著，君羨握住少女的小手，眼睛閉了起來。

　　他的心神以一縷真氣為媒介，以少女的手掌為起點，沿著她的奇經(jīng)八脈行走了起來。不出意料，少女的經(jīng)脈中果然有著一股異常的力量，仿佛霧氣般氤氳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透著絲絲縷縷的寒意，而更為古怪的是，他竟然從這股力量中感受到了熟悉……

　　“這、這是真力？怎么可能？”

　　君羨忍不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所謂的真力，在本質(zhì)上與真氣是同源的，只是真氣是所有武道修行者的必由之路，而真力則是由真氣蛻變而來，只有極少數(shù)的武者才能夠修行——在前世，這些人都有一個統(tǒng)一的稱呼——武道宗師。

　　對于這個世界也有武道宗師一流的人物，君羨并不覺得奇怪，因為即便是在前世，武道也不是現(xiàn)代所特有的，而是無數(shù)先輩在數(shù)千年的漫長時光里，不斷地摸索、創(chuàng)造、改進(jìn)和代代的薪火相傳，才有了武道最終的模樣。

　　然而先不說堂堂的武道宗師，為什么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出手，真力在本質(zhì)也只不過是世間的一種特殊能量，而武道宗師大概就是一群能夠?qū)⑦@種特殊能量存于體內(nèi)的人，在需要的時候當(dāng)然可以利用它來開山裂石，甚至是正面抗衡前世某些威力較弱的熱兵器，但也僅此而已——真力不是前世網(wǎng)文中玄乎其玄的神念，一旦脫離武道宗師的身體，短時間內(nèi)便會逸散，根本不可能做到潛藏在他人的經(jīng)脈中十?dāng)?shù)年而不散。

　　那么少女經(jīng)脈中的真力究竟是怎么回事？難道世上真的有這樣的古怪的病嗎？

　　他看著少女透著些蒼白的柔美小臉，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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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并不熟悉的白色羅帳，她習(xí)慣性地縮了縮身子，卻覺得似乎并沒有平時那么寒冷……有些茫然地想了一會，才想起來先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說，要幫我治病……怎么可能呢，父親行醫(yī)數(shù)十年，都對我的病束手無策……只是他的眼神很認(rèn)真，也很誠懇，似乎還有些憐意……

　　想到這里，她的小臉有些發(fā)燙，忍不住用一只手將被子蓋過頭，似乎這樣能稍微減輕一點她的羞意。

　　然后，我答應(yīng)了。

　　依靠在他懷抱里，被他牽著手……世上真的有這種治病的方式嗎？但是，不知為何，身體里的寒冷似乎真的輕了些，就跟現(xiàn)在的感覺的一樣，很舒服，也很溫暖……再然后，我好像就睡著了，嗯，靠在他的懷里睡著了……

　　她心里的羞意變得更加強烈，下意識地想要將另一只手也縮回被子里，卻發(fā)現(xiàn)……被人牽住了？

　　然后便聽到他溫柔的聲音，淡淡地響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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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如縮頭烏龜般躲在被窩里的方云柔，君羨蒼白的臉上不由露出了些溫柔的笑意，他將一直在少女經(jīng)脈中運行的那縷真氣收回，放了少女的手，然后雙手在胸腹和后頸的某個穴位上輕點了幾下，下一刻，竟然從中逼出了兩枚寸長的銀針。

　　這兩根銀針其實是他順手在方府中借走的，這個時代銀針的價值雖然不菲，但方家是醫(yī)藥世家，又是大商戶，自然不會缺這些東西。

　　他現(xiàn)在還處于武道最初始的氣感階段，體內(nèi)只有小小的一縷真氣，要施展身法獨自躍過院墻，倒不算是什么難事，只是如果還要帶上方云柔的話，就做不到了。所以他只能以銀針刺激身體的兩個重要穴位，在短時間內(nèi)提高身體的機(jī)能，在道理上有些像前世某部動漫的橡膠人主角的二檔技能，通過對加快氣血的流動，來全面增強戰(zhàn)斗能力。

　　至于副作用，倒沒有像那位橡膠人一般折壽那么嚴(yán)重，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強度，持續(xù)刺激三個穴道半個時辰，就已經(jīng)是上限，過后身體只會產(chǎn)生些的疲憊感，不會有實質(zhì)性的損害，但如果同時開啟的穴道太多，四或是五個，那就會對他的內(nèi)臟造成相當(dāng)嚴(yán)重的損傷，至于同時開啟人體全部的九大竅穴……大概會暫時擁有足以跟前世媲美的實力，然后毫無懸念的死去。

　　這種方法，終究都只是旁門左道，以后能少用便盡量少用了。

　　君羨這么想著，將銀針收了起來，看到少女依舊躲在被子里，他忍不住有些好笑地道：“你再睡下去的話，你的姐姐和父親就要找上門來了……唔，我們是未婚的夫妻，讓他們看見你睡在我的床上，好像也沒有什么問題？”

