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姑爺和小姐逃婚啦?。?.3k）

　　只是，君羨的計劃并沒有預(yù)想中的那般順利。

　　最近的襄城連著下了幾場秋雨，天氣轉(zhuǎn)涼得厲害，眼下離中秋都還有好幾天，卻甚至給人一種已經(jīng)初冬的錯覺，少女大概是因為身體的緣故，所以再也沒有來過院墻的另一側(cè)聽君羨講故事——至少君羨自己是這樣認(rèn)為的，然而他又想錯了。

　　“什么？一直到成親之前……都不能相見？”

　　看著瞠目結(jié)舌的君羨，小丫鬟水兒憐憫地、用力地點了點頭，姑爺對二小姐應(yīng)該是愛極了吧……不然又怎會露出這種失落、無助的表情呢？

　　一念至此，她小聲地安慰道：“等到姑爺和二小姐成婚之后，就可以每天都相見啦……公子不要著急?！?p>　　成婚之后？

　　君羨默然地想了想，他們的定親之期是在八月二十，也就是秋分之前，以這個世界繁多的禮節(jié)，真正的大婚之期最起碼也得往后推兩個月以上，也就是十、十一月左右，那時恐怕連冬至都快要到了……以少女被寒意侵蝕嚴(yán)重的身子，怎么可能撐得到那個時候？

　　方家可以將希望放在無謂的定親沖喜上，他不可以。

　　想到這里，他無奈而認(rèn)真地問道：“難道就沒有辦法讓我和方姑……和……和小柔見上一面嗎？”他下意識地就要說“方姑娘”，卻又覺得對方已經(jīng)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了——只差交換信物指這最后一步，似乎顯得有些疏離，怔了半天，才有些別扭地這樣稱呼她。

　　水兒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沒有辦法，云兒姐姐看將二小姐看得很嚴(yán)。也不知道為什么，水兒總覺得云兒姐姐似乎對姑爺有偏見……”

　　君羨聞言，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他當(dāng)然知道云兒的偏見從而何來，他原先在云兒眼中就是一個狼狽不堪的登徒子形象，再加上幾天的前那番話……她恐怕是信以為真了。老母雞現(xiàn)在火力全開，連少女隔墻聽故事都不讓，跟別說是違背婚嫁規(guī)矩，和作為未婚夫婿的君羨提前見面。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有些想抽自己一巴掌，弄巧成拙了。

　　小丫鬟水兒見到君羨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抿著小嘴努力想了一會，卻還是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來，忍不住跟著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說道：“水兒知道姑爺大概是很想念二小姐吧……可是真的沒有辦法呀，就算水兒能幫姑爺騙走云兒姐姐，門口也還有兩位嬸嬸守著呢……姑爺又不會飛……”

　　聽到方云柔的小院里居然還加派了兩位大媽守著，君羨不由更加無語，方家明顯是知道少女柔弱、單純的性格，所以在防著他，怕他對少女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然而當(dāng)初主動提親的可是你們方家自己啊？

　　至于飛……是啊，如果強(qiáng)闖的話，勢必會驚動方府里的人，除非能帶著她飛出方家，否則就制造不出獨處的機(jī)會……想到這里，君羨忽然怔了怔，飛？

　　于是他認(rèn)真地想了想，摸了摸水兒的腦袋，說道：“如果水兒愿意幫我的話……其實我會飛?！?p>　　……

　　……

　　方府，另一個小院的房間里。

　　披著狐裘的方云柔正安靜地坐于桌前，螓首微垂，看似認(rèn)真地在看著某本話本小說，其實桌面上的書已經(jīng)好久都沒有被翻動過了。

　　侍立在一旁的云兒有些看不下去了，輕輕地咳了一聲，提醒道：“小姐，該翻頁了?！?p>　　“啊……”實際是在發(fā)呆的少女有些恍然地微微搖了搖頭，回過神來，將眼前極其無趣的話本合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試探性地小聲道：“云兒，我想聽故事……”

　　“不行！”跟少女名義上是主仆、實則情同姐妹的小丫鬟決然地、強(qiáng)硬地?fù)u了搖頭，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勸道：“按照禮節(jié)，小姐和他……和姑爺在成婚之前都是不可以見面的，否則、否則……總之就是不可以見面?！?p>　　聽到云兒極其不甘的“姑爺”的稱呼，少女的小臉不由自主地升騰起了兩朵紅云，其實她對于君羨的感官，遠(yuǎn)沒有云兒想的，或是君羨自以為的那么壞，大抵就是言行偶爾會有些怪異，但在少女看來，這些都是由于失魂癥和初見那天被竹鞠砸到腦袋的緣故，這樣看來，他真的很可憐……

