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玄躺在床上,漆黑的房屋內(nèi),點起油燈,火光隨著門縫里灌進(jìn)來的寒風(fēng)搖曳,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窗外白雪皚皚,他透過紙窗望了一眼,深為所感,刺骨的高冷,如同他此刻冰冷的心,以及失去知覺的雙腿。
從山上摔下,已有三日,花光家中積蓄,尋訪所有熟知的大夫,盡皆暗自搖頭,黯然離去。
他此生……怕是再也站不起來。
“呼~”
一陣寒風(fēng)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木門一開既合,鉆進(jìn)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正是木若婷與雪凝。
看到妻子與女兒,左玄木然的臉上,才有了一絲動容,只是深皺的眉頭,仍舊鎖著哀愁。
將來,該怎么辦??!
“爹爹!”
雪凝輕喚一聲,小跑到床前,揚(yáng)起被凍得通紅的臉蛋,稚聲稚氣的說道:“你比雪凝還懶,都賴床不起來,阿娘與我,好希望你抱抱!”
左玄勉強(qiáng)擠出一絲微笑,伸出粗糙的手,撫摸小女孩滑嫩的臉蛋:“爹爹只是累了,想歇幾天,過些日子,便抱你一起去山上追野兔,好不好?”
話雖如此,可他心里明白,自己只怕再也無法抱起女兒,無法再撐起這個家……
徒教人傷感,徒添憂愁,這般想著,左玄不禁深望著木若婷,痛心,一股溫?zé)嵩谘劭舸蜣D(zhuǎn)……
木若婷款款走來,在床邊落坐,一手端著參湯,一只手忙著給左玄掩上被褥。
她面色蠟黃,顯然這幾日都不曾睡好,為左玄擔(dān)憂。
遞去參湯,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相公,快趁熱喝吧!”
“哎!”
左玄接過湯,端在手中,卻不急著喝,而是看著木若婷,說道:“我還不怎么餓,要不你先喝吧!”
說著又把湯遞了回去。
“快喝吧,涼了可不好,我先前熬湯時,喝過了?!?p> 木若婷說著臉上爬起一絲潮紅,她不善于撒謊,哪怕在自己最親近的丈夫面前。
左玄不再推搡,舀起一勺喂了雪凝,這才將剩下的湯喝完,甚至還舔了舔碗底,嘆道:“人參貴,下次別買了!”
木若婷點了點頭,道:“這是門口李大娘送的,沒花錢!”
“誰說沒花錢,李奶奶拿走阿娘一支簪子呢!她……”
雪凝口快,把事情一股腦的都說出來,略有些氣憤。
那支簪子多好看,阿娘都舍不得戴,卻白白便宜了李奶奶。
木若婷白了她一眼,雪凝瞬間住嘴,氣鼓鼓著小臉,撅起小嘴,更覺得不值。
左玄拉著雪凝的小手,在自己手心捂著,眼簾低垂,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
木若婷微嘆了口氣,寬慰道:“那簪子留著也無用,李大娘喜歡,便予了她,也沒什么的!”
她說著話,面色黯然,自己又何曾不心疼那簪子,畢竟是二人成婚之時唯一的信物……
左玄悶著頭不說話,伸手將木若婷攔入懷中,看著簡陋的房間,心頭一酸,眼淚再忍不住落下。
……
入了夜,雪凝早早睡去,左玄摟著木若婷,躺在床上,悄聲道:“我這腿,怕是不行了,活著只會拖累你們娘倆,不如……”
木若婷輕推了他一下,微怒道:“你這又是說的什么話,難不成,你認(rèn)為我是那種見風(fēng)使舵的女子?”
左玄忙解釋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木若婷打斷他的話,整個人依偎在他懷中,聽他心跳的聲音,呢喃道:“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生活雖然艱難,日子卻還要繼續(xù)過下去。
左玄腿不能行,失去他這個頂梁柱,整個家庭失去了唯一的經(jīng)濟(jì)來源,一切重?fù)?dān)都壓在木若婷這名瘦弱女子身上。
她原本溫潤如玉的雙手,十指不沾陽春水,現(xiàn)如今卻四處張羅著討生活,變得粗糙不堪。
女子本弱,為母則強(qiáng),在生活所迫之下,她丟下圣賢書,拾起繡花針,替人縫縫補(bǔ)補(bǔ),在水涼如冰的冬季替人洗衣,只為那可憐的幾個銅板,一家人三餐熱飯。