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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陣天下

第三回

二十陣天下 桂檀減字 4520 2019-11-13 22:12:00

  “爹?!焙张燥L今日將歸,風塵仆仆不說還一臉胡子拉碴的,看著盡是狼狽不堪。

  赫猊謄看著門前的兒子,眉頭深蹙,十分心疼,“回來的這樣晚?!彼鞠雴栃┦裁矗煽此哪?,想來也不用問什么了,“先去梳洗歇了,明日我們再議事?!?p>  可赫旁風卻追著問道,“爹!我收到的消息準嗎?龍魔亭的龍長守答應見您了?”

  赫猊謄沒有開口,只是點點頭。

  “爹,去不得?!?p>  “我是武林盟主,我不去,誰去?赫家先祖,就是因為同龍家祖先約定止戰(zhàn)之勝才得以被人推舉至今日高位。我們赫家,小心翼翼經(jīng)營了這么多載,為的,就是這盟主之位??扇缃瘢瑓s岌岌可危。要讓你坐上坐穩(wěn)下一任世襲的盟主之位,這件事,我必須做成!”

  這話,卻叫赫旁風很是憤慨的道,“赫家守著虛位多年,我可以不要!”

  “住口!”赫猊謄十分生氣,“你怎么這般沒出息!你為了一個失蹤的媳婦,日夜奔波我都由了你。你如今在這大是大非問題上,卻這般懦弱!真是如你娘說的,娶了一個媳婦,便忘了那鴻圖之志了?!?p>  “爹,這本就是倆碼事?!?p>  “這不是!”赫猊謄似是怒不可遏。

  多日來的疲累和揪心早就磨得他們二人難耐。

  赫猊謄未曾想過一個商人女竟會叫自己的兒子如此回護。

  而赫旁風也未曾想過,真到如此之時,父親會這樣看重一個虛位而重過自己的身家性命。

  “當初是你們叫我娶她的。如今,孩子都有了,我難道要舍棄這赫家的媳婦而不顧?”赫旁風眉頭緊鎖的盯著老父親,“父親看著這樣的我,不會覺得丟臉嗎?我若真的不管不顧,將來我的兒子問我,為什么母親失蹤我卻連找都不曾找過。那一開始,我為什么要娶她?!焙张燥L的聲音漸弱到只有他們二人才聽得到,赫猊謄不曾想,自己的兒子要這樣當面質(zhì)問于自己。

  “一開始…你母親也是不同意的。只是…”赫猊謄有些說不出口,“出了龍魔亭那檔子事,雖然不該,但你找也找了,尋了尋了。人沒了,就沒了吧。為了赫家…就算不都為了赫家,為了你母親,你兒子。尋不到那孩子,反倒不一定是件壞事?!?p>  “就因為張家與陳家交好。她張青雀與陳臻楣交好?!?p>  “旁風!你胡說什么吶!”赫猊謄大驚。

  “恭盛四年,四月十九,陳府慶嫡女及笄之禮誠邀江湖賓客相聚。大行觀禮,男女賓客對坐,冷家小姐身旁有一個相談甚歡的小姐。彼時,我未曾見過,十分奇怪是何人家的小姐,直到奶奶非得叫我娶那張家女?!?p>  “你早就見過?”赫猊謄一臉難以置信,“那樣久的事情,你是早就有心思?”

  “心思沒有早有。但既然是我的了,我便不可能棄之。爹,奶奶為何心頭一直過不去這個坎兒?因為陳家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家,因為二十世家根本沒做過他們嘴里說的,那樣的事?!?p>  “夠了!即使在我赫家,你也得記得隔墻有耳。那么多年過去了,你說出來有什么用。”

  “我們什么也沒做,對也不是,錯也不是。她做了什么與我們,與青雀都是無干。張青雀是赫家的媳婦,就永遠是赫家的媳婦。龍家,我陪爹去。今日天晚,兒子先回去歇息了?!?p>  赫猊謄看著赫旁風離開的背影,心頭被壓了秤砣一般沉。他是生了個好兒子,可這樣的兒子,卻也不是他可以管束的了。

  ---------------

  離山到底還是將話帶到了龍長守那里。

  那日龍長守看了離山半刻,半刻,不多不少。

  兩杯鐵觀音下去,離山一直開口說些不著調(diào)的,龍長守也一直未開口問別的。

  可即使說的話文不對題,龍長守又怎么不知道離山到底什么心思。

  最后,龍長守傳來龍業(yè)帶話,叫雷白信帶赫家的人來龍魔亭。

  正教中人聞此消息后,那可是一個個立時前去赫家商討。

  早已門庭冷落許久的武林盟主赫家,如今,又是眾人眼中的鼎盛世家了。

  風素茵和李哲站在赫家客院外的長廊上,瞧見往來拜會的江湖人和忙忙碌碌的赫家仆。

  風素茵開口問道,“你覺得赫家盟主去了龍魔亭還能平安而歸嗎?”

