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魔靈

　　離魔染天極其遙遠的一處未知天地。

　　這里暗無天日，日月無光，滾滾魔氣遮天蔽日，光明這個詞匯，似乎永遠也不屬于這里。

　　血色才是天地間唯一的主調(diào)。

　　天邊血月懸空，濃郁而妖異的血光照耀下來，和黑色的魔云結合，一種怪異的美感浮現(xiàn)人心。

　　美感之后，是毛骨悚然??！

　　這方天地滿足了人們關于地獄的所有幻想，大概，只有地獄才會是這個樣子。

　　又或者說，這方天地就是地獄本身??！

　　所有的罪惡之徒都應當關押在這里，他們整日咆哮，嘶吼，用盡余生去贖罪。

　　靈魂抽出被煉獄之火不停煅燒也不能洗滌他們的罪惡，死對他們而言是最大的奢望。

　　而這十獄深處，當有惡魔居?。?p>　　這真的是一個亂世的魔鬼，他體型足有千萬里，這地獄之中只有這一位生靈，仿佛天地就是專門為他定制的牢籠！

　　千萬里的血肉之軀橫攤在地上，猶如無盡的汪洋，延綿不絕的山巒……

　　等等等等，無論怎么形容都不為過！

　　無論你用何等夸張的語言，都不足以體現(xiàn)那種令人神經(jīng)崩潰的壓迫感。

　　魔，這個字眼，在他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他身上布滿雜亂的魔紋，渾身骨刺刺破皮膚，猙獰的探了出來，身上滾滾魔氣升騰，大如日月的雙眼緊緊閉合，似乎陷入了長眠之中。

　　他身上的魔氣隱隱化作了各種野獸，它們無一例外，都面目猙獰，身體畸形，恍如雜交一般。

　　它們氣息兇戾，嗜血狂暴，宛如邪魔。

　　不可計數(shù)的鎮(zhèn)魔之鎖纏繞他的身體，鐵鏈的盡頭鏈接天幕，也不知道通往那里。

　　隱隱間，鎮(zhèn)魔鎖的氣息和封靈印一模一樣。

　　不過這鎮(zhèn)魔鎖隱隱有種強弩之末的感覺，鎖鏈超過一半都布滿了黑光，似乎被侵蝕了一般。

　　就在魔靈沖入葉擎體內(nèi)的一剎那，似乎有一種意志在魔身上凝聚，然后穿透了無盡的時空，遙遙看了一眼葉擎??！

　　就在這道目光剛洞穿時空之時，鎮(zhèn)魔鎖突然雷澤大漲，一道無可匹敵的神雷驟然出現(xiàn)，擊碎了這道意識！

　　“吼！”

　　一聲痛苦的嘶吼從魔軀上傳出，聲音透露著不甘，光是吼聲，就化作了籠罩億萬里的狂風，席卷天地而去。

　　好久，好久，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天邊的血月依舊高掛，魔氣遮天蔽日。

　　似乎亙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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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輕輕的開了，走進來了一個身著素衣，面容俊朗的男子

　　這男子莫約二十歲，一種返璞歸真，與天地相融的氣質(zhì)在他身上體現(xiàn)。

　　他長的有點像葉無言。

　　“嗯？小天？是你嗎？”

　　魔靈看清來人，驚喜的叫了出來，那語氣如同故人相逢。

　　又好像是父親看到了自己久別的孩子。

　　“義父，是我，幾十年不見了啊?！?p>　　青年笑了出來，聲音和葉通天一模一樣，語氣透露著欣喜。

　　沒錯，正是葉通天，或者是葉通天年輕時的樣子。

　　其實，這才是葉通天本來的面目。

　　他修為遠超巔位，壽元幾百萬年，他現(xiàn)在不過七千歲，怎么可能白發(fā)蒼蒼？

　　那都不過是他的偽裝，在這楓林城，他不能表現(xiàn)的像一個不老的妖怪，魔染天之中有不少仇家的眼線。

　　至于管魔靈叫義父，沒錯，他是魔靈看著長大的，魔靈待他當真如一位父親一樣，他能有今日的成就都是魔靈的功勞。

　　“等等我怎么有出現(xiàn)在葉府了，那豈不是說明……”