　　躲在被窩中的少女聞言，這才想起原來她還在君羨的房間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從床上半坐了起來，靠在床角，看到君羨臉上奇奇怪怪的笑意，忽然又捏著被角低下了頭：

　　“……夫君?！?p>　　見到她這副柔順、羞澀的模樣，君羨忽然覺得方府的防備其實是有道理，只是兩位大媽加云兒的守備力量，對他而言未免太過薄弱了……他輕咳了一聲，認(rèn)真地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個“怎么回事”當(dāng)然包括了極其多的內(nèi)容，來龍去脈，少女輕輕“嗯”了一聲，慢慢地將她十?dāng)?shù)年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講了出來。

　　從她記事起，這個怪病就一直糾纏著她——最初的時候只是很輕微，跟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直到十歲的夏天，她忽然就感受不到大家所謂的酷暑，為此還高興了很久，然而到了同年的冬天，在某個夜晚的一場風(fēng)雪中，她差點被凍死在房間里，從此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有病，期間，方府找了許多有名的大夫、術(shù)士，甚至是道士和高僧，都沒有用，她的病始終在逐年惡化。

　　“父親說，我的病和我母親一樣，是天生的，是命，是注定治不好的……。”

　　天生的？難道是遺傳??？

　　君羨不由得有些意外，問道：“你母親的病也是天生的？”

　　少女雙臂環(huán)膝，有些孤獨地靠在角落里，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沒有見過母親，父親說，她在生下我不久之后去世了，正是因為這個怪病……但是她給我留下了一樣?xùn)|西……”

　　“是什么？”

　　“《長生記》?！?p>　　君羨微微怔了怔，拿起手邊有些破舊的《長生記》，這本帶著些神話色彩的話本，竟然是方云柔母親特意給她留下的遺物？

　　這本《長生記》確實有些古怪的地方，比如說君羨至今都沒能破解的長生棋局，或是陳書生跟少女以及少女母親相似的怪病，還有某些帶著神話色彩的情節(jié)……

　　只是，他是武道上的大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出書上關(guān)于主角治病、求長生的內(nèi)容，是編造的，不可能是化解少女體內(nèi)冰寒真力的方法，更何況，如果《長生記》中真的暗含著能治好這個怪病的辦法，那給少女留下這本書的母親，又怎么會因病而早早地去世呢？

　　這根本就說不通……這樣看來，這本《長生記》大抵只是少女母親留給她的一個念想和鼓勵吧。

　　這么想著，他看了看明顯有些失落和難過的少女，溫柔地輕聲道：“我們好久都沒有講故事了……你想要聽故事嗎？”

　　方云柔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用力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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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界》的故事其實早就已經(jīng)講完了，所以君羨果斷地選擇了開新書——前世老少咸宜的《三國演義》——原著中當(dāng)然沒有什么患病少年逆天求生的情節(jié)，但他憑借著前世豐富的網(wǎng)文經(jīng)驗，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強行給子龍加了個活不過三十歲的設(shè)定，至于他的年齡，也稍微作了合理的改動。

　　原本君羨還有些擔(dān)心，方云柔平時看慣了書生佳人這種前世典型的女頻作品，對于講述純粹權(quán)謀爭霸的《三國》，會不感興趣。但是他慢慢地發(fā)現(xiàn)，少女想要的似乎根本就不是新鮮的故事，或者是從角色相似的遭遇和命運中得到鼓勵。

　　——她從小就有病，很少踏出方府，而方云玉和方正平時又忙于處理生意上的事務(wù)，至于云兒，雖然她們情同姐妹，但終究主仆有別，這么想來，在君羨出現(xiàn)之前，她根本就沒有一個可以陪伴她的、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她以往每日里都乖乖地到院墻底下，也許有部分是被故事吸引的緣故吧，但更多的，只是在享受有人陪伴的感覺，哪怕只是隔著高高的院墻，安靜地聽他絮絮叨叨說些奇怪的話。

　　反過來想想，她在十?dāng)?shù)年的孤獨和怪病折磨下，沒有變得悲觀，或是極端，依然成為了今天善良、溫柔少女方云柔，在她柔順乖巧的性格下，大抵還有著一種不易被發(fā)現(xiàn)的、名為堅強的品質(zhì)……如果能夠擁有這樣的一個妻子，不管是在這一世，還是前一世，似乎都是件非常幸運和值得期待的事情……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便不可抑止地開始在君羨的心里生根發(fā)芽，他忍不住有些驚恐，只好在心里重復(fù)默念道：

　　“不要亂想，李君羨，君羨，你是一只沒有腳的小鳥，沒有腳，沒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