  “信,是你托人送到離山手里的?!?p>  “是?!?p>  “那你怕什么?他不是還在嗎?!?p>  風素茵靜默了片刻,回他,“因為還在,所以我更怕。阿楣死了,離山的女人也早就死在龍魔亭的手里??扇缃袼€在龍魔亭,還能勸得動龍長守?!?p>  風素茵話里的意思李哲懂了,可李哲卻是一笑,看著她,“人死了,你就愧疚一輩子唄。反正你我,也沒幫上過什么?!?p>  這話…風素茵來氣,回頭看著這人。李哲一臉不屑一顧,吊兒郎當?shù)臉幼?,及其讓人討厭?p>  可卻聽他悠悠的開口,“赫家畢竟是赫家,所有人都得等著看這出大戲??扇羰呛占易龅搅??!彼Z頭一頓,眉目凝肅的看著風素茵,“那赫嗣子要護的人,怕也能護得住了。”

  青雀,他是在指張青雀。

  可為什么?

  李哲走掉了,風素茵卻覺得,‘這護的人’,似乎,話里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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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盟主,請這邊。嗣子就留步吧,魔君未曾召見。”

  赫旁風剛想反駁,自己父親反倒先開了口,“這里的景不錯,你且留下看看吧。”

  赫旁風應下,老老實實的立在那里。

  “畢竟是來求和的,是要守住規(guī)矩的?!焙嗶~走到離山身旁,而離山就站在龍長守門前外的池亭中。

  赫猊謄進來這閣院,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亭中人。

  離山,他心里念了這名字,卻不得不是驚訝。

  醫(yī)仙獨徒,張青雀的義兄,自己家中的座上賓,此刻卻在這龍魔亭中。他的目光就那樣順勢而去,直盯到離山的眼里。

  可下一刻,赫猊謄卻說不出的心頭膽寒。那人臉上,似死人一般的神情。他大驚,自己,怎么會這樣想離山。

  “請,盟主請進,我們魔君等候多時。”

  赫猊謄的心思被這人的話打斷,他點點頭進了閣院。

  門關上,屋內(nèi),燃了蠟燭。

  酒味四溢,雜亂不堪,赫猊謄蹙眉,這屋閣里…并不大好住人才是。

  這里,真的是魔君的住處?

  “隨意坐?!睜T光中,走出來一人。

  柴毀骨立。

  赫猊謄的腦子里一個激靈,冒出這么個…不能算合適的形容。

  到底是來求人的,赫猊謄反而先做了禮。他本是想表明自己的姿態(tài),可對面那人也規(guī)矩的回他了禮。爾后,隨意尋了個坐處,不知何處拿出來一個酒瓶子到了杯酒給自己。

  “茶桌上是新泡的鐵觀音,阿楣一向愛飲。聽聞,赫顏氏老太太也愛這口茶?!?p>  赫猊謄走到八仙桌前自己倒了茶,順勢就坐下了。

  “魔君如何,才肯停了你手下的人?!?p>  赫猊謄看向他,那人像沒聽到這話一樣,又自顧自的飲了一杯酒。飲著,卻又悠悠的言道,“那...那些人,什么時候肯跪在二十世家面前認錯呢?”

  認錯?這人怕是真醉了。

  “魔君不是二十世家的人。此事也不是二十世家的事。您說的沒名分,做的也沒能有個底氣?!?p>  啪啪啪,龍長守鼓起掌來,大笑,卻比哭還難堪,“我可是魔教,要你說的那些做什么?你不該給我些好處,或拿捏我些把柄再來?不然,你帶著嗣子獨闖我龍魔亭,就只是別人想看到的,自相殘殺,而已?!?p>  好處?把柄?

  交情二字如何呢?

  “你這般說....那赫家與龍家的情分,我是不是可以論一論。當年兩家先祖曾言,若將來再發(fā)生此事,也只有兩家可以來說這個話?!?p>  “這就是為什么江湖人肯留著這虛位給你,不急著拉你下來。因為我龍家在,我龍家不在了,你赫家,也就沒用了?!?p>  “那魔君,想要什么。你同我開條件?!焙这ブ`說罷想到什么,“只是叫江湖人承認當年是個錯?說句實話,虛位上的武林盟主,我赫家,沒這個能耐?!?p>  “呵?!饼堥L守噗嗤一笑,“沒想到赫盟主倒是很有自知之明?!?p>  龍長守起身走來,步子卻不那么穩(wěn),有一瞬,赫猊謄都想去扶他,這個人到底是飲了多少酒。

  “我開的條件倒不是很難,叫你們江湖六大門派先退,再替我保一個人和她身邊人。”

  保一個人?

  赫猊謄不懂。

  那人眼神深邃,看著他,卻又不似看他。

  保人?

  陳家女已死,這世上有什么人需要他來保?

  難道是…他想起來時亭間之人,離山?

