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桓王的一戰(zhàn)讓鄭國的威望達到了頂峰,但周王室的威望卻還沒有跌落到谷底。
在這樣的局勢下,諸侯國們漸漸的都適應(yīng)了這種王室弱公室強的局面,所以在這個時候如果遇到有人需要主持公道的話,諸侯們往往想到的是強勢的公室而非周王室。
這是時代的產(chǎn)物,這產(chǎn)物給霸主創(chuàng)造了生長的沃土。
當(dāng)然,這也是霸主表演的機會,這不,第二年這樣的機會又來到了鄭國面前。
周桓王十四年,也是鄭莊公三十八年(公元前706年),這一年,北方的戎狄再次南下覓食,而這次,他們的目標(biāo)是東方的齊國。
之所以選擇齊國,那也是有原因的。
齊國地廣國富,并且軍事力量薄弱,所以,當(dāng)北戎出現(xiàn)在齊國境內(nèi)的時候,齊國是沒有能力抵抗的。不過,自己沒能力,并不代表別人也沒有能力,現(xiàn)在就是向中原同胞求救的時候了。
要是在以前,這種情況下一般是周天子出面的,畢竟戍衛(wèi)中原文明不受蠻夷侵擾是周王室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墒?,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了,周王室連自己分封的諸侯國都管不了了,去年想管一下還被人打傷了,所以他現(xiàn)在也沒有了戍衛(wèi)中原文明的能力了。
這個情況齊國也是知道的,因此,他們也不打算去找周王室了,而是直接找到了鄭國。
齊國避開周王室直接向鄭國求救這讓寤生倍感有面子,所以,這個時候他也就表現(xiàn)出大哥級別的做法。
當(dāng)然,這種事也不會勞煩寤生親自出手的,他只需要派出自己的兒子去就可以了,這次領(lǐng)命救援齊國的是公子忽。
能夠被父親委以重任,對公子忽來講,這次出征的意義也就不單單是救援齊國這么簡單了,更多的是一次歷練或者說考驗。
當(dāng)然,齊國也不僅僅只向鄭國一個諸侯求救,而是向好幾個諸侯都求救了,并且基本上那些收到齊國求救信號的諸侯或多或少也都出了點兵力。
有了更多的諸侯參與進來,公子忽給自己的任務(wù)又多了一個---如果這次能在中原諸侯面前露個臉,留個好印象,將來有些事就會好辦一點。
公子忽信心滿滿,他知道這是寤生的安排,父親想讓自己參與到戰(zhàn)爭中去,讓自己好好練練級,好好打怪,為的就是以后好接班。
一想到這次任務(wù)的重要性,公子忽又不自覺謹慎起來,所以,他認為過程應(yīng)該會很困難。
不過,過程卻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北戎這怪不經(jīng)打,大招還沒放就被秒了。
公子忽具體的戰(zhàn)果為:俘虜了北戎的兩個主帥大良和少良,并且斬殺了帶甲戎兵三百人。
春秋時期的戰(zhàn)爭是怎么玩的前面已經(jīng)介紹過了,所以這個帶甲戎兵意味著什么軍事力量也就顯而易見了,這表明著北戎這次侵犯齊國是舉了全國之力的。
北戎出力越大,鄭國出力越小,所以當(dāng)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就更能體現(xiàn)出實力的差距,北戎到死可能都沒有想到自己舉全國之力出動掠食卻成了別人表演的背景。
公子忽的任務(wù)順利完成了,這也讓鄭國走上了最后的巔峰,身處巔峰之人看到的盡是萬家燈火,卻不知道再往前一步便是懸崖。
不過那是后話,現(xiàn)在還身處巔峰之中的鄭國當(dāng)然要好好的享受著這份成就感。
在這次救援齊國的行動中,做事干凈利落、年輕俊美的公子忽一舉進入了大家的視線中,被天下諸侯看在了眼里。于是他們開始擔(dān)憂,因為鄭國有這樣的繼承人對他們來講絕不是什么好事。
公子忽讓北戎人痛哭、讓諸侯們擔(dān)憂,但卻讓兩個人歡喜。
其中一個是寤生,而另一個就是齊國的國君齊僖公。
當(dāng)然,齊僖公歡喜公子忽并不僅僅是因為他幫自己趕走了北戎人,而是,他真的很喜歡公子忽。
齊僖公喜歡公子忽到什么程度了呢,我們先從他的女兒文姜處側(cè)面了解一下。
