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走上前來,一個滿臉橫肉,一個瘦得像個骷髏,玉髓心想,一個人能長成這樣也是怪不容易的。那個胖的端著盤子,盤中放了一碗藥。瘦婆子按住玉髓,不讓她亂動,胖婆子拿起藥碗,直接往玉髓口中倒。玉髓掙扎扭動,瘦的按不住,玉髓用盡力氣咬住那胖婆子端碗的手,胖婆子吃痛手一松,藥碗掉落在地,藥汁盡被灑落。
那胖婆子揚手刪了玉髓一耳光,緊接著玉髓又挨了幾個耳光。玉髓從早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吃放,剛剛掙扎又用盡了力氣,此時覺得腦袋發(fā)懵,眼睛變得模糊了。
周圍的聲音都聽起來感覺都像是回聲,最后看到的場景便是是那個少年端著藥碗遞給瘦婆子,然后便是苦澀的藥汁送入了口中,緊接著就沒有了意識。
當她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黑匣子之中,手腳受制,渾身沒勁,玉髓心想“我這是死了嗎?”漸漸地,她又睡去了。
“喂,醒醒,醒醒,你還想不想走了?!?p>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一個冰涼的手拍著自己的臉,玉髓努力將自己的眼睛睜開,眼睛漸漸聚焦,將眼前之人看清后,玉髓低聲說“這么巧,你也死了啊!”
少年失笑,“你再不出來,你可就真要死了?!?p> “你拉我一把,我身上沒勁,起不來。你先不要說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實在不行,你就當我是男的?!庇袼栌袣鉄o力地說。
少年沒有多說,伸手將她從棺材中抱起。玉髓只有十歲,少年也就比他大一歲,但是力氣卻很大。
皓月當空,將黑夜點亮,月光灑落于大街小巷,在一條小道上,少年攙扶著玉髓,緩緩走著。
停放玉髓的棺材正巧停放在后院之中,周圍也沒有人守著。確實,都已經(jīng)是‘死’了的人,并不需要看守。
“能爬上去嗎?”少年看著高墻問玉髓。
“有門為什么要爬墻?”玉髓看向少年問。
少年低聲笑了笑“還好,腦子沒有壞掉,要不然我生怕你會讓我養(yǎng)你?!?p> 玉髓白他一眼,沒有說話。
二人從小門出去,一直向背離員外府的方向走著,一直走到了天色漸漸發(fā)白,二人覺的員外府的人找不到了,才停留了一處破敗的山神廟中。二人在此處小憩了一會,待到午時玉髓被餓醒。
玉髓看向睡在對面的少年,那少年也在看著她。竟不知是少年是早醒了還是壓根沒有睡。
少年丟給她一個饅頭,還帶有一絲溫度,“吃吧,你肚子叫的聲音可把我的好夢給吵沒了?!?p> 玉髓說“吃人家嘴軟,我這次就不和你吵了?!笨粗种械酿z頭,剛想直接咬下,但是又想到他應該也沒有吃飯,就將饅頭掰開,把大的那一半遞給少年。少年沒有接,玉髓說“你吃吧,我也吃不了那么多?!?p> 少年依舊沒有接。
玉髓又說“吃吧,一會要趕路的,萬一你路上餓暈了,又沒有人管你,看你怎么辦?!?p> 少年嗤之一笑,沒有說話。
玉髓直接走過去,將那半個饅頭塞到少年手中。沒好氣地說“你肚子叫在廟里都能聽見回聲了,裝什么裝,真以為自己是大俠呢!”
少年這才吃起手中的饅頭,一時間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接下來你要去哪?”少年率先打破沉默,對玉髓說。
玉髓搖搖頭,說“反正那個家我是不想回了,他們?yōu)榱巳酌婢桶盐屹u了,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要去哪,不過天大地大,總會有我的容身之處。我現(xiàn)在唯一覺得可惜的是,我出來的時候,沒有拿點值錢的東西。那你呢?”
少年說“去京城,謀出路。你、你可愿與我一同去?”