　　再加上君羨忽然暈倒的那個深夜，少女明明聽到異動，卻又忽略了，這讓善良的她一直都對他負(fù)有愧疚和憐意，所以少女很努力地試著向他表達(dá)善意和關(guān)懷之類的情緒，送粥當(dāng)然是出于這個緣故，但除此之外，向他借出心中極其珍視的話本，或是每日都隔著院墻聽他講講故事，其實也是出于想要陪伴、和幫助他的想法——這些在君羨看來，只以為是他在幫助她。

　　只是在數(shù)天之前，父親忽然告訴她，幫她安排了一門親事，而對象就是每日都給她講故事的君羨公子……父親說他其實姓李，但還是君羨公子叫得習(xí)慣些。少女的第一反應(yīng)是茫然，盡管在這個時代，十三四歲的女孩就已經(jīng)可以嫁人，而她已經(jīng)十七歲了，一直都是在姐姐和父親的照顧下生活，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某天和某人結(jié)為夫妻——大抵就是多了一個將要朝夕相處的親人吧？

　　如果是和君羨公子成為親人的話……盡管他偶爾喜歡摸摸自己的頭發(fā)，或是絮絮叨叨地說些怪話，但那樣就可以很好地照顧他，或是每天都坐在他身邊聽他講故事了吧？

　　她有些不確定地想道，這樣……似乎也挺好的。

　　咚、咚。

　　少女正怔怔地想得入神，門外忽然傳來了輕輕敲門聲，云兒立即警惕了起來，神情凝重地走過去將門打開，等看到來人是笑容甜美的小丫鬟水兒，是自己人后，這才松了口氣，問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小丫鬟耿直地笑著說道：“姑爺說有事想找二小姐，不知道二小姐可不可以過去一趟？”

　　回過神來的方云柔聽到君羨想要見自己，柔美的小臉上忍不住又是一紅，只是她還未說話，云兒就挑了挑眉頭，果斷地拒絕道：“不行。請水兒妹妹回去轉(zhuǎn)告姑爺，依照禮節(jié)，小姐和姑爺還不能見面，不然會招致厄運(yùn)的?！?p>　　她可能覺得這句話的說服力還不太夠，想了想，指了指小院院門處兩位大嬸，補(bǔ)充道：“老爺和大小姐也是這個意思?！?p>　　“這樣啊……”小丫鬟臉色露出為難的神情，可憐兮兮地道：“可是，姑爺說他很想念二小姐……如果水兒就這樣回去交差的話，會被姑爺罵的?！?p>　　躲在云兒身后悄悄聽著的少女，小臉上的紅暈直接蔓延到了白皙的脖子上。

　　還不知道水兒已經(jīng)倒戈敵營的云兒聞言，露出極其憤慨的表情，對君羨的印象又是壞了幾分，她回頭看了看安安靜靜地坐在桌邊的少女，又看了看守城大將般駐守著院門的兩位大媽向，略微猶豫了一下，最后才看向可憐巴巴的小丫鬟，義憤填膺地道：“不要怕，云兒姐姐跟你回去，把事情說清楚……這是老爺和大小姐的意思，他……姑爺不會怪你的?！?p>　　“好的好的，謝謝云兒姐姐！”小丫鬟聞言歡呼了一聲，向方云柔行了一禮告辭后，馬上挽上了云兒的手臂，似乎生怕她會反悔，“那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

　　看到水兒過分積極的態(tài)度和興奮的情緒，云兒忽然覺得好像哪里有點不太對勁，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卻始終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有兩位嬸嬸守在這里，就算他真想要的對小姐圖謀不軌，只要兩位嬸嬸隨便張嘴一喊，他也就沒轍了吧……哼，除非他能帶著小姐飛出方府……”

　　這么想著，她跟還處于羞澀之中的少女知會了一聲，然后就放心地被小丫鬟拉著走了。

　　兩人走到院門時，禮貌地跟二位嬸嬸打了聲招呼，云兒的話里大抵隱含些提醒和囑咐的意味，兩位大媽跟她相處很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作出了回應(yīng)。

　　只是四人都沒注意到，就她們交錯、分手的注意力都只在彼此身上的瞬間，一道有些單薄的身影從鄰近的小院里躍起，竟然直接躍過了丈高的院墻，然后如紙鳶一般輕盈而迅捷地飄到少女的房門前，只稍稍停頓了半個呼吸，便打開房門閃了進(jìn)去。