齊僖公的女兒文姜,才貌雙全,是當(dāng)時天下諸侯公子爭相追求的對象,但是,在這批追求文姜的諸侯公子中沒有一個是能讓齊僖公看得上的,直到公子忽的出現(xiàn)。
并且,不僅齊僖公喜歡公子忽,就連文姜自己也喜歡。
文姜貴為齊國公室之女,被天下諸侯世子追求,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是她無動于衷。所以說她不可謂沒見過世面,直到公子忽的出現(xiàn),文姜心中的小鹿才開始亂撞。
從文姜這里,我們能理解到當(dāng)時的公子忽是一種怎樣的存在。霸主鄭國之世子,才貌雙全,年輕有為,未來可期。
這么優(yōu)秀的人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齊僖公當(dāng)然不會錯過,所以他決定給自己的女兒說媒。
公子忽沒想到出來打仗還能打出桃花運來,不過,年輕的公子忽就像年輕的寤生一樣,不重兒女之情,所以他一口回絕了齊僖公。
萬人相爭的文姜被公子忽一口回絕,這打擊不可謂不大,這也就成了改變她人生命運的一次事件,當(dāng)然這是后話。
公子忽拒絕了文姜,這不僅改變了文姜的命運,也改變了公子忽自己的命運,甚至改變了鄭國的命運,這一點鄭國的大夫祭仲就感覺到了。
祭仲非常不贊同公子忽的做法,在這件事上,祭仲看的比公子忽就要遠,他看到了文姜背后的齊國。因為祭仲知道鄭國現(xiàn)在雖然在中原鬧得歡,但鄭國畢竟不算是個大國,一旦出現(xiàn)了危機,只有靠外力才能平穩(wěn)渡過。而齊國正好與現(xiàn)在的鄭國是相反的,他雖然在諸侯間不吵不鬧,但他自周王室分封以來一直是大國,在王室與諸侯間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樣的地位不是短時間內(nèi)靠武力就可以得到的,所以在祭仲看來公子忽這次拒絕齊國絕對是個重大的失策。
失去齊國這個親家,對鄭國來講是個不小的損失,并且公子忽還沒有注意到,這對他來講這是個致命的損失。
公子忽看不到鄭莊公死后的鄭國,但祭仲看到了,祭仲看到鄭莊公有好幾個兒子,公子忽在這幾個兒子之間并不是很特別,當(dāng)然,如果他娶了文姜就不一樣了,那么后來他也不至于敗得那么一塌糊涂。
話說得再多都是馬后炮,人是看不到后事的,所以公子忽對自己當(dāng)時的決定并不后悔,他做決定的時候是那么的瀟灑。
不過時間很快就會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因為讓他后悔的時刻很快就來了。
鄭莊公四十三年(公元前701年),這一年,一代梟雄鄭莊公走完了他的一生,留下了一個還處于巔峰期的鄭國。
他用盡了一生才成就這份霸業(yè),然而在他走后這份霸主立馬就走下了神壇。
鄭莊公死后繼位的是公子忽,謚號鄭昭公,然而就在同一年,公子忽屁股還沒有坐熱,就狼狽地逃到衛(wèi)國去了。
事情的緣由還要從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公子突說起。
公子突的母親娘家是宋國的大家族雍氏,雍氏在宋國是一個很有地位和勢力的家族,但他們并不滿足于現(xiàn)狀,他們還想要得到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勢力,所以他們決定在鄭國公子突的身上再做一點文章,希望遠在鄭國的公子突能夠幫到身在宋國國內(nèi)的雍氏。
他們的如意算盤是讓公子突在鄭莊公死后繼位為鄭國的國君,然后通過自家外孫為宋國謀取利益,一旦成功,那么雍氏家族在宋國就將可以擁有更大的話語權(quán)了,而話語權(quán)就代表著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勢力。
宋國雍氏的算盤打得響,但是公子忽的繼位讓他們?nèi)柯淇?。因此,雍氏很惱火,于是,他們決定要搞點事情。
雍氏經(jīng)過長期對鄭國的觀察和研究,他們發(fā)現(xiàn)鄭莊公死后在鄭國有一個可以廢立國君的人存在,這個人就是鄭莊公的得力助手,鄭國的鎮(zhèn)國大臣,公子忽的有力支持者祭仲。
觀察到這一點后,雍氏覺得在鄭國只要把祭仲搞定,那么扶持公子突上位就會變得非常簡單了。
可是,已知祭仲是公子忽的有力支持者了,那么要怎樣才能讓他轉(zhuǎn)頭來支持公子突呢?
