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乘屁顛屁顛跑了過去,接過木桶跟在小姑娘后邊。
村落不遠(yuǎn)處有個小溪,溪水清澈見底,蘇千乘提起木桶按入水中,任由溪水倒灌而入。
小丫頭則蹲在他不遠(yuǎn)的地方看著他的背影發(fā)著呆。
突然她目光一轉(zhuǎn),面上微喜,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不得的東西。
小丫頭用手指了指某處,小聲喊道:“狐貍,快看,那邊有魚?!?p> 蘇千乘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三丈外的小水坑里,有一條一尺多長的青魚正在來回游動,他連忙將水中的木桶提出,正準(zhǔn)備挽起褲腿,卻見那小妮子已經(jīng)輕輕的踩入水中,悄然向著那條魚摸去了。
很快她便到了青魚身后,雙手從后包抄,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將魚往邊緣驅(qū)趕,隨后身軀猛的前傾,將雙手一合,眼看就要抓到手了。
只見那青魚尾巴使勁搖晃,竟躍起老遠(yuǎn),她還想去抓,結(jié)果腳底石板一滑,一屁股就坐在了水里,魚也啪的一下落了旁邊的溪流中,溜之大吉了。
蘇千乘走過去,把她從水洼里拉了起來,和顏悅色道。
“沒事吧?!?p> 小丫頭一面用手?jǐn)Q著褲子上的水,一邊嗤笑道。
“哼,想笑就笑吧”說完這句,她又望了望那溪流,似乎很是不甘。
蘇千乘扯過她的肩頭笑道,“你還小,抓不到很正常?!?p> 小黑妞一瞪眼,“你懂個屁,我哥像我這么大的時候抓魚老厲害了?!?p> 蘇千乘雙手環(huán)胸,“我抓魚也老厲害了?!?p> 小姑娘撇撇嘴,一臉嫌棄“我哥才是最厲害的?!?p> 蘇千乘也學(xué)著她翻了個白眼,兩兩無言。
兩人打了水,順著山間小路,向著小黑妞的家走去。
蘇千乘提著水跟在后邊,小黑妞摘了一把野草在前面蹦蹦跳跳的。
沿著她的前進(jìn)方向,遠(yuǎn)遠(yuǎn)的能看到一道黃泥巴堆砌的土墻,歪歪斜斜的。
等兩人到了院子外,一位少女已經(jīng)等候在了門口,小姑娘立馬跑了過去,撲在了她身上。
“品如姐?!?p> 少女俯下身子,捏了捏她的小臉,低聲說道。
“嗯?……紅葉,你后面有人,他是誰?”
少女眼睛是無神的,顯然是個盲人,不過她的耳朵卻是極好。
蘇千乘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瞇起,有些警惕的看著少女,他感受到了少女身上微微的靈力波動,修士?
“他啊,他是狐貍哦,就是我哥說的鐘黃山上可怕的狐貍?!毙」媚锞锲鹱?,像是炫耀一般。
蘇千乘一步上前,輕聲道:“你好,我叫蘇千乘。”
少女也蹙起眉頭,她從蘇千乘身上也感知到了靈力。
不過一瞬后她還是禮貌的說道:“你好,我叫李品如?!?p> 小姑娘覺得兩人的氣氛有些奇怪,急忙插話道:“狐貍,你可不準(zhǔn)打品如姐姐的主意哦,她可是十里八鄉(xiāng)的大美女,又是曇華林的修士,可不是你這個褲子都穿不上的大傻瓜能喜歡的?!?p> 蘇千乘心中一凜,果然是修士,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口中笑道:“好好好,我就守著你這個小傻瓜”
小姑娘又是一躲,笑了起來,似乎對狐貍的識相很是滿意。
李品如臉上也露出柔和的笑容,將黑炭丫頭拉到一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著話。
蘇千乘站在不遠(yuǎn)處,只看到小姑娘一會搖頭,一會兒又點(diǎn)頭,那少女一直眉頭緊蹙,眼神不自覺的往這邊看了幾次,帶著審視。
許久之后,李品如放下戒備,不再壓低聲音調(diào)笑道:“當(dāng)然了,不過你哥哥說你在家可要乖,不然他就回來揍你。”
紅葉站起身朝著李品如吐了吐舌頭,嘟嘴道:“怎么可能,我最聽話了,我哥那么疼我,才不會揍我嘞”
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低下頭說道:“品如姐,你上回曬在我這里的衣服好像被我弄壞了……”
李品如笑道“沒事,我衣服可多咧,整整一衣櫥呢,對了,我今夜還要趕回曇華林的,便不耽擱了,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李品如站起身子,拾起地上的青竹桿,緩緩沿著黃泥路走了,路口處一輛馬車正停在那邊,似乎等候了許久,突然她微微一頓,蘇千乘便感覺一股若有若無的神識快速自身上掃過,可片刻后那女子還是緩緩移步離去了。
蘇千乘盯著她的背影,眉頭緊皺,心中若有所思。
小丫頭突然猛的推了他一把,大叫道:“哇,狐貍,你看的好入迷啊,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品如姐吧?”