　　魔靈突然想到，不對，葉無言已經(jīng)死了，而他又出現(xiàn)在了葉府，豈不是說明第二十位染魔者也是葉氏的人？

　　他看著葉擎，看著看著葉擎就沒了，仿佛又看到了葉無言！

　　“是啊，這是我的孫兒，也是無言的兒子，怎么樣，是不是和無言特別像？宛如神劍下凡?！?p>　　葉通天笑了，語氣頗為自豪，哪怕他心中極為苦澀，但他咬著牙忍著，他不能在魔靈面前流露出來。

　　因為他知道，面前這個魔靈，也是一位滿身傷痕，被宿命擺布了千萬年的老人。

　　他的那顆心上，也盡是刀痕，直到現(xiàn)在還鮮血淋漓，一直都未曾愈合過。

　　魔靈沉默了，沉默了，久久不再說話，葉通天也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

　　兩人如同真正的父子一般。

　　“小天啊，無言死了，他也死了，被我克死了?！?p>　　良久，魔靈開口了，語氣顫巍巍，任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心痛，空氣都被巨大的哀傷填滿，仿佛化為灰色。

　　無言對他而言，就如同親孫子，他一手帶到大，悉心教導，他把滿心的希望注入無言的身上，期盼無言粉碎他身上的枷鎖。

　　這是一位老人對孫子的期盼，也牽扯到一份承諾。

　　可是葉無言還是夭折了，被他身上的某種東西克死，魔靈的心也跟著碎了。

　　葉無言是第十九位，千萬年來，他的心也破碎了十九次。

　　“我對不起你，我沒照顧好他啊。”

　　“不但如此，還纏在了他的兒子身上，你們?nèi)~氏一連四代人，被我所累?！?p>　　“天南是第一個，無言是第二個，葉擎是第三個。”

　　魔靈滿是愧疚，他真的很心疼，一個家族，一連四代被他所累，兩位傳人被他身上的某種東西活活克死，他覺得自己滿身罪惡。

　　他想起來了，是的，在他被封印在古戒之前，他就已經(jīng)與尚且年幼的葉擎有了聯(lián)系，這個可憐的孩子，一出生就已經(jīng)被他纏上了。

　　“義父，不要自責，我們誰也不曾埋怨過你，沒有你，哪有今天的葉氏家族，哪有幾千年的傳承，早就在光陰中消逝了?！?p>　　葉通天出言寬慰。

　　他清楚自己的喪子之痛不及這老人的百分之一，這種傷痛魔靈足足承受了近二十次了。

　　魔靈的內(nèi)心已經(jīng)快崩潰了。

　　“關于這個孩子，你有什么計劃嗎？”

　　魔靈收斂了心痛，千萬年的歲月讓他明白，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無可挽回，只能帶著悲傷繼續(xù)前進，努力不讓悲劇在發(fā)生。

　　魔靈，向著這個目標努力了千萬年了。

　　“我打算讓他和無言一樣出去歷練，讓他自我成長，錘煉出堅如磐石的強者之心?！?p>　　“反正有你在，他是不缺資源的?！?p>　　葉通天回答，這個計劃他在心里籌劃了十四年了。

　　“不錯，只要有我在，他就根本不缺修煉資源，我將是他最好的老師。數(shù)不勝數(shù)的高階功法，絕世武技都在我的記憶之中，他需要的是心性。”

　　“我們最終的對手，他至高至大，至尊至暴，無論多強的實力在他面前都不堪一擊，只有絕對純粹的內(nèi)心才能夠與之抗衡?！?p>　　“這點你父親就做的非常好，可惜啊，他……”