對雍氏來講這雖然不是什么送分題,但至少也不是送命題。
所以就在鄭莊公死的同一年,宋國隨便編了個理由就把鄭國的元老祭仲請到了宋國來喝茶了。
但是,祭仲高高興興的來到宋國后,雍氏并沒有請他吃飯喝茶,也沒有跟他談人生談理想。而是直接跟他講:“你若不擁護公子突為國君,那么你今天就將死在這里?!?p> 這話講的就有點像黑社會了,但祭仲手握鄭國的軍政大權(quán),他會怕黑社會嗎?
答案:是的。
異國他鄉(xiāng)的,沒辦法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臉,祭仲顯然也被這簡單明了、通俗易懂且殺氣十足的話嚇到了。而作為狐貍級別的老司機政治家,祭仲當(dāng)然知道該怎么做,眼前虧是不能吃的,所以要想活命那么就得全力支持公子突了。
祭仲搞定了,事情就好辦了,以祭仲在鄭國說話的分量,如果他想廢立國君,他是不需要去考慮的,只需要去表達就可以了。
因此,當(dāng)他表達出了要廢掉公子忽改立公子突的時候,公子忽沒有做一絲的掙扎就跑掉了。
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公子忽知道公子突有宋國的支持,而自己什么都沒有,唯一有的就是國內(nèi)的支持,而國內(nèi)的支持是祭仲說了算的。
所以當(dāng)祭仲表達出要立公子突的時候,公子忽在第一時間就逃亡到衛(wèi)國去了。
鄭昭公一跑,公子突就順利的變成了鄭國的國君,史書上喊他鄭厲公。
雍氏輕而易舉的就達到了自己目的,那么現(xiàn)在就到了好好享受成果的時候了。
把公子突扶上君位,目的當(dāng)然不是讓他繼承鄭莊公的遺產(chǎn)然后再好好治理國家,也不是讓他把鄭國變得更強大的。
雍氏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鄭國的這位新國君為宋國帶來最多最大的利益,雍氏把話對公子突說明白了,在公子突上位不久之后,雍氏就開始代表宋國向鄭國索要財物了。
對于恩人,公子突當(dāng)然是有求必應(yīng)德邦,但是,雍氏向鄭厲公索要財物可不是一次性的。
當(dāng)宋國開始頻繁的向鄭國索要財物后,一次兩次鄭厲公都會順其意,不過次數(shù)多了,鄭國也就招架不住啊,好端端的一個國家眼看就要被宋國抽空了。
鄭厲公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要想在鄭國長治久安,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說了,人家叫你干嘛,你就干嘛,這也太丟臉了。
于是,鄭厲公在宋國多次的索取后強硬了一把,決定堅決不再不理會宋國這個流氓壞蛋了。
鄭厲公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讓宋國吃到了閉門羹,但是,他們并不打算輕易的放棄這棵搖錢樹,所以他們決定對鄭國進行死纏爛打。
對付流氓,光不理他們是不夠的,他們會對你進行無休止的騷擾,宋國就是這樣子的。
當(dāng)宋國還繼續(xù)無休止的向鄭國索要財物時,已經(jīng)無力負擔(dān)了的鄭厲公變得惱羞成怒。各種方法都用盡了,最后鄭厲公覺得鄭國和宋國之間看樣子免不了是要打一仗的。
既然要打仗了,以及等到餓瘦了自己喂飽了宋國的時候打,還不如趁著鄭國實力還沒有被削弱的時候跟他打。
于是鄭厲公隨即聯(lián)合魯國和紀(jì)國發(fā)兵攻打宋國。
面對聯(lián)軍的來犯,宋國當(dāng)然也不會坐著干等的,他也馬上就聯(lián)合了齊國、衛(wèi)國和南燕國與鄭國的聯(lián)軍對抗。
鄭莊公雖然已經(jīng)死了,但是他一手打造的鄭國還沒有那么快就平庸掉。鄭厲公帶領(lǐng)著父親留下的鄭國打到宋國去,就好像鄭莊公還沒有走一樣,鄭國的軍隊還是那么的驍勇善戰(zhàn),宋國的聯(lián)軍根本不是鄭國的對手。
不過,宋國聯(lián)軍的戰(zhàn)敗只不過是表象,勝利掩蓋不了鄭國的后鄭莊公時代問題,鄭國已大不如前,這是不爭的事實,這次的勝利就像將死之人的一次回光返照。