蘇千乘作勢要敲她的頭,可她又將頭湊了上來,一副你敲啊,敲啊的模樣,蘇千乘便伸出手將她的臉扯成一張大餅。
紅葉憤然,使勁一拍他的手,大叫道:“好痛,我餓了。”
小丫頭輕輕推開那個歪歪扭扭的大門。
蘇千乘一眼望去,心中贊嘆,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視野里,八面漏風(fēng)的破房子,一口破鍋,一張窄小的木板床,兩張歪歪扭扭的小凳子,還有不知從哪里撿來的十幾掛谷穗,這便是這黑炭丫頭的全部家當(dāng)了。
小丫頭給他找了張小凳子。
自己直接跑進(jìn)“廚房”做飯去了。
他取下幾掛谷穗,將上面的谷粒用手扯了下來,放在一塊凹陷的石頭上,用另一塊石頭搗碎。
過得片刻,聽見外邊沒動靜,她探出腦袋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狐貍還坐在小凳子上打量著她,她與他對視了一眼,然后滿臉心疼的又多取下兩串谷穗,蘇千乘轉(zhuǎn)過頭,不再看她。
不一會,她用布包著幾個飯團(tuán)子走了出來,說是飯團(tuán)子,也不是很準(zhǔn)確,因為那青黃的一團(tuán),看著好像是菜要多一些。
她將飯團(tuán)放在小木凳上,便沒有坐的東西了,不過她毫不在意,隨手扯過旁邊的小木板墊在屁股下面。
蘇千乘微微打量,菜團(tuán)子有九個,比尋常的包子要小些,他一口便能吃下一個,她用手往他這邊撥了三個,蘇千乘看了她一眼,她就又多撥了一個過來,神色有些氣惱。
她用手抓起一個,咬了一口,使勁咀嚼著,一張小臉全是滿足與陶醉。
蘇千乘也捻起一個放入嘴中,首先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菜味,隨后是一股苦澀的滋味,沒有鹽巴,只夾雜著淡淡的土腥氣息,他學(xué)著她使勁咀嚼了幾下,一口吞下,由于沒有去谷殼,尖銳的谷殼直劃喉嚨。
小丫頭看著他一口就吃掉了一個,一臉驕傲的問道:“好吃吧?!?p> 蘇千乘昧著良心點(diǎn)點(diǎn)頭:“真好吃?!?p> 她一臉那是當(dāng)然的神色,“我加了溪水邊的野菜。”
蘇千乘笑了笑說道“就是你剛才在水邊扯的野草?”
她立馬氣鼓鼓的說道:“那叫鴨腳板,能吃的。”
“不過到了冬天就沒有了?!毕氲竭@里她神色懨懨的。
蘇千乘想了想說道,“明天我?guī)闳プヴ~?!?p> 小姑娘立馬喜形于色,“好啊,好啊?!?p> 又吃掉一個之后,她看了看還剩三個的菜團(tuán)子,又用眼角看了看對面已經(jīng)快吃光的家伙,心中一陣天人交戰(zhàn)后,故作豪邁一揮手的說道:“我吃飽了,剩下的都給你吃吧?!?p> 蘇千乘把眼前剩下的一個撥還給她,說道“不用,你吃吧,吃完就能長高了?!?p> 她摸了摸干癟的肚子,臉上露出真摯的開心,嗯了一聲,一會兒就把幾個菜團(tuán)子吃了個精光。
蘇千乘靜靜看著他那干瘦枯黃的笑臉,心中莫名的有些心酸。
兩人吃了飯,便洗漱準(zhǔn)備睡覺,床只有一張,小丫頭倒是滿不在意的,當(dāng)然蘇千乘也不會對這個七八歲的丫頭起什么非分之想。
“啊,你怎么睡覺不脫衣服,”名叫紅葉看了眼穿著衣服便要倒下睡覺的蘇千乘,叫喊出聲。
蘇千乘無奈,只得脫去外衣。
“啊,你身上怎么是這樣的?!毙⊙绢^看著蘇千乘捂住嘴,又發(fā)出一聲驚叫。
原來蘇千乘脫去外衣,里面雖有短衣短褲,可是那可怕的血肉依然清晰可見。
“這……是以前受的傷。”他一邊笑著說話,一邊扯下外衣蓋住了那番滲人的景象。
小姑娘卻又將那外衣拿開,捧著他的手臂柔聲說道:“疼不疼?!?p> 蘇千乘看著她那認(rèn)真的樣子,有些好笑的說道:“你給我吹吹風(fēng),就不疼了。”
“真的?”紅葉依舊低著頭。
“真的”回答的話語帶著一絲認(rèn)真。
蘇千乘便感覺一股柔柔的風(fēng)吹在手臂上,麻麻的,癢癢的,他有些累了,看了眼認(rèn)真吹氣的小姑娘,左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次小姑娘卻是出奇的沒有躲開,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過得一會,紅葉漸漸抬起了頭,望著那與她哥哥一般相貌的蘇千乘,眼眶通紅,面上早已是淚流滿面了,她又低下頭,輕輕的吹著氣,冰冰涼涼的淚水便順著臉頰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手臂上。
口中依舊低喃著“吹一下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