　　魔靈忽然就閉嘴了，這句話牽動了他的心，那是一個八千多年前的往事，故事的結局讓他痛不欲生，恨不得隨之而去。

　　“唉?！?p>　　聽到了魔靈的話，葉通天也臉色痛苦。

　　“我打算去帝玄天了，這些年，貪婪的小老鼠們一直在打探我們?nèi)~氏的消息，魔染天之中都盡是他們的眼線。”

　　“我一直在忍著，我忍了五千年?！?p>　　“支持我忍下去的，是我想后輩之中能出現(xiàn)更具天賦的人，我盡心培養(yǎng)他們，讓他們震懾這些老鼠，好風風光光的重回帝玄天！”

　　“天賦高的后輩終于出現(xiàn)了，無言和擎兒都是，可惜啊……”

　　葉通天頓了頓，他考慮了魔靈的感受，終止了話題。

　　“我忍不了了，我要殺回帝玄天，直面那些老鼠，讓葉氏徹底復出?！?p>　　“我想把所有小老鼠的目光都吸引過來，給擎兒成長的時間。”

　　“只希望小老鼠反應過來的時候，擎兒已經(jīng)羽翼豐滿了?！?p>　　葉通天說出了所有的計劃，又像是在傾訴幾千年來的委屈。

　　這些話，他在心里埋了五千年！

　　“不錯不錯，放心好了，葉擎在我的照料之下，一定會極速成長，那些老鼠不過是墊腳石而已，不足為懼?！?p>　　“當是一種小小考驗吧，和我們最終要直面的對手相比，這些老鼠根本就算不了什么?！?p>　　“小天，這些年來你做的非常好，真是辛苦了?！?p>　　“你的前瞻性讓我都拍案叫絕！”

　　“自幼就在葉擎的體內(nèi)打入封靈印，十四年來不斷加固，讓封靈印烙刻在他的每一條筋脈里，封靈印的力量灌滿四肢百骸，他對魔氣有了種天生的抗體?！?p>　　“而且，封靈印讓我在沖入他丹田的一瞬間就被桎梏了，讓他沒有收到魔氣的污染?！?p>　　“真是鬼斧神工！”

　　“千萬年了，二十位染魔者，只有葉擎做到了?！?p>　　“其他的染魔者，都被我身上溢出的魔氣滲體，魔氣不停的改造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和魔族越來越近，心性也因此越來越狂暴?！?p>　　“他們逐漸變得嗜殺，嗜血，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p>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心痛如刀絞??！”

　　“哪怕我努力的收斂魔氣也沒有用，溢散是我的本能，我根本無法豁免，只能盡力去減少溢出的速度?！?p>　　“他們每一個，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都是我悉心教導到大的，他們都是我一手帶到大的孩子??！”

　　“可是我只能看著魔氣改造他們的身體，當這種累積到達一個極端的時候，我身上的那個東西就會跳出來，就會發(fā)動襲擊，將他們拖入無底的深淵??！”

　　“哪怕是天南和無言也一樣，他們雖有封靈印護體，但在我注入他們身體的時候，在他們沒有得到封靈印的時候，他們還是被魔氣污染了?！?p>　　“雖然這點魔氣不多，但依舊在慢慢改造著他們的身體，這魔氣就如同潛伏在身體里的毒蛇，在最關鍵的時候發(fā)起致命一擊，無言就是這么死的！”

　　“但葉擎不一樣，他自幼被打入封靈印，我身上的魔氣被完全扼制住了，甚至可以說，葉擎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染魔者！”

　　“因為他的身體根本就沒有被魔氣所污染，他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是以前從來就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

　　“這真是天大的好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意味著，將沒有魔氣去改造他的身體，也不會去污染他的心靈，若是他還會感染魔氣的話，就只有一個可能。”

　　“與我融合！”

　　“這是他唯一會被污染的方式！”

　　“只要他安心成長，不主動去前往那些險地，他身上將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永遠是純凈之體?！?p>　　“而那種意識是在宿主體內(nèi)的魔氣堆積到極限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的?！?p>　　“如果葉擎體內(nèi)的魔氣稀少，就可以延長這段發(fā)育期，讓葉擎快速成長，位極絕巔，然后在宿命面前狠狠的砍上一刀！”

