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路威特和許閑記憶中的萊因哈特長得并不像,兩者的風格不同,路威特屬于‘英俊’,萊茵哈特,則是‘美麗’。
許閑和他分別的時候只有六歲,那時的萊茵哈特長得跟小女孩一樣,金色的長發(fā)如同閃著光澤,藍色的眼睛像是純凈的寶石,還有微卷而纖長的睫毛,比例完美的的身材,白皙的皮膚,甚至連聲音都比一般小孩好聽的多,清亮如同風鈴。
總之,若單論美感的話,萊因哈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幾乎沒有缺陷。
但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好看的人大都相似,丑陋的人則各有各的丑陋。
反正此時此刻看著路威特這張英俊的臉,許閑就會想起萊茵哈特,一想起萊因哈特,他就極其不爽。
不爽到他想一拳砸在路威特高挺的鼻梁上。
他確實也這么做了,但揮出的拳頭像是打在空氣中一般,徑直搗進路威特的臉里,又從他的后腦穿出來。
就在這時,許閑而變得聲音又模糊起來。
唯一清晰地,是一種突然出現的,喀拉喀拉的脆響。
眼前的世界出現無數裂縫,開始崩壞成碎片。
純粹的黑暗再次降臨。
這就…結束了?
許閑有些意猶未盡,剛想呼喚出勞倫斯,頭頂又有白色的光投下,黑暗慢慢驅散,另一個陌生的場景浮現在眼前。
有了之前的經驗,許閑這次淡定多了。
場景一開始是平面的,像是一幅慢慢在眼前展開的畫卷,完全展開后,又繼續(xù)拉扯出縱深感,一點一點變得栩栩如生起來。
事物的輪廓,還有周圍的聲音,都在慢慢變得清晰。
這是一間屋子,四四方方,墻壁和天花不僅沒有任何破損,甚至一絲裂縫都沒有。
許閑從未見過如此‘完整’的屋子,即便當初的老吉哈爾,住的房間也只是相對完整,天花和墻壁上還是有腐朽的空洞,需要用切削后的木楔堵上,每年的朔風之月,房間便會被狂風刮得不停晃動,天花不停的抖落碎石和灰塵,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即便是這樣,也已經算是荒野上難得的好房子了。
這是中心城?
許閑反應過來,只有中心城的居民,才能住上這種新蓋的好房子。
吱呀。
門被從外面推開,路威特走了進來。
許閑發(fā)現眼前的路威特似乎和剛才看見的又有了明顯的差別,他頭發(fā)長了許多,已經遮住耳朵,五官的棱角更加剛硬,臉上卻沒了那種輕佻的笑容,濃密的眉毛下意識的簇起,表情顯得有些陰沉。
他走到圓桌旁坐下,拿出一根香煙,用火柴點著之后,又將桌面的蠟燭點亮。
他剛把煙放到嘴邊,房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的是個體型臃腫的中年胖子,他穿著許閑之前見過的黑色長外套,腰間也掛著一把劍。
臉色砣紅,腳步虛浮,眼神迷離。
他進來的瞬間,許閑聞到濃重的酒味。
一個酒鬼,許閑想道。
酒鬼一屁股坐在圓桌上,路威特則側過頭,似乎不想和他說話。
“我知道你不想去。”酒鬼的語氣顯得有些無奈。“但你也知道組織對叛徒的態(tài)度,他已經死定了,你自己動手,至少還能給他一個痛快。”
路威特梗著脖子不說話。
醉鬼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有折返回來,從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團,拍在桌子上。
