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莫道此身沉黑海
次日,白鴿起了一個大早,趴在房間的窗戶上往下看。房間對街的一個好處是他可以清楚地觀察每一個進出蓬山之星酒店的人,可惜他從早上六點守株待兔到中午十二點,都沒有發(fā)現(xiàn)趙天龍的身影。
“難道我真的是算計錯了?”白鴿懊惱地從窗臺上跳下來,他的腿站得幾乎麻了。他在趙天龍家里做了一個多月的家政,他了解趙天龍的習性,趙天龍是絕對不可能睡到十二點還不起床的,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根本沒有踏足過這家酒店。
難道趙天龍會住進另一家旅店?白鴿想起了碼頭邊上的那一家“大家樂旅店”。他嘴角抽動了一下,大家樂的環(huán)境甚至還比不上他們公司的集體宿舍,趙天龍更不可能住在那里。想來想去也是無解,白鴿決定出去找個地方吃午飯,順便了解一下島上的風土人情。
誰能想到吃飯的地方竟然也是那么少,白鴿繞到三百米以外的大街上,終于找到一家看上去還可以的小吃部。
小吃部人滿為患,大多數(shù)的食客都是昨天白鴿在船上遇到的那個旅行團的成員,白鴿撿了一個靠邊的角落坐下,招呼了半天,終于來了一個服務員撇給他一個菜單,菜單上面只有四個菜,還沒有標價。
白鴿胡亂點了一個大蛤炒雞蛋,他本能地覺得雞蛋菜一定便宜,卻沒想到那盤菜竟然收了他八十塊人民幣。
“這是黑店?”白鴿當場就想跟結(jié)賬大哥理論,打量了一下他的體形,又不敢,只好悻悻地走掉了。
白鴿覺得自己心絞痛了,他走到小吃部附近的一個公園想要散散心,在公園的角落里一個人玩了一會兒蹺蹺板,覺得心里憋的氣還是發(fā)散不出去,于是跟長椅上坐著的一個老太攀扯了起來。
老太一聽白鴿的口音就知道白鴿不是本地人,于是笑呵呵地問他:“外地人?被宰了吧?”
“這個地方還會宰客?”白鴿聯(lián)想起他的遭遇,急忙點頭博取老太的同情。
“那當然啦”,老太說,“蓬山洲現(xiàn)在因為蓬山寺火起來了,好多黑心的外地人來這邊做生意,專門宰你這樣的外地人。我們本地人可是很善良的喔。”
沒等白鴿答話,老太又說:“你沒去蓬山寺?那里宰客宰得更狠哩?!?p> 白鴿心痛地問:“那為什么本地人不做生意?”
老太笑呵呵地答:“本地人都走干凈了啊,去大城市了。只有老家比這里更窮的人才會遷居到這里,蓬山洲早就不是以前的蓬山洲了?!?p> 白鴿急急地問:“那姓瞿的還在不在?”
“姓瞿的人家可多了,你要找哪一戶?這個島原來就是他們家的,不過現(xiàn)在基本上也沒剩幾戶了,留下的都是過得不好的,過得好的早跑到對岸過好日子去了,最先走的就是他們家?!崩咸f完這些,有一些不高興,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掉了。
然而白鴿還沒有從“被宰”這個沉痛的事實中緩過來,他是看多了網(wǎng)上的帖子,才會誤以為遠離城市的人都如同老牛一般淳樸,現(xiàn)實給了他慘痛的教訓,這種不公平的待遇讓他覺得自己虧死了,而白鴿生平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吃虧。
白鴿目光散漫地在大街上走著,明媚的陽光打在他臉上,這真是個殘酷的下午。不知不覺,白鴿已經(jīng)繞回了蓬山之星酒店周圍,并且走進了旁邊的高中。
“這么大個高中連個門衛(wèi)都沒有”,白鴿嗟嘆于蓬山洲教育系統(tǒng)的無組織無紀律,他輕易地走進了教學樓,一路走到了體育館后面的操場。
嚴格來說,白鴿眼前這個中學建筑可以算是中高檔,就算是擺到S市去也不不會顯得老土。哥特式的建筑,如果主建筑樓的墻壁上沒有寫著“鎮(zhèn)一中”三個鮮明的大字,他會以為面前的建筑群是一個教堂或者觀光城堡。
“就是人太少了”,白鴿逛了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這個中學幾乎沒有什么人,操場后面的告示牌上貼著最近一次摸底考試的成績排名,一個年紀居然只有一個班級,班級里總共二十三個人,即使考了倒數(shù)第一也能光榮上榜。
白鴿搖頭,繞到了告示牌的反面。反面是一片玻璃墻,玻璃里面貼著大海報,海報上貼著先進學生們的照片,看上去頗有年代感,似乎時間是十幾年前。
“一個個長得還挺好看的。”白鴿不得不承認先進學生們的形象跟他這幾天接觸到的島民們的形象有很大差別,而且名字起的也頗為考究。
“何湛,李靜?!卑坐濏樦掌缘拿滞伦x,他的目光一下子停住。
星眉劍目,小麥色皮膚,潔白整齊的牙,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張臉,只不過照片上的人要比他認識的人年輕很多歲。
照片下面印著兩個字,瞿霆。
所有的謎團在這一瞬間得到了開解,白鴿有如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激動之下渾身的血液都在洶涌。他為他的驚天發(fā)現(xiàn)感到竊喜不已,他怎么能忘了,葉崢是葉淮的堂哥,是建材廠的幕后投資人,更是葉氏集團最火熱的繼承者,或許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趙天龍再三感謝了看門的王老伯,走出了瞿家老宅,他隨身攜帶的密碼箱里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王老伯是大老王另外一個親叔叔,他嗔怪趙天龍出門逛個海灘而已還要隨身拖著行李箱。趙天龍笑笑沒說話,他不是信不過大老王的親叔叔,而是既然別人把事情拜托給了他,他就有責任做到萬無一失。
白鴿站在海岸線附近的一處礁石上,難掩內(nèi)心的興奮,他已經(jīng)運用地圖把島上的地形摸了個遍,他現(xiàn)在站的位置是太行灣附近的最高點,路過這片海灘的人一定會注意到他。而白鴿在耐心等待一個人的出現(xiàn)。
趙天龍在夕陽的金光灑滿海面的時候來到了太行灣,白鴿踮起腳尖,知道趙天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他的眼神里一定還帶著驚訝和愕然。
礁石附近是一片淺灘,水深約五米,按照趙天龍的速度,四十秒之內(nèi)完全能把他救上來,白鴿在心里計算著,成敗與否,全在這一次他賭不賭得中。
白鴿伸直手臂高舉到頭頂,雙手交握,深吸一口氣,從礁石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