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包拯的話,范仲淹已經(jīng)麻木了,這江淮官場算是徹底爛成了一灘泥,那些前來賑災的官員也沒一個好貨。
夏侯束開口茬開了話題,算了緩解了一些尷尬的氣氛。
“勉強繳了賦稅,這日子就更難過了,不過靠山吃山,挖挖山里的野菜和樹皮,一日一餐還是能硬撐下去的?!?p> 話語間有一股子心酸苦楚,這建德縣的每一個鄉(xiāng)民都知道野菜樹皮的味道。
“只可恨那些貪官根奸商,趁著災年哄抬糧價兼并土地。周遭好多縣城的百姓都被迫低價賤賣了田地,老百姓沒了地就是沒了根,所以只能背井離鄉(xiāng)求條活路。”
范仲淹想起了廬州城外那連綿成片的竹棚,何墨想起了官道上那一望無際的人群,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何墨等人在建德縣呆的日子并不長,借宿湊合一宿之后,便啟程打算回去。
臨走時,何墨掏出一張一百貫的交子遞給了夏侯束。
“使不得,使不得?!?p> 夏侯束在得知何墨等人并非官府之人后推辭道:“公子的好意俺心領了,這錢萬萬收不得?!?p> “心領有什么用,收下?!焙文彩前彦X塞到夏侯束的手里:“再說這錢也不是給你用的,你激動個啥?這是讓你們置換農(nóng)具用的,你使的那把鋤頭都有老范那么大年紀了吧。”
最后夏侯束實在犟不過何墨,只能收下。
在離開建德縣的時候,突然空中飄落起一片片的雪花,稀稀少少,拖拖拉拉。
“下雪了啊?!?p> 范仲淹抬頭望著雪花,一臉的惆悵:“飛雪帶春風,徘徊亂繞空。君看似花處,偏在洛城中?!?p> 這老范啥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時不時的就會突然拽個文。
雖然范仲淹說的每個字何墨都聽的懂,可連起來的話何墨就徹底犯了難,你說好好的為什么非要拽個文呢?
“老范,你也知道我是粗人,以后就別拽文了?!?p> 范仲淹笑著搖頭,不在言語,何墨這人啥都好,就是不肯習文。
“老范,你這詩啥意思?”
“老范你跟我說說唄?!?p> “老范…………”
這一場春雪似乎不會停歇,是越下越大,沒幾天的工夫已經(jīng)成了鵝毛大雪。
就在何墨路過廬州城時,這座百年古城已經(jīng)披上了銀裝素裹。城外的竹棚也被染成了一片白色,連綿不絕。
只是不知這白色是紛飛大雪染上的,還是披麻戴孝漫天飄散的白紙錢染上的。
…………
在何墨一行人回京的路上,趙禎的案頭卻擺了好幾封彈劾范仲淹的奏折。陸鳴擔心范仲淹私下抄寫過賬本,所以便來個惡人先告狀,到時候哪怕范仲淹拿出抄寫的賬本也沒用。
“這范希文好好的睦州知州不去做,非要跑去什么廬州?!?p> 趙禎看了一眼奏折的內(nèi)容就扔到案幾上,跟一旁的夏竦埋怨道:“這才幾個月,就有奏折彈劾?!?p> “范希文為人執(zhí)拗,跟一方父母官有些摩擦波折在所難免?!?p> 夏竦的話看上去是給范仲淹開脫,其實不然。
趙禎并沒有給范仲淹去廬州公干的名頭,要說的嚴格點,范仲淹這次去廬州只是去旅游的,他在地方政務之事上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利。
夏竦這番話深層的意思就是,你范仲淹管的太寬,名不正,言不順。
果然,趙禎就被夏竦的話給帶了進去:“哼,睦州的事務能管不去管,非得去廬州不可嗎?”