“任務我接下了,期限是三天,他現在的住處我也弄到了,你好好想想,我只能給你兩天時間,到時候你還不動手,我只能自己做了?!彼D了頓?!拔衣犝f他收養(yǎng)了個女孩,才2歲,可惜就要死了?!?p> 說完這些話,酒鬼便離開了。
桌前的路威特一動不動,像是一座石雕,良久后,他才伸手,抓住了那個紙團。
世界再度破碎,短暫的黑暗過后,新的場景降臨。
又是一間屋子,和剛才那間相比,這間的風格許閑更為熟悉,坍塌了大半的墻壁,用鐵釘鉚在墻壁上,當做天花的篷布,以及角落里那張由破爛碎布堆在一起組成的‘床’。
這才是許閑熟悉的‘房間?!?p> 嘩啦啦啦,是暴雨的聲音。
篷布變成了蓄水池,中心處已經蓄滿了雨水,向下沉甸甸的墜著。雨水在最低點滲透出來,渾濁的泥沙被篷布過濾,流下來的水還算清澈,下方放著一個扭曲的鐵盆,接著這些稍加處理就能飲用的寶貴資源。
由于篷布的弧度將雨水都引到了中央,放置在床角的爛布床還算干燥,只是地面早已被雨水灌進來,泥濘一片。
這一幕就連許閑都覺得有些凄慘。
破布床上坐著兩個人,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
左側是一個青年,左半邊臉已經看不出五官,只剩下一團鮮紅色的扭曲筋肉,這是燒傷的痕跡,右半邊臉還算正常,尤其是那只褐灰色的眼睛,透出溫柔的目光,讓他原本猙獰的臉都顯得柔和了許多。
他伸著左臂,懷里摟著一個小女孩,她紅色的頭發(fā)像是火焰,眼睛很大,瞳孔也是罕見的紅色,一眨不眨的看著不遠處地面上一個約莫有一豎掌深的泥巴坑,雨水早已將其灌滿,與泥土混雜成泥漿…泥漿的表面不時波動兩下,像是有什么活物在下面翻滾。
這一幕勾起了許閑的記憶。
他知道這泥坑是做什么用的:每當暴雨之月,荒原上的野鬼們總會在屋子的地面上挖幾個像這樣淺坑,等到雨水灌入淺坑,形成泥漿,能夠把藏在土地下面的‘盲蛇’勾引到地面。
盲蛇長期居于地下,肉質肥美,是難得的美食。
看那泥坑表面翻滾的劇烈程度,‘上套’的應該是個‘大家伙’。
小女孩明顯也有這方面的經驗,不停的咽著口水,說不定心里已經開始琢磨是燒烤還是清燉。
盲蛇雖好吃,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抓到的,它的警惕性極強,而且對于危險嫉妒敏感,即便是踮起腳尖慢慢靠近,也經常會驚動它,被腳步驚動的盲蛇眨眼間便會鉆進泥土,瞬間逃回地下。
許閑掃了眼床上的青年,他手邊并沒有弓弩之類的武器,只在手里攥了幾顆石子。
拿石頭打盲蛇?開玩笑吧?
許閑憑心自問,即便是當初裝著2級獵狐者模塊,箭術掌握度達到90%以上的自己,在這么近的距離,想要射中坭坑里的盲蛇,估計只有3成的命中率。
這已經不只是準度的問題了,論準度,90%掌握度的箭術已經能讓許閑在這個距離內已經能做到指哪打哪。但射盲蛇則不同,果只是射中它的身體,普通的鐵箭簇會被它表面覆蓋的鱗片卸開,雖然能造成傷害,但盲蛇依然會逃走。
想要射殺盲蛇,唯一的辦法就是瞬間貫穿它相對脆弱的頭部。
但盲蛇藏在渾濁的泥漿里,根本無法確定它頭部的位置。
許閑看見床上的青年舉起了手,心情居然也有些緊張。
下一秒,青年用力揮動胳膊,三顆石子脫手而出,化為肉眼難以捕捉的殘影,分散射入地面上的3個泥坑。
泥坑表面的液面…已經不再波動。
又過了一會,三個平靜的泥坑中,黑灰色的泥漿表面,同時有一抹暗紅從底部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