這是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鄭厲公自己也感覺到了,所以這場仗一打完鄭厲公就立馬派人出使魯國去了。
看樣子鞏固一下和魯國的關(guān)系還是很必要的,這樣以后再有什么問題大家就可以相互有個照應(yīng)。
想通過修繕與魯國的關(guān)系來維系自己的地位,鄭厲公的想法是很單純的,但是魯國并不想跟鄭國有任何特殊的關(guān)系,因為魯國不想與任何人為敵。
顯然鄭厲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天下的路還得自己走,沒有人可以幫到鄭國,這一點宋國是看清了。于是,就在鄭厲公臉上因戰(zhàn)勝宋國的笑容還沒有消散的時候,宋國為了復(fù)仇隨即聯(lián)合了齊國等國發(fā)起了對鄭國的進攻。
面對宋國此次報復(fù)性的打擊,鄭國再也沒有了鄭莊公的余威。
宋國聯(lián)軍直搗黃龍打到了鄭國的都城,上一次的敗仗讓宋國怒氣騰騰,所以他們這一次決定在新鄭搞點事情。
于是,我們就看到了一系列現(xiàn)象:宋國把新鄭的城門給燒掉了,并且直接闖入到了鄭國的祖廟里。
并且為了表達憤怒,為了羞辱鄭國,,他們還把鄭國祖廟里的木頭拆掉了帶回宋國去用來修建宋國自家的城門。
連祖廟里的木頭都被人拆了,鄭國這次算是丟大了,估計以后也沒臉面在諸侯間混了。
這次的戰(zhàn)敗讓鄭國損失慘重,不僅僅丟了土地,丟了面子,丟了祖廟里的木頭,更重要的是丟了鄭莊公時代的霸主氣質(zhì)。
從此鄭莊公時代的鄭國一去不復(fù)返,鄭國就此步入到了一個后鄭莊公時代。
一個心沒有方向的人,他到哪都是去流浪。
現(xiàn)在的鄭國就是處于這種狀態(tài)。
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沒有從慘敗的陰影中走出來的鄭厲公在這個時候自家又出問題了。
祭仲作為鄭國的元老重臣,他在鄭國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所以不管鄭國國君是公子忽還是公子突,他們都擺脫不了祭仲的影響。
鄭莊公留下的是一個強悍的國家,但他的兒子們是沒有一個能駕馭得了鄭國的,所以在鄭莊公死去的這段時間里鄭國實際依賴的是鄭莊公留下的重臣祭仲。
鄭國依賴祭仲,所以祭仲不免就有點獨斷專權(quán),這讓已經(jīng)身為國君的公子突看在眼里煩在心里。
公子突是有夢想的,他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像父親那樣的人物,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所以公子突覺得必須擺脫祭仲的束縛,于是,怎么除掉祭仲這個老骨頭就成了公子突的一個計劃。
祭仲在鄭國根深蒂固,鄭厲公知道自己即便已經(jīng)身為國君了也不一定能憑一己之力鏟除他,所以他要給自己找一個幫手。
每一個新君收拾老臣的有效手段就是培植自己的勢力,這一招屢試不爽,可是公子突卻偏偏搞砸了。
一個人的智商決定著這個人的上限,從這件事情來看,公子突的智商應(yīng)該是不高的,因為從他找的這個幫手就可以看出來了。
公子突拉攏的這個人名叫雍糾,雍糾有一個老婆,他的老婆有一個老爹,他老婆的老爹名叫祭仲。
所以,公子突做的事就是,他想除掉祭仲,然后就找了祭仲的女婿做自己的合伙人。后來的事告訴我們,公子突是斗不過祭仲的,原因不在于雍糾的身份,而在于他的智商,因為雍糾也是一個智商低下的人。
就這樣兩個智商都不高的人開始了密謀除掉祭仲的計劃,他們的計劃是這樣的:公子突以宴會的名義邀請祭仲到郊外赴宴,然后在宴席上將其殺死。
就這個計劃而言本身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也不知道古人為什么老是喜歡在宴會的時候殺人。
計劃是個好計劃,但是執(zhí)行這個計劃的人不是什么好人,像這種以宴會為掩護的謀殺的核心內(nèi)容就是要做到消息保密,不能讓人有任何的察覺,很顯然公子突和雍糾就沒有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