  “保張青雀和她周圍所有人,上至親眷夫族,下至小廝侍婢?!?p>  這是何話?侍婢…“保誰?青雀?”他自家的兒媳婦?“青雀已然找不到了,跟在她身邊的那個陪嫁丫頭螺銀也不見了。且不說別的,就是找不找得到…”

  吱拗,門被人推開,赫猊謄的話被打斷。

  這個時候,誰會那么大膽來攪擾他們的談話,難道是旁風,赫猊謄順勢站起急著看門。

  門開,人進,卻不是旁風而是離山。

  離山端著一碗什么東西走到魔君身前,丟在他眼前的小幾上,“醒酒湯,趁早喝的好?!?p>  “我們知道青雀失蹤了。”離山說著回過身,“也知道赫旁風去找了許久不見人。我們也找了許久,但只找到螺銀的尸體?!?p>  “螺銀的…尸體?”赫猊謄重復著這話,察覺到些事情,怕是張青雀的失蹤和陳臻楣脫不了干系。

  “赫旁風倒是個重情的,沒忘了自己的妻子?!钡x山忽覺話鋒一轉,“可你不是。”

  “你不想他再去找青雀,你甚至覺得青雀是個累贅,是個隱患。”

  “可如今日,”龍長守接過離山的話頭,“她是你的保命符,也是整個,你們所謂的正道江湖的休戰(zhàn)符?!彼豢跉夂鹊粜丫茰?,離山也已經(jīng)走到赫猊謄面前了。

  “赫盟主要保赫家百年榮耀,我們可以成全,就看你,做不做?!?p>  “你與魔教勾結,青雀知道嗎?”赫猊謄問離山。

  “什么叫勾結她怕是不懂,我與龍魔亭乃至他龍長守,”離山邪魅譏笑,“有殺妻之恨?!彼f的清楚,接著又道,“這話說明面上,赫盟主可愿打消自己幾分顧慮?”

  赫猊謄聽了離山這話,覺得跟兒戲一般。

  這人,怕不是個瘋子。

  “若不是峨眉掌門通信與離山,求他從中斡旋。赫盟主以為,我會這么客客氣氣的見你?還在這里跟你廢話?”

  “殲敵一千,自傷八百。”離山忽然說了這么一句,他這是...在告知赫猊謄如今的局勢,也是在警告龍長守就此收手?!拔也灰獎e的,我只要青雀和她的身邊人平安。我已經(jīng)失了一個妹妹,我要剩下的這個,活到子孫滿堂?!?p>  “好?!焙这ブ`不再猶疑。

  他爽快答應,掏出懷里的赫家家主印和武林盟主印,“我答應,但內(nèi)容,不能叫江湖人知道。今日,我們在此立個契據(jù),這樣,誰也不能抵賴?!?p>  呵,離山和龍長守同時都笑了。

  離山拿出寫好的約書,嘴里回他,“內(nèi)容叫人知道了,青雀還能平安嗎?龍長守,你該把龍家印和魔君印拿出來了。”

  赫猊謄先讀過契約蓋上印,可見龍長守卻遲遲不肯動手。

  “魔君是要反悔?”赫猊謄心中焦急,眉宇皺。

  今日這般順利,甚至連條件都這般簡單,其實是他自己也未曾想到了。

  叫六大門派先停手,其實,也不會那般難以勸服。

  而保護青雀和其身邊人,自己也是青雀的親人,說來,也不是難事。

  不是不奇怪,可不想去奇怪,但如今自己蓋了印,他們卻不動手…

  他眼神飄到契約上面再三去看,并沒有任何不妥,再抬眼看龍長守,他并不語。

  龍長守唇間帶笑,側頭看向離山,像在等離山。

  赫猊謄也看向離山,離山似乎頗為猶豫,長蘇口氣,“對不住?!彼麖膽阎腥〕鲆粋€小翁,打開,攤在赫猊謄面前,“子母蠱,名鷂蠱。若盟主違背我們之約,不肯全心全意做事,這母蠱便可催動?!?p>  看見蠱,赫猊謄反倒松了口氣。欠人太多他本就會不舒服,更何況欠的是魔教。如今魔教拿出些邪魔外道的樣子,他反而覺得舒暢了些。“這世間,竟然還有人懂得御蠱。當年五毒教靳涼川死,正魔之中,怕都認為那瀠族早沒人活著了??磥?,魔君是做了完全的準備?!?p>  他一笑,十分坦然的問道,“要我吃掉哪一只?”

  “你手放進去,它會自己進去?!彪x山回他。

  赫猊謄照做,稍稍刺痛而過,翁里只有一只在了?!疤锰冕t(yī)仙獨徒,卻要做這樣的事,不覺羞愧嗎?”

  “世間羞愧二字,只有自己知道該不該說。別人眼里看見的,都只是自己愿意看見的。我和阿楣,就是想要你們一個我們眼里的對錯。既然你們都不給不了,何必來管這些閑事?!?p>  赫猊謄嘆氣,目空前方,淡淡道,“不要讓旁風知道?!?p>  “還有一事,赫盟主只是傳話人,你告知他們后便要來龍魔亭常住。我們總要人做個擔保,才不會叫江湖人以為我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是。”

  龍長守開口…現(xiàn)在這個樣子,才像個龍魔亭的魔君了。

  “好,都應你們。畢竟,我算是占了大便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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