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ㄊ澹?p> 劍刺頭顱，殺意凜然。
永恩的細劍如蛇蝎狠毒，亞索的長劍揮舞，如一面堅硬的盾牌。
又擋下一次進攻，亞索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一如既往的柔軟，永恩按捺住跳動的心，抬頭，觀察著每一分的破綻。
二人的劍安靜了下來，腳步緩緩挪動，開始對立、轉(zhuǎn)圈，企圖在變化中奪得勝利的曙光。
天平，不會無故倒向任何一方。
日照天明，新生的寒風吹干額頭汗水，永恩的眼睛死死盯著亞索手臂，那握劍的姿勢要印在心里——哪一根指頭存了哪一分力，都是接下來出劍的判斷依據(jù)。
亞索則注視著永恩冷血的眼睛，那如鷹隼般的眼盯著哪邊，哪邊就是出手的方向——不能急、千萬不能急，亞索在心底勸誡著自己，永恩的劍法干凈利落，自己必須等待他久攻不下而露出的破綻。
永恩蹲低了一分，手中的力道再沉一寸，亞索亦然，他要跟上永恩的眼。
同一個水平線，，就看誰的變化多端！
永恩閉眼、出劍！
亞索疾退，抬手一劍，堪堪擋住如山墜的力道——劍氣不絕掠過耳邊長發(fā)、發(fā)帶斷了。
是飛鏢，好狠的心。
不，好強的心。
亞索擦拭一抹臉上的淺淺血痕。
永恩突然說：“要留疤了?！?p> “留就留吧?！眮喫魅螒{止不住的血留下，“再來！”
握劍、環(huán)繞、挪動、尋找一絲一毫的機會。
永恩的呼吸非常平靜，勝券在握的他看著亞索的眼睛，這下輪到他來刺激對手了。
“亞索，死人了?！?p> “人總是會死的。”亞索一句話噎死了永恩。
永恩眉頭一皺，亞索眼睛一亮！
劍奪朝霞——耀眼的難以判斷方向！
永恩側(cè)身躲避，隨之一劍抬開，抬不開——亞索劍勢如潮水，從上方滾滾來襲，永恩接連抵擋。
叮！
錚！
噌！
劍擦過劍、逼到了手掌，永恩松手，用力下劈，力作用在劍上，巧妙的旋轉(zhuǎn)，然后左手接住——差一點兒跪在地上，腳趁機用力一蹬，雙膝滑地、劍順著亞索的劍！
好招式！
亞索一個翻身避開永恩的沖勢，二人交換了個位置——永恩轉(zhuǎn)身站起，亞索恰恰落地。
攻其未穩(wěn)！
永恩再度來襲——亞索自信出劍，白光耀出臂彎。
叮！
劍尖輕吻劍尖、在片刻分離。
不好！永恩的力道太過著急，正是舊力未盡、新力未生，好在亞索距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一點小小的失誤、不、不是失誤，任誰也沒想到亞索可以精準攔下背后利劍！
他成長了。
亞索轉(zhuǎn)身橫掃，連帶著眉眼滿腔怒火！
“hasagi！”
狂風肆虐而起，永恩睜大了雙眼——那是滿眼的不可置信。
“夠了！”
一道輕風拂過，亞索的狂風消失無蹤。
亞索把手中的楓葉種子扔給永恩，，轉(zhuǎn)身向最高處的老人：“拿到第一了，我要回家。”
“好?！彼伛R點頭，“三天后你來找我?！?p> “找你干嘛？”
“當然是繼續(xù)學御風劍術(shù)?！?p> “御風劍術(shù)？”亞索看了看手中的劍，“也行?！?p> “弟弟?！庇蓝髂ㄈチ诵闹械氖?，“為什么要回家？”
“想回去看看?！?p> “有什么好看的？”
“總是要看的?！?p> 永恩苦澀一笑，吧嗒把手中的楓葉種子分成兩半，還了一半給亞索：“早點回來。”
亞索愣了一下：“好?！?p> ?。ㄊ?p> 為什么要回家呢？
下山的路上，亞索不禁問自己，為什么呢？那邊滿面春光的老人明明是名滿天下的素馬大師，自己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學習傳的神乎其神的御風劍術(shù)，如今御風劍術(shù)到了手里，還回家干嘛呢？
更何況，還有家嗎？
哥，你就這么想書寫自己的人生嗎？
要是我跟不上你的人生，又會怎樣？
（十七）
夸且、夸且，去東邊的小竹林削了一根竹笛，亞索貼上嘴唇，吹奏新學的一曲。
媽媽，那個老頭說，這叫《聽風》。
你聽見了嗎？這風的聲音、是多么美妙，掠過了原野上金黃的稻草，搖動了沉重的果子，還鉆進了鼴鼠們的地洞里，細數(shù)著每一粒珍藏。
還拂過了昨日你的發(fā)梢、昨日不曾蒼老的發(fā)梢，很好，在今天，在明天，在未來，你也永遠不會蒼老，不會走不動路，不會生很多病，不會有很多牽掛，也不會回憶過去那漫如繁星的疼痛。
你再也不會揭開往日傷疤，再也不會因為見到我而安撫內(nèi)心，再也不會擔憂我瘦軟身軀，再也不會、再也不會——你不必再愧疚，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只可惜、你該聽我親口說的，我當初、怎么就不舍得說呢？
我記得，那個夜晚，那個悶熱的夏日，你用扇子保護我和哥哥的睡眠，邊說些沒人訴說的牢騷話，可是我從沒睡著過——我都聽見了，我好想、好想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你，我的一切，我的生命，不過是你的賜予，又何必怪來怪去，不如靠自己，多善待這世界一分。
總說未來很長，等我長大，一切都不一樣——該早一點的、起碼上山的時候就該說。
曲子好聽嗎？媽媽，這是素馬大師教的，這個老頭子，在我徹夜練劍的時候老在旁邊喝酒，喝著喝著就喜歡耍給我看，我看著看著，就學會了。
連帶著這首曲子，這首曲子，真的很美。
要不要，我再吹一曲？
算了，不能給那邊的畜生們享受，要我是哥哥，連墳?zāi)挂膊粫屓肆?！殺個干凈利落，就得尸骨無存！非要讓旁人立些石碑、刻些功績、享些祭品，他們不得好死！
真希望哥哥好好折磨過了他們——我知道哥哥肯定對你很好，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
可是、可是我知道，你的心，一定會痛的吧？自己的孩子來結(jié)束自己的一生，被我們稱之為虛無疼痛的一生，一場無人愿意經(jīng)歷的旅程，在苦盡甘來的盡頭，卻因為你的過去而斬斷——愿你在遠方幸福，媽媽，孩子們能做的，也就是讓您了無掛牽。
真是相當、相當冷漠啊，哥，你替我做了這一切，又何嘗問過我的意見？這一切，本該是我來承受。
也罷，該回去了，我的路、還長著呢。
了無牽掛的感覺，還不夠徹底呢，親愛的哥哥。
亞索收起竹笛，把楓葉種子揣進懷里，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疤，都過去了。接下來，你是一名武士了，亞索——你一生只需要守護一個人，那個人的名字叫素馬。
劍出，風起，亞索閉上眼睛，聆聽生命的本來聲音。
真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