　　“這個想法在天南身上證實過了一次?！?p>　　“小天啊，你做的很好，很好，非常好??！”

　　魔靈好不掩飾贊嘆之意，因為葉擎的身體情況一直是他心中所想的完美之體！

　　千萬年來，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之后，他都會總結失敗的原因，如果怎么這么樣，那么他不至于如何如何……

　　撕心裂肺了十九次之后，他總結出了一個最能隔絕他魔氣污染的身體，一個能盡可能延長發(fā)育期的宿主。

　　換句話說，就是能活的很久。

　　活著，才有能力反抗，活的久，才能反抗成功。

　　但這實在是太巧合了，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可這最完美的肉身，竟然出現(xiàn)在了葉擎身上??！

　　這讓他大為驚嘆，而這一切的締造者就是葉通天！

　　聽到了魔靈的贊美，葉通天臉上也露出了得意之色。

　　這副模樣像極了做了好事而被父親夸獎的孩子。

　　葉通天快八千歲了，可是在魔靈面前，他依舊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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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父親眼里，孩子無論有多大能力，都依舊是個需要自己照顧，保護的小孩子。

　　除非有一天自己徹底咽氣，否則就會一直照顧，一直照顧……

　　直到徹底咽氣的一天！

　　在永遠合上雙眼之前，最后的好好看一眼孩子，笑著說：

　　“臭小子，別哭了，老子這一輩子靜給你做牛做馬了，現(xiàn)在解脫了，老子開心著呢。”

　　“倒是你，孩子，沒了我，照顧好自己啊……”

　　孩子呢？孩子又何嘗不是啊，無論長多大，名下有了何等龐大的產(chǎn)業(yè)。

　　他心里最初的想法，都不過是想在父親面前炫耀一番啊，想聽到那聲由衷的贊嘆。

　　想通過這種方法說，我也可以照顧你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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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記得小時候，父親對自己頗為嚴厲，沒少讓他吃苦，但魔靈卻一直對他非常和藹，慈祥，真正的把他當成了親生孩子，視如己出。

　　所以，葉通天一直管魔靈叫義父，他覺得魔靈承得起這個稱呼。

　　那時候自己還小，根本不理解父親對自己的苦心，一直很反感父親，被他出的各種難題搞得頭腦發(fā)脹。

　　而魔靈一直以來的寬慰是他前進的唯一動力，就是在魔靈的教導下，才有了今天的葉通天，強大無匹的葉通天！

　　而現(xiàn)在時隔幾千年，他終于又一次聽到了魔靈的贊嘆，這讓他仿佛回到了從前，那時候總會因為義父的夸獎而感到自豪，隨后覺得父親的難題也沒那么難了。

　　現(xiàn)在這種自豪感又回來了，這種感覺如同一股暖流，沖淡了心中那積壓了十四年的陰霾。

　　這就是魔靈一直以來的教導方式，他覺得堵不如疏，所以從不壓抑孩子的天性，任其自由發(fā)揮，讓他們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碰到無法解決的難題，他在出手解決。

　　千萬年的歲月讓魔靈深深的知道，只有喜歡做一件事情，愛做一件事情，才能真正發(fā)展到巔峰。

　　反之，天才變廢物！??！

　　“義父，擎兒我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成功??！”

　　葉通天說著眼中滿是期許。

　　“放心，這天下沒有我教不了的學生，也沒有比我更會教人的老師！”

　　“你連年損耗生命本源為擎兒加固封靈印，根基有受傷，回去好好休息吧?！?p>　　“去了帝玄天，難免要發(fā)生血戰(zhàn)。”

　　葉通天聽話走了出去，那模樣，真的像一個孩子啊。

　　其實，在父親的心里，誰不是孩子呢？

　　葉通天關上了門，房間里只剩下了依舊沉睡的葉擎和魔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