說實話,趙禎對范仲淹去廬州一事也不太順眼,原本就只是一場天災,朝廷也撥了糧款賑災,也派了官員體察民情。
范仲淹這一去,是不是就是在告訴天下讀書人,朝廷這事做的不對,沒有做好,我范仲淹要去看一看、管一管。
“對了,聽說昨日范希文回京了?”趙禎又問夏竦。
夏竦恭恭敬敬的回應:“回官家,范希文昨日傍晚時分進的城?!?p> “一行幾個人啊?”
“四個,聽說里面還有個戲子。”
“戲子?”趙禎疑惑的問道:“范希文怎么跟戲子攪到一塊去了。”
“微臣不知?!?p> 在夏竦告退之后,趙禎身邊的太監(jiān)才上前稟告:“回官家,夏大人說的戲子是何墨何公子。”
“何墨?”趙禎努力的從自己的記憶中尋找這個名字:“朕不是讓他好好照顧柴家孩子嗎?”
“算了,回來了也罷?!壁w禎自顧自地擺手說了這句話。
…………
何墨一行人有四個,在進了汴京城后,公孫一說自己要去辦一件事。如今何墨也算是安全護送到了,完成了洪九的囑托,就該去辦自己的私事。
跟公孫一相處久了,何墨還是有些舍不得,就連游三都借故說了幾句好話,公孫一只是笑著留下一句:“有緣再見”。
回到白虎橋,歷時小半年的記錄片拍攝也總算是結束了。何墨難得身心放松,他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這些街坊;路邊的小吃;孫婆婆的橘子汁;老劉家的鹵牛肉,都讓何墨十分的懷念。
送別了就住在隔壁的范仲淹,何墨站在自己家門口,竟然有些緊張。
小半年不見,也不知道洪九過的怎么樣。
就這么愣神的工夫,洪九先推開了院子的大門,看見門外的何墨她也愣了一下,兩個人就這么呆呆的對視著。
洪九是最先回過神來的,猛地撲向何墨牢牢地抱住了他。
“你回來了。”
何墨剛想伸手去抱一抱洪九,卻見洪九突然收回了身子,整個人的臉龐紅彤彤的低著頭。
其實何墨也很想念洪九,可以這么說洪九是這個時代何墨最掛念的人,福至心靈,何墨并沒收回手,反而往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洪九。
“我回來了?!?p> 洪九面色霞紅,甜蜜的靠著何墨的胸膛,眼中還泛著一些淚花。
兩人還沒溫存多久,就被一個稚嫩的聲音給打斷了。
“何叔叔回來了?!?p> 洪九一個激靈從何墨的懷中掙脫,笑著拉過柴小寶的手:“你快看看小寶,他最近長高了。”
柴小寶確實長高了,比何墨離開前大概高了半個頭,大半小子發(fā)育是真的快。
何墨蹲下去揉了揉柴小寶的頭:“告訴叔叔,叔叔不在的時候你乖不乖?有沒有人欺負你跟洪九阿姨?!?p> 柴小寶不喜歡別人揉他的頭,趕緊躲到洪九身邊。
“我當然乖了,就是有人欺負洪九姐姐。”
“小寶,別亂說。”洪九呵斥柴小寶,要他安靜,不許說話。
“小寶說下去?!焙文^小寶,耐心的問道:“是誰欺負洪九姐姐啊?”
“是洪府的人,他們來過好多次,都說要打死洪九姐姐?!?p> 洪九急忙解釋道:“我沒事,洪府的人只是來問小娘子的下落,幾聲恐嚇不礙事的?!?p> 何墨一言不發(fā),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暫時顧不上洪府。只不過這洪府也真是倔強,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走,先去汴京影院?!?p> 何墨風風火火的來到汴京影院,他從大廳中走過,應付著來來往往熟悉的人,唯獨不見東子。
“東子呢?”
一旁的大嘴有些慚愧,輕聲回道:“東子出去玩幾圈了?!?p> 皺著眉頭問清了事由,原來東子喜歡撲戲,也就是賭博,閑暇時分都會出去玩幾圈。
算了,何墨也懶得在這種時候去計較。他來到了總經(jīng)理室,對跟在身后的洪九說道:“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我要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