玉髓看著他,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道“和你認識這么久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韓洛”少年淡淡說出兩個字。
玉髓眼前的場景漸漸模糊,可是當終于能看清眼前景象之時,卻發(fā)現(xiàn)之前的景色全都變了。少年不見了,破敗的山神廟也不見了。眼前明顯是一處人家的后院,荷塘柳樹,假山瀑布,九曲回廊,還有就是在夜風中輕輕晃動的秋千。
這個場景玉髓可是熟悉得很,她在這里生活了六年,在這里閉著眼睛走都能走到想要去的地方。只是這個場景和之前不同的便是黑夜太過沉寂,撲面而來的夜風都帶有一股血腥味。但隨即一個女人的慘叫打破了靜謐的黑夜。玉髓向喊叫聲的方向跑去,卻被腳下的東西絆倒。撲倒在地的玉髓看向那個絆倒她的東西,不由得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嘴里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卻因為害怕,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眼前的阿孔躺在一灘血水之上,瞪大了雙眼,表情掙扎地看著玉髓,臉上也是血跡斑斑,在阿孔的不遠處躺著阿方,身中數(shù)刀,同樣早已沒了生氣。而房中卻傳來女人的的慘叫叫聲與男人們的笑聲。
‘青蚨!不見青蚨、’玉髓焦急的四處尋找著,心口發(fā)疼,感覺莫名的悲痛一陣陣地涌上心。岑府中的家丁一個個倒在地上,表情猙獰,死狀恐怖。玉髓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同時小心地走在一條隱蔽的路上,期待著能遇見躲藏的青蚨和岑大富。
可不知為何,此時的她活動起來并不方便,走幾步就會喘上許久。找了許久,卻依舊看不到青蚨和岑大富。
‘找不到就有希望,或許老爺他們已經(jīng)逃出去了?!袼璨桓以诖颂幎啻?,她向后院跑去,那里的狗洞還在,青蚨總是用來溜到外面玩,青蚨要是想要逃跑,肯定會從那里跑出。身體的笨重和顧忌著不被那伙人發(fā)現(xiàn)的因素,使她跑了幾步就氣喘吁吁。
終于就快到狗洞前時,一個人與她撞了滿懷。借著月光看去,青蚨腫著臉,身上衣服已是破敗不堪,光著腳,渾身發(fā)抖,驚恐地看向玉髓。
玉髓抱住青蚨,柔聲安慰著“小姐,別害怕,是我?!?p> 青蚨聽到后,抱住玉髓哭到“不是讓你走了嗎?你又回來干什么?走,快走,爹已經(jīng)沒了?!?p> 玉髓聽到這話,驚慌地看著玉髓,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老爺怎么了?”
青蚨說“我被……爹為了救我……用命拖住他們……”突然神色慌張個,驚恐得看向后面,壓低聲音說“快跑,他們要來了。”
玉髓看向青蚨身后,并沒有人跟來,但是想起剛剛看到的景象,便覺得現(xiàn)在不管來沒來人,都要逃離這個地方。青蚨推著玉髓,讓她先鉆狗洞,玉髓想要讓青蚨先來,卻被青蚨罵道“你快出去,沒有時間了?!?p> 玉髓拼命地往出鉆,可是不知為何,那狗洞竟然比之前小了許多,自己鉆了許久才鉆過去。她立即轉身要拉青蚨,但是那群強盜的聲音已然臨近,伴著粗俗下流的話和淫笑聲,青蚨悶哼一聲,原本已經(jīng)露出大半個身子的青蚨睜大了眼睛,血從口中噴出,濺了玉髓一臉。青蚨最后對她說了兩個字“快跑?!?p> 玉髓心口疼的如刀割一般,無限悲傷涌來,大叫了一聲“青蚨!”隨即感覺自己的腰好像被誰踢了一腳,玉髓猛然間睜開雙眼,大口喘著氣。
依舊是熟悉的場景,聞著熟悉的味道,舒適的溫度,這一次的場景讓玉髓十分安心。噩夢結束了,她,回來了。
感覺身邊之人有些動靜,玉髓看向青蚨,青蚨依舊在睡夢之中,也許是做了噩夢,四肢動來動去,會發(fā)出一些急促的囈語,但是右手卻在拉扯著被子。玉髓輕輕拍著青蚨,嘴里輕哼著一個調子,青蚨漸漸地安靜了。
玉髓環(huán)抱住青蚨,心想‘幸好你睡覺不安穩(wěn),喜歡踢人,要不然我就回不來了’。想起剛剛夢中的場景,玉髓心中無限感慨,眼中盡是劫后余生,失而復得的喜悅?!残液茫氵€在我身邊?!?p> 玉髓盯著青蚨的睡顏,此時自己已毫無睡意。剛剛的夢嚇得她以為又回到那時候,以為一切又成了真。想起了夢中的少年,想起了在陸府中他對她說的話“小玉,我一直在找你?!?p> “小玉,這一次,你可愿……”
‘韓洛,對不起,這一次,我不愿。’下一次見到就這么回答他吧!玉髓盯著簾子上的流蘇,漸漸模糊了眼睛‘也許根本就沒有下一次了……’
淚水無聲地滑落,流經(jīng)發(fā)間,沾濕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