　　一切只在瞬息之間完成，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君羨反手輕輕地將房門關(guān)上，滿意地點了點頭，雖然在開門時稍有阻滯，但畢竟是這一世第一次執(zhí)行潛入行動，還是可以打了個優(yōu)秀分的。

　　“公、公公……”

　　“公公？”

　　君羨有些郁悶轉(zhuǎn)過身，少女正極為訝異地看著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了半天，大概是想像往常一樣叫他“公子”，卻怎么也說不出來，最終還是羞澀地低下了頭，以垂落的長發(fā)將自己浮著紅暈的小臉藏了起來，好半天，才聲若蚊蚋地道：

　　“……夫君?！?p>　　……想的時候是一回事，等到真的見面了，心里卻生出了某種異樣的感覺——有些酥麻，臉頰好熱……總之，少女忽然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只想找個地方把自己給藏起來，就和那天聽到他直白露骨那句的“我很喜歡你”后的感覺一樣……

　　這對君羨而言，感受也是相似的。他原先大抵以為自己只是個沒有感情的報恩機(jī)器，只是當(dāng)他看著螓首低垂、小手捏著衣裙的少女，聽到她軟軟糯糯地對他喊出“夫君”兩個字后，心里的某個地方就像是被人用千斤大錘狠狠地砸了一下一般，一時間連腦海都是有些空，原來本要說的話都給忘了。

　　就這樣，他怔怔地看著少女，少女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衣裙，兩人沉默著，時間都似乎是在這一刻定格了。

　　過了很久，直到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雜的聲音，兩人才回過神來，少女下意識說了句：“是云兒……”

　　君羨臉色微沉，云兒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不在小院里，有所懷疑了，水兒快要拖不住她了……如果錯過這次機(jī)會，往后就有些難辦了。

　　一念至此，他向著眼前的少女伸出手，輕聲道：“走吧。”

　　“走、走？”

　　少女茫然地抬起頭看著他，問道：“去哪？”

　　門外云兒和水兒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君羨不由得有些壓力，然后便是有些好笑，明明前世什么龍?zhí)痘⒀ǘ缄J過了，哪怕是以世上最強(qiáng)大的超階異能者和武道宗師為敵，都沒有緊張過，在這一世，這時，竟然緊張了起來，可真是有夠奇怪的……

　　他微微呼了口氣，定了定心神，問道：“你相信我嗎？”

　　少女怔怔地看著他，大概是因為事情發(fā)生的太過突然，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再加上云兒曾三令五申地說過，出于禮節(jié)她和君羨不能相見，讓她有些遲疑。

　　只是，眼前的這個人，是自己的夫君……也就是自己的親人。

　　想起不算太多的、以往跟他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他講過的故事，他偶爾露出的好笑神態(tài)，或是那些稀奇古怪的言語……她最終紅著小臉輕輕地“嗯”了一聲，將小手輕輕地放到了他的手上。

　　……

　　……

　　“云兒姐姐，我們還沒找到姑爺呢……再去找找吧?！?p>　　“不行，我要看好……伺候小姐，等他回來后，姐姐再跟你去解釋就是了?！?p>　　“可是……”

　　“……”

　　大概是被絮絮叨叨的水兒念得有些煩了，云兒還沒敲門就一把將房門推開，下意識地想要說句“小姐云兒回來了”，抬眼一看，見到房中的這幅景象，直接怔在原地。

　　下一刻，她就像是被黃鼠狼盜走了辛辛苦苦孵化的蛋的老母雞一般，氣得瞪圓了眼睛，連頭發(fā)都快要豎了起來，大聲地喊道：“登徒子?。。　瓉砣税?！快來抓賊！！”

　　只是還不等院門的兩位守城大將和方府的家丁反應(yīng)過來，君羨握住方云柔的手，將她摟在懷中，如閃電般沖出了房外。

　　“閉上眼睛?！?p>　　小院子里，他微微頓了頓，等看到少女乖乖地依言合上雙眼后，體內(nèi)真氣奔涌，腳下用力，兩人便真正地飛了起來。

　　“我的天啊！”

　　“我、我是眼花了？他這是在飛嗎？！”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

　　云兒、水兒、兩位守門大將，還有聞聲趕來幾個護(hù)院，只能仰起頭眼睜睜地看著君羨懷抱方云柔，如輕燕一般輕而易舉地飛過足有丈高的圍墻，隨后瀟灑至極地消失在了墻壁之后。

　　眾人在原地呆立了半天，最后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

　　過了很久，云兒才從這場刺激回過神，她有些茫然無措的聲音在小院里響了起來：

　　“老爺，大小姐……二小姐和姑